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 徐长老所率的执法队又意外获得一批珍物,还是送到您在炼器堂的专用炼器室吗?”
圣城,圣女台核心。
青衣执事低头单膝跪在那里, 等着前方不远处那道还在刻印符纹的紫衣身影回话。
“一切照旧, 辛苦了。”幽深高远如星空的暗室里传来好听的女声,一如既往的温和沉静。
听到回应的执事不由有些激动:“不辛苦!大长老您才是辛苦了, 自从半年前圣教连出大事,南天域现在还能如此平静都是您的功劳!”
教主因为深受重伤需要静养, 如今一直养在内殿只偶尔出面报个平安, 一切事务只能全都交由大长老打理,这才让本该慌乱起来的圣教还能如常运转。
可以说没有大长老在, 南天域早就乱象丛生了!
要是少主在该多好, 好歹也能为大长老分担一些。
得到退下的指令,执事转身离去时, 心里忍不住一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父子俩闹成这样。
执事离开,核心里再度恢复安静,这高远空旷的昏暗空间里只有密密麻麻的符纹。
一双修长的男子手臂于此时轻盈无声地探出,淡淡的檀香气息便掠过梅露的脖子包裹住她的肩颈, 一颗有着优美轮廓的脑袋撒娇一样的枕在了女子的肩头。
他从背后抱着她,看起来像是将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但实际上双方都知道这一切动作都是虚悬着的。
他没有用上一分力, 不是不想,而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
“大长老,这是执法队第七回送来东西了?”富有磁性的男音故意在怀中人耳畔撩拨, “您这样一次次的抢夺自家少主用命换来的机缘宝物, 真的好吗?”
说话时吐出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吹过那小巧的耳郭, 换作其他人早就忍不住产生脸红或轻轻打颤等不适反应,但被圈在怀中的这一位手里刻印符纹的笔画四平八稳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余力跟他对话。
“少楼主,前阵子圣教向金满楼预定的炼器珍料可到货了?”公事公办,全然不为此时暧昧的动作有所影响。
于是金羽飞不得不深吸一口气,露出职业微笑:“那是自然,大长老既然给出了这样的高价,就算是金满楼也无法拒绝啊。”说到最后都开始咬牙切齿。
明明只要跟他撒个娇施个美人计他绝对能色令智昏给她一个骨折价,偏偏她就是一点都不肯。什么交易该做什么事,她都给他划分得清清楚楚!
“那便好。少楼主若无事可自便了,这里毕竟是圣教重地,您这样频繁出入也不合适。”
呵,女人,用完他了就想把他一脚踢开,他偏不!
“那池凌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费心思,特意做出一套计划命人去磨练他?作为一教少主,他背弃自己的势力,任性自我一点担当都没有!”也不肯松开搂她脖子的手,金羽飞索性直接抱怨说起池凌的坏话,目光扫到梅露仍在孜孜不倦的刻印着似乎永远刻不完的符纹,又是一声冷笑,“还有这个圣女,除了那身能把星力增幅到不可思议地步的特异体质外,完全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道池凌看上她哪一点,竟然为了保她不惜叛教。”
因为潜伏在圣教里,并且梅露也没有限制他探听情报的意思,金羽飞这个少楼主很轻松地就得知了当时的真相。
三百年的地域繁荣,只需要一个女人的一半寿数,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换作是他得知真相只会不择手段也要让那女人乖乖听话,既然人都来了还不是随人摆弄?
可笑池凌那蠢货竟然为她选择叛教与所有人作对,根本不知所谓。
一直刻印不停的人这一次顿下了动作,她伸出手轻轻拉开环在颈上的那双手臂,回过身来仰头看他。
“少楼主,这就是少主和您的不同之处。同处于统治级的高位阶层,他拥有一颗您和温少主都不曾有过的赤子之心。虽然站在少主的尊位角度这看起来很蠢很可笑,却也是他的动人之处。”
至少委托人就是被他这一点吸引,她喜欢那样的少年。
金羽飞没想到会从梅露嘴里得到这样一番话,惊异之余又不由受伤:“你竟然真的喜欢他?还就看上了他犯蠢的这一点?”他后退一步是真心感到难受,但很快又冷笑起来,“可惜了,他犯蠢的对象不是你,是那个圣女。被那样毫不留情的追杀,他都没放弃过保护圣女呢。”
这回梅露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随后转身继续刻印起符文。
这种懒得理论的反应比一百句大声反驳还要让金羽飞难受,也不想继续争风吃醋导致斯文扫地,他最终是拉长着俊脸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宿主,你先是利用少楼主拿到了全大陆的秘境和出产秘宝地图,然后利用圣女的天道光环和少主一起给你找齐那些不世出的宝贝,说磨练少主的实力好像没错,但你把那些宝贝收集起来又是干嘛呀?】
等到核心空间里没人了,第一万又冒出来。时隔近半年,亲眼目睹圣女和少主是怎么在追杀……啊不,追捕中狼狈逃生还要被抢宝贝的,第一万对他们的同情已经多到变成麻木,现在早就默认这就是一对工具人。
哪怕拿出委托人说想要照顾少主的那个要求……现在逼着他短期内疯狂上进,现在实力是三大少主中最强的那个也算是照顾了?
也不知道委托人接不接受这种斯巴达式的照顾方式。
“当然是有大用,我需要拿它们制作一副绝无仅有的宝具。”继续刻印中的梅露回了一句,“天域大陆里一些极为稀有的好东西,如果不是世界意识喜欢的人,是不会主动给的。它把圣女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只要感应她去到那里,它就一定会送给她,不管她要不要。”
【听、听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第一万忍不住喃喃,【不过说起来这个小世界的意识确实有点呆,六年前我随便问问它就直接把召唤圣女的秘密说给我听了。】和第一个去当老师的那个小世界相比傻得不行,那一位它去问个事就直接伸手要钱了。
“第一万。”对自家系统的迟钝梅露已经习惯了,所以很包容的笑着提醒,“若是你缺失了五分之一的部分,你觉得你还能保持现在的清醒和灵性吗?”
第一万沉默,脑补了一下这情况然后瞬间惊恐。
它会降级,而且降很多级!说不定就会被成那些没有灵性的低等系统!
不,一出生就是D级的它不想当那些N级以下的傻子!
“其实按照南天域前三任的做法,继续复制在第四任身上也没什么问题。”梅露给小系统柔声解释,“但前提是没有外界的人过来捣乱。圣女在做祭祀修复世界的同时也会被无意中抽走寿命,这种事圣教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连续见证两代圣女在中年时期突然离世才得出的结论,这就这不提其他不知内情的势力了。而潜伏在教中的隐藏势力如此处心积虑的一再动作,双方会离心完全是必然。”
“换句话说,这种靠圣女续命的办法本来就不可能一再重复下去。这个小世界的意识太天真了,以为它养育的所有人都会像圣教那样全心全意供奉它,本身就是最大的认知错误。”
“不过,从它选的圣女就能看出来,这孩子根本不懂人心呢。”
系统没敢吭声,对识得人心这种事,它觉得不只是这个因为受伤而变得呆蠢的世界意识,就是它自己也辨不清,那就大哥不要笑二哥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大长老不好了!瑜城那边水位告急,主城河流的水位已经降低到您说的危险线以下了!还有钢城也发来急报,祈雨祭又失败了,他们明明成功给了星力供奉,可是天域结界没有给它们回应,一滴雨水都没降下!”
声音里满是慌急。
按照圣教的记载,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大陆得不到圣女的祭祀后开始衰败的直观反应,若是一直如此,往后南天域将不复繁荣,又变成千年前大战后的破败光景。
“已经开始了啊。”勾勒完手中最后一个符纹,梅露收回了手转身走向外面,“知道了,我来处理就好。”
也是时候把少主和圣女都接回来了。
* * *
北天域。
活了二十多年,池凌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经历这样一段充满挫折的狼狈时光,他被自己所属的势力不停追杀。
这样的日子竟然持续了近乎半年。
这半年来他带着圣女东奔西跑,数次无意中掉落秘境,虽然确实获得了不少在实力上的机缘终于突破成为八星阶,但相应的,派来追杀他们的人实力也会跟着提高——人员没变,但他们手里配备的宝具全都清一色升级了。
他打不退他们,他们也没办法顺利合围他,自然只有继续一逃一追的路数。他和圣女一路颠沛流离,最终逃到了北天域。
在又不知第几次被无意中逼入秘境,然后又被抢了秘宝后,圣女终于还是被抓到了。
抓捕方不是圣教,是天一门。
这下子已经毫不相让打了半年的双方不干了,瞬间统一了立场杀上天一门,问他们要人了。
但好不容易才抓到人的温世墨他们哪可能会放手呢,或者说在他们踏入北天域后竟然没在第一时间被天一门抓到,相反还被闯了好几个秘境拿走了不少好东西送回圣教这件事让天一门知情者听得都牙痒痒。
“池少主还有徐长老都请回,圣女如今是我天一门的客人,她不愿意见你们就不该如此纠缠了。”
特意守着山门阻拦的天一门长老直接对挡在结界外的人说道,像是刺激不够一样还故意又添了一句。
“听说南天域最近天灾不断,老夫觉得圣教的诸位有空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挽回一下灾情。”
“天灾?怎么会?我从来没听过南天域有降过什么……”一直被狼狈追赶不停陷入各种秘境的池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下意识的疑惑在想到什么一下子卡壳,然后瞪圆眼睛看向旁边的人,“徐炎,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天一门深处,一座山峰草庐前。
“果然,没了圣女的加持,南天域一无是处。”接到星力宝具上传来的信息,星夫子直接眯眼笑了起来,然后看向了另一边惶惶坐着的少女,“之前真是失礼了,圣女阁下,手下人动作粗暴了点,还请见谅。”
“你们……”宋南乔满脸的不安和防备,半年的逃命生涯让她看什么都充满警惕,“你们是天一门的人?你们抓我想干什么?也想献祭我吗?”
“不。”一旁的温世墨立刻道,“我天一门不会像圣教那样粗蛮,相反,我们还会保护你不受圣教侵害,宋姑娘可以安心留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收到无数圣女的相关消息他都没什么感想,可在看到她本人之后,温世墨的内心就不由自主地升起怜爱与心疼。看到她惊慌如小兽的眼神就不由很是难过,想要让那双眼睛重拾欢笑,再看不见一丝阴霾。
“就是如此。”星夫子点头,“魔教的行径老夫向来不耻,南天域也就这点蝇营狗苟的手段了。”
“你们……和南天域有仇?”见到那个世外高人形象的老人满脸不掩饰的嫌恶,宋南乔没忍住问了出来,“圣女的真相,你们也是都知道的吗?”
“何止是圣女的真相。”星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眼中流露傲然,“在圣教成立之前的千年大战历史,老夫也是一清二楚。宋姑娘你眼下的处境,倒是和当年的东天域有几分相似,只是东天域要更加凄惨,它因为过于富饶被当时的三大天域核心组织同时盯上,导致了那场悲剧……”
千年前,四大天域共存,每个天域都有自己的风俗和擅长之事,其中东天域最精通的就是卜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借着天域大陆得天独厚的环境他们借着天上的星星知道了太多隐秘之事。
也正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直接引起了当时其他三域的恐慌和不满。
然后突然有一天,战争毫无预兆的打响了。东天域沦为了战场,死伤无数,无数只有东天域才有的秘典和珍宝被三域掠夺一空,精通卦术的当地人被赶尽杀绝。
作为统治组织的东星国国主面对当时三域组织的首领逼迫,悲愤之下做了疯狂的举动,他命人炸毁了三面的链路,让东天域彻底脱离了大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东天域和其他三域的核心势力几乎同归于尽,也才有了现在新的三大核心组织。”星夫子说着这些时眼眶微红,随后呵呵一笑,“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有关千年前的大战史料这么少了?那些东西都被人为销毁得差不多了,他们自己也耻于将事实公布给后人。也因此就算这一千多年来三域偶有摩擦,但从来没有哪一方再敢发动战争。”他们都怕自己也落得东天域那样的下场。
宋南乔听得几乎张大了嘴,就在现场一片静默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
“是吗?东天域是受害者吗?但根据我收集的三域史料显示,最先发动战争的一方正是东星国呢。他们仗着自己的卦术可以先知先觉肆无忌惮,妄图以此统治其他三域,却遭到了剧烈反弹,最终自食其果。”
这个声音……!
宋南乔浑身一凛,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大、大长老!”
本该是有着重重结界和层层守卫把守的内门重地,少主等级的内域,不知何时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侵入,一直到人家自己出声才被现场的人发现。
对方还是一身印象里的华贵紫袍,她脚踏虚空衣袂飘飘,下摆处的星河血波纹此时宛如真的血浪随风流动,同样未曾变过的容貌仍是那样美丽又安然,像是逛着花园一样闲适又从容。
温世墨一脸凝重,他下意识的一把拉住宋南乔将其护在身后,手中折扇宝具已经展开:“圣教的大长老,不请自来可不是一教高层该有的作风。”
而另一边,星夫子的反应却是最强烈的:“是你!你是那个叛徒的后人对吗!用卜天书屏蔽误导了天机让所有人算不到那场突袭,导致东天域尽灭的罪魁祸首!孽障,你们这一脉怎么还有脸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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