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陆离看到那影子的瞬间眼睛都瞪大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雷达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他进屋到现在也没感觉屋里有什么啊!
“到那个房间看看。”危楼指着黑猫坐着的地方,“让它先进去看看。”
“有你这么利用猫的吗?”许陆离有点哭笑不得,朝黑猫招招手,“别理他,过来,那边危险。”
但黑猫没理,直接坐在原地舔毛,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许陆离看得无奈,走过去弯腰要抱猫,但黑猫却灵活地躲开,用爪子在门上挠了挠,催促着许陆离开门。
这房间其实就是跟沉鱼家只有一壁之隔的地方,如果危楼说得准,那他开门后会看到的东西可能会有危险,这猫这样一会成罐头了都不知道为啥。
但小猫咪铁了心要进去,许陆离也没法,只好用脚把猫拨开,手握住门把,轻轻拧。
“咔哒”
门被推开一条缝,没等许陆离看清楚情况,黑猫已经从缝中钻进去,吓得他冷汗都出来了,也没心思去琢磨里面有没有危险,立刻开门跟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许陆离剧烈咳嗽起来,有几秒连眼睛都睁不开,连耳边的声音都被咳嗽的声音掩盖住,一时间完全没办法注意周围是什么情况。
“没事吧?”一只手按上许陆离的背,轻轻拍了拍,说话的声音有些苍老,并不是危楼的声音。
许陆离一愣,硬生生咽下后头那阵没咳出去的痒意,缓了半秒后才去注意周围的情况。
房间里很黑,窗户里连月光都没有,家具摆得满满当当,但许陆离总觉得家具高得有点过分,他的视线快跟桌面持平了,但桌子跟墙壁一比好像也不是很高……所以这是房间太大还是他有问题?
许陆离愣了愣,猛的向后看去,却发现跟着他进门的危楼已经不见了,原本崭新的门也变了,变成有些粗糙、乱七八糟刻着一些图案的旧门。他皱着眉又看向自己的手,短短的手指,手腕上干干净净,仿佛那些伤口从未有过一样,本应拿在手上的手机也没了。
看来房间跟他都有问题。
犹豫了一
下,许陆离迈开腿,但个子不高走得并不快,只能慢吞吞在房间里踱步,好在房间不大,他一下就看完了。竹制的家具,洗得发旧的床单被套上还有手工缝补的痕迹,床头堆着一些没用过的黄纸和一根狗尾巴草,窗口风吹进来的时候黄纸翻,但都被一个很久前流行过的电子宠物机压住了。
许陆离还知道那只宠物叫小白,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主人忽然就没再管过,宠物机也跟着消失了。
这里是许陆离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他这是……回到以前了?
想到这许陆离脸色就有点不好看,心里跟针扎似的,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的地方。
他正想法子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小离”,是个苍老的声音,跟刚刚拍他背的人声音一模一样,也跟被勾起的记忆里某一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是他已过世的爷爷的声音。
许陆离都愣了,这也太真实了。
“小离!知道你还没睡!”那声音见许陆离没回应,有些着急地催促了一句,“快出来帮忙!”
许陆离这才跑到窗边去,就看见他爷爷抱着个人急匆匆跑回来,心里越发难受,但还是转身跑出房间去给爷爷开门。
这里是很偏僻的乡下,几间平房搭连着,用篱笆围成一个农家小院,坐落在一小片林子里,许陆离就住其中一间。他父母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一离家就三五天起步,所以他放假的时候会跑来爷爷家住,对这边非常熟悉。
轻车熟路开了门,跑到院子里,许陆离看见爷爷怀里抱着的人后喉咙有点发涩:“他……”
“快,把门打开,还有符纸朱砂。”爷爷一边吩咐着,手完全没离开那男孩,许陆离看了一眼,知道这是在帮人聚着阳气,便也不多说什么,去给开了门后又去拿了朱砂符纸。
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男孩已经被放到床上,也不,不知死活,直到爷爷松了手他才发出一声闷哼。
但爷爷这会没法子空出手来顾着他,提了笔开始在纸上画符,许陆离只好自己过去,掐了个聚阳的手诀,点在他眉心。
他生来阳气重,用这招比寻常人厉害很多,就看那男孩原本痛苦的神色肉眼可见
地缓和,只是满额的汗水,看得出是真的很辛苦。
爷爷画了符回来,看到许陆离这么干时愣了半秒,但没心思去琢磨孙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数,将符贴到男孩肩上,又去写新的,边写边念叨着这男孩的由来。
许陆离都听着,鼻子却酸得不行。
这段记忆其实不是很长,满打满算也就占了半年,却是他二十几年最不想回忆的一段过往。
他爷爷抱回来的这个男孩十四岁,比当时的许陆离大了六岁,但男孩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是危家送过来的,但他自己说他不是危家的人,所以许陆离只能叫他哥哥。
许家在业内本就是大家,许陆离的爷爷许泽又是族长,在业内名望很高,妻子去世后就退休不再管事,虽然很多人一直想请他出山但都被回绝了。危家跟许家世代交好,危家刚继任的家主可以说是许泽看着长大的,算是许泽半个儿子,所以他的请求,许泽是一定会答应的,加上他拜托的事,也的确只有许泽能做。
那件事就是许泽接回来的这个男孩子。
世上有许陆离这样阳气重的体质,自然就有阴气重的,这孩子就是很罕见的极阴体质。
但许陆离的体质除了有点招厉鬼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尤其他生于玄术大家,那点威胁甚至可以假装不知道。然而男孩这种体质却不一样,招鬼还是一说,更重要的是身体很差,大病小病不断,而且还活不长。
这孩子在危家的保护下活了十一年,但随着年岁渐长,阴气越重,危家人看风水还行,对付个把小鬼也可以,但撞上厉鬼是真没法,所以这才求到许家来。
幼年的许陆离其实对男孩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只当他跟自己是一样的人,一下有种多了个同伴的感觉,所以那晚守了小伙伴一夜——当然后半夜是睡着了的,醒的时候人都起来了。
许陆离还以为人走了,急匆匆出门,便看见昨晚带回来的男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是许陆离第一次看见那样的人,皮肤白得像瓷,被阳光一照好像会反光一样,整个人都像剔透的工艺品,脆弱又漂亮。
他跑上去就扑到男孩怀里,男孩明显吓了一跳,有些无措想推开他,但
在看见许陆离泛着红的眼眶后又顿住了,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离,许陆离。”许陆离乖巧地回答,像幼时第一次自我介绍那样,“我爸妈都叫我离离,爷爷叫我……”
“小离?许爷爷刚刚提过。”男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又问道,“那我也可以叫你离离吗?”
许陆离点头,然后他便听见男孩唤了自己一声“离离”,听得许陆离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特没形象地在院子里哇哇大哭起来。
许泽还在捣鼓午饭,听见声音赶紧跑出来,看见孙子在哭都懵了。
男孩看见许泽,脸上的无措加深,脸色发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毕竟现在这情况看起来好像自己欺负了人小孩似的。
许泽是知道许陆离的,欺负人、让别人哭就有他一份,想欺负他还是难了点,但看那男孩的神色便知是吓着人了,只好过去安抚询问。
许陆离也知道自己闹误会了,抽抽噎噎地跟许泽说自己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这么一说,男孩脸色更难看了,下意识转过头去,目光在树林里睃巡一圈,却什么都没看到。
“胡说,这地方怎么可能有!”许泽知道许陆离是在瞎扯,但还是认命被溜着到附近转了一圈,结果就是回来时发现午饭烧焦了,什么都没得吃。
这跟许陆离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跑出来后非常二地缠着人说话,把性子有些敏感的男孩吓得话都不会说,但幼年的许陆离跟“察言观色”四个字哪个都不搭边,看到有新的小伙伴兴奋得嘴都停不下来,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直到许泽出来把他拎回去帮忙洗菜。
许陆离洗菜的时候也不没歇着,愤愤不平地控诉他爷爷不让自己玩。
许泽也很无辜,压低声音道:“这小孩可怜,从小吃了很多苦,你对人家好点,别欺负人。”
“玩什么时候欺负过人了!”许陆离不满地噘着嘴,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就看见那个男孩子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受手背上砸出一朵又一朵小小的水花。
许陆离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能哭得那么好看。
但偏偏这种不一样
,却越发让许陆离感觉到怀念……和真实。
许陆离不知道这幻象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但看着安安静静给自己挟菜的男孩子,他就不是很想离开。
男孩其实并不是话少,只是不够主,平日里没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但主一点的话,他基本是有应必答。
许泽平日虽然会跟许陆离说话,但也不是个很主的人,所以许陆离就成了那个叽叽喳喳嘴不停的人。
他什么都会问,男孩是从哪来的,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男孩每次都会认认真真回答,许陆离就会去收集回来,送给男孩当礼物。
许陆离每天都有作业,除了背口诀还要画很多符,他小时候画符很烂,歪歪扭扭的画一张废一张,经常被许泽吐槽是在浪费纸张,但现在的许陆离可以很顺利画完,他便不练别的,只是一张又一张地画聚阳符,然后全送给男孩当礼物。
每次拿到东西,男孩总是会显得很不好意思,但看着许陆离时眉眼弯弯的模样看得出是真的喜欢,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不像许陆离这样胡混,许泽每天都要在附近巡逻,那时候许陆离不太明白许泽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记忆模糊了,他也没再去细究过。
但现在的许陆离却明白了,他是在调整周围的阵。
这里的阵基本都是为了许陆离而设,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以前许泽就是一年去看个三两次,简单修补一下,但现在这么频繁地走,除了家里定时炸.弹多了一个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应付之后会来的东西。
那才是许陆离最深、最深的噩梦。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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