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沈折玉问:“……你觉得突破到金丹期很容易?”

    夙墨挑眉:“这有何难?我很快就能辟谷。辟谷之后不眠不休的修炼,离金丹期还远吗?”

    “……”沈折玉忍不住提醒他,“辟谷到金丹,可能会耗费几年到数十年不等。即使是最顶尖的天才,也至少需要数月。”

    夙墨道:“那你有更好的法子?我可是不想再守株待兔等来什么别的牛鬼蛇神,我只相信我自己。”

    “……”沈折玉无言以对。好,确实别无他法。

    夙墨已经自信满满的就地端坐,果断运功调息起来。

    “我要封闭五感六识加速突破到辟谷,便有劳你多加照拂了。”他沉声道,微微阖眼。

    “喂……”沈折玉只说出一字,便发现他已经再次遁入忘我之境了。

    沈折玉没想到他如此雷厉风行,怔了怔,微微低眸。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

    只有山林中大自然的声音,各种鸟叫虫鸣,微风徐徐吹过。这个敌我不明的魔修,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又如同待宰羔羊一样可以任凭摆布了。

    沈折玉知道,夙墨至少好几个时辰都不会醒来。而他醒来之时,应该能突破到辟谷期。

    他侧眸凝望夙墨俊美的面容,缓缓叹了口气。

    “行,我来守着你,就当还你的恩情了。”

    沈折玉与夙墨同坐一处,运功疗伤,饿了去打些猎物来食用,渴了便去溪流中取水。就这样安静的度过了好几个时辰,到了夜里,他见夙墨静坐许久,嘴唇有些干裂,便扶住他的颈脖微微放倾斜,捧了水凑到他唇边。

    清凉的溪水顺着沈折玉的指尖滴到夙墨的唇上,有几缕沿着唇角流了下来,但大部分浸入了齿间。沈折玉耐心的喂他慢慢喝下,摄入了水分,他的唇终于变得润泽。

    沈折玉见帮上他的忙,不禁微微一笑,又瞬间怔住。

    ——那天他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喂自己喝水,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心情?

    但自己却对他满怀戒心,硬生生的推开了他的好意。

    如今细想来,夙墨如果想要暗算自己,本可以有很多下手的机会。

    沈折玉眼波颤动,忍不住又

    望向夙墨俊美的面容,一望便被牢牢吸引住视线。

    夙墨现在红唇水光润泽,唇角的水渍未干,衬出他的肌肤白得几乎透亮,更给他沉睡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性感和魅惑。

    真是个迷人的美男子。

    “……”沈折玉心跳加快了,连忙别开了眼。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将夙墨的身子放平,却不小心绊倒,不偏不倚的栽到了对方怀里。

    “!”他忙着起身,胳膊肘直直压在夙墨胸口,夙墨发出“唔”的闷哼声。

    “抱歉……”沈折玉下意识的开口,然后才想起来此时此刻夙墨不可能听到自己的道歉,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不小心扑到了他怀里。他略微安了心,又侧目去看夙墨。

    却见夙墨皱着眉,面上尽是痛苦之色,额角浸出细密的汗珠来。

    ?不会,自己只是压了他一下而已……

    沈折玉凝眉细细观察夙墨的情形,很快便发现,夙墨并非是因为被撞到而难受。他的魂体似乎正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才牵动了肉身的反应。

    沈折玉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他正在遭受什么?

    好奇的同时,心中又有一丝隐秘的安心和轻松,沈折玉很是贪恋这种感觉。他知道,此刻的夙墨如同砧板上的鱼,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他更知道,他的琉璃心法,本就是堪破世间玄机的最强心法。

    沈折玉咬唇思忖,犹豫、再犹豫,最终将夙墨的身子扶正坐好,在掌心祭出七彩琉璃盏,将它一掌推入了夙墨的魂识。

    毫无反抗的夙墨几乎是温顺的接受了沈折玉魂识的入侵。只用了须臾,沈折玉微一睁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之境,便明白自己已经潜入了夙墨的识海中。

    他现在只有筑基期,不能元神出窍直接进入夙墨的识海,只能暂时附着在夙墨的魂识上,偷偷查看。

    四周都是银色的沙滩,一望无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沈折玉知道,夙墨也失忆了,自己应该是正好窥探到了他记忆中的空白。

    沈折玉在掌心旋转琉璃盏,引导魂识离开这片银色的海滩,前往有记忆附着的地方。慢慢的,前方开始出现了绿洲,多了烟火气,出

    现了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意识突然下沉,沈折玉只觉得一阵眩晕,再次定睛,发现自己已被夙墨的魂识牵引着来到了一方洁白无瑕的殿中。

    他惊讶得不行:这座白玉般的宫殿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自幼长大的琉璃宫。

    这魔修什么时候来过琉璃宫?

    怀着强烈的好奇,沈折玉跟着夙墨的魂识在琉璃宫四下寻找,想找到更多线索,也想顺便找找夙墨的记忆里有没有自己的师父清安君。如果能看到清安君的身影,再听到他的只言片语,说不定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但找了许久,没有见到师父的身影,却在转过一处回廊之时,听见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而夙墨的魂识一听到那道咳嗽声,便立刻不受控制的追了过去。沈折玉也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穿过重重叠叠的帷幔,沈折玉恍惚来到一方床榻面前。榻上躺了个清瘦虚弱的男子,形容槁枯,似乎已经久病多时了。

    一见到他,沈折玉心里涌起一股奇特的感觉,既熟悉又悲伤。他似乎很久以前便认识这男子,但又似乎很多年不曾想起他来。

    而奇怪的是,这男子的脸偏偏像被蒙了一层雾气,怎么也看不清,只能捕捉到他大概的轮廓。

    沈折玉正疑惑,听见那男子低低开口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声音温醇柔和,圆润的发音显示出他是个很有教养的高雅男子,应当是琉璃宫中地位十分高的人物。

    他是谁?

    这时,那男子顿了一顿,又开口道:

    “你走,往后不必再来了。我温烛衣即使入魔,也终归是琉璃宫的人,死也要死在琉璃宫里。我们此后不必再见了,你走——快走啊!”

    说到后面,他嗓音嘶哑,微微发抖,似乎急着要将夙墨赶走。

    夙墨却上前两步,有力的手牢牢握住他苍白的指尖:“我带你一起走!”

    沈折玉现在附在夙墨的魂识上,是第一视角,他只能看到夙墨伸出的双手,看不到夙墨的脸。但他依然无比震惊,整个魂识动摇不已。

    温烛衣!这行将入魔的温润男子,竟然是五百年前的琉璃仙尊温烛衣!

    琉璃宫数千年的历史上、唯一将琉璃心法修炼至最高第九重的温烛

    衣。

    当年,温烛衣本处于在大乘期的巅峰,即将飞升,却因为遭遇情劫生了心魔,逐渐被心魔吞噬,最终入魔。

    他入魔之后几乎摧毁了整个琉璃宫和正道,当时沈折玉的师尊清安君、也即是他的师弟,率正道各门各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击败,封印在了琉璃宫的深处。

    这段历史沈折玉也听师父清安君谈及过。每每说起,清安君对于当年那一战的残酷都淡淡略过不表,但却近乎执念的教导沈折玉:

    “吾等修道一生,追求的是大道无情,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动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选择了错误的对象,一生修行终归毁于一旦。你当谨记,需择良人为道侣,方能千载修行、更进一层,万万不可与魔道纠缠不清!你温师叔的惨痛经历,你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这段话,随着窥探到温烛衣的身影,沈折玉猛的想起来了。但是,这些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夙墨怎么会与五百年前的温烛衣见过?难道,他便是温烛衣的情劫?

    沈折玉筑基期的功力有限,魂识已经无法维持稳定,与夙墨的魂识迅速的剥离开来。等他蓦然重新睁眼,发现魂识已经回到了体内,面前端坐着浑然不觉的夙墨。

    沈折玉细细凝望夙墨完美无缺的脸,心中疑惑更甚。

    五百年前,这魔修应当还未出世,他是怎么见到温烛衣的?

    ——不寻常的魔剑、不合理的记忆,他的秘密……真多。

    “你到底是何人?”沈折玉的目光恨不得穿透他完美的皮囊,触及到他灵魂最深、最隐秘的部分。

    像是听到了他的喃喃低语,夙墨眉心颤动,突然睁开了眼。

    沈折玉离夙墨的脸很近,吃了一惊,连忙往后一退。

    夙墨周身魔气大盛,经脉全开,几乎将沈折玉震开。他已到了境界突破的边缘,马上便要迈入辟谷了。

    沈折玉静候在一旁,等待着临界点的到来,但夙墨却迟迟没有进展,反倒是秘境遥远的夜空中,突然劈过了一道惊雷。

    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伴随着凌厉的闪电飞快而至。

    沈折玉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一时说不出来。

    直到他发现,这天雷正直奔二人所在的位置而来。

    并且,这不是普通的电闪雷鸣,而是雷劫,是大乘期的修士飞升之前所要经历的雷劫。

    沈折玉难以置信的望向还在沉心运功的夙墨。

    ——这魔修……是要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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