杨博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让元丰帝顿了顿上下打量了这个历经几朝的元老元丰帝心中一时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刚登基的时候是不大想召回杨博来的。
毕竟杨博当初可帮着废帝出了不少招数来对付他让他吃了许多苦头。
可是他到底是个精明强干的皇帝理性让他知道请回杨博来是最合适的法子所以他连发了好几道旨意请了杨博回来。
君臣相处下来这么一算也将近二十年。
这期间因为杨博从前的身份还有强势的作风君臣之间时常都有矛盾。
在元丰帝眼里杨博就是一个十分倔强总是找事儿的倔强老头儿。
可谁知道时移世易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当初那个总是跳着脚什么事儿都要争一争的人如今已经老迈成这样了。
他心念一动忽然问杨博:“首辅今年贵庚?”
“七十有三了。”杨博拱了拱手无奈的笑了笑:“这些天正琢磨着跟圣上乞骸骨呢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见他低垂着头官帽底下露出一截花白的头发元丰帝不由得怔了怔才感叹道:“真是不知不觉一转眼你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
他说罢又摆了摆手:“什么乞骸骨之类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老首辅劳苦功高对大周忠心耿耿少了您让朕上哪儿再找这样一个能挑大梁的首辅去?!咱们君臣之间可还有长长久久的缘分呐!”
被元丰帝这么一说杨博顿时有些诧异诧然抬起头看着元丰帝神情激动的喊了一声:“圣上!”
元丰帝看在眼里温和的笑了笑:“老首辅这是怎么说?您起来罢朕心中都有数!”
杨博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扶着膝盖叹了一声气:“圣上有些话老臣原本也不该说可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文润泽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给京营下绊子说到底是因为如今很有一股声音他们认定宋家是奸佞对皇长孙是另有所图也因为此他们对皇长孙也不甚恭敬”
他朝着元丰帝拱了拱手认真又诚恳的建言:“圣上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您践祚多年如今天下已经承平许久不管如何的确该早做决断了!”
从前杨博从来不曾提起过这一茬。
元丰帝不动声色的问:“首辅为何如今说这番话?”
“也不是如今忽然才说。”杨博实话实说:“老臣从前只是不敢说您圣明烛照该如何决断自然有您自己的打算。老臣这一次说起这事儿是觉得非说不可了----朝中因为您的心意不明许多人擅自揣度您的心思不乏那些不择手段的这样下去只怕再酿出当年的先太子之祸。若今天孙永宁不倒老臣仍旧不会说这番话可如今已经不由得老臣不说了。”
时机已经成熟。
他所说的要等时机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只不过这个代价来的太过惨重了一些----他们这边牺牲的可是一个阁老的前程。
不过如今赌局已开赌注也已经下了再去担忧反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要能够成功那么孙永宁迟早有起复的一天。
元丰帝沉吟良久方才语重心长的道:“老首辅真乃国之栋梁!朕知道了老首辅放心吧。”
杨博转身出来他年纪本就已经大了加上这番折腾走到廊下已经汗湿夹背被风一吹他猛然打了个冷颤。
可饶是如此他也仍旧神采奕奕。
被许顺压着这么多年许顺真要以为他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了可着劲儿的在他头上拉屎。
跟元丰帝关系近又如何?
他许顺只不过是伺候好了元丰帝这一个皇帝。
可他杨博那是在多少任皇帝中稳稳生存下来的?!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
他回了值房换了一身衣裳出了宫之后见到来接自己的儿子杨大老爷便在他的搀扶之下上了轿子。
杨大老爷轻声隔着轿帘跟他回禀:“爹宫中分发的腊八粥和各色年礼儿子已经代为奉了香案迎接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回去祭祖?”
“不。”杨博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语气淡淡的吩咐儿子:“先去崇德坊。”
那是他们杨家的别业如今住着杨家二老太爷一家人。
杨家人感情极好杨家二老太爷一辈子不出仕但是在士林中却很有声望----他是两榜进士后来一直沉浸于修书曾经编纂过前朝史书后来又教导出许多有名的读书人在天下读书人中都颇有威望。
杨博时常跟他在一起秉烛夜谈许多人都知道。
杨大老爷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当即便答应下来亲自侍奉了父亲的轿子往位于城东的崇德坊杨家去。
杨家二房正忙着挂灯笼此时此刻廊下和府中的树上都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远远望去灯光璀璨如同是火树银花一般让人目眩。
杨大老爷一看便忍不住笑了:“爹您看二叔又出这么多花样。”
杨二老太爷是个十分会生活的人对于生活是半点委屈不得的。
杨博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对于自己弟弟的这些爱好也是忍俊不禁可他随即便收起了笑脸对儿子沉声道:“待会儿进去不许乱说话。”
杨大老爷几十岁的人了还被自己老爹这样叮嘱顿时有些茫然----尤其还在自己二叔家两家人关系向来十分亲密的。
不过他自来有个优点就是很听老爹的话听见父亲这么说都顾不得思索便先答应了。
等到他进了门才知道老爹为什么还要特意叮嘱上一句了----书房内跟他二叔对面而坐的那个人不是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京营事件中的主人广平侯宋澈么?
文臣跟勋贵可是泾渭分明的!他竟然在这里!
杨大老爷下意识去看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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