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平生不做亏心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宁国府是真的喜欢开席。动不动就开席摆宴,大宴宾客。

    林慕坐在席上,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不亦乐乎。今天是家宴,贾珍又发了话说林慕不是外人,让自己家中的女眷也出来见客。所以不管是年纪大的尤氏,还是年纪轻的秦氏,都是在的。林慕借着喝酒的空档,瞟了一眼秦可卿。“风流婀娜似黛玉,鲜艳妩媚似宝钗”可不是白说的。没看贾珍的眼珠子,都快粘到秦氏的脸上了嘛!

    秦可卿倒是一脸忧郁烦闷之象。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还好。

    林慕左右看看,手指轻轻转了转扳指,忍不住轻笑了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要算算,贾蓉年纪又轻,长得更胜过贾珍老流氓百倍。为何秦氏……还有秦氏蹊跷的死,这里面定然大有文章。

    贾珍喝着酒,对林慕介绍各人。先指着一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美服华冠的男子道:“这是你贾蓉侄儿。昨个儿去办事了,你没见。”

    贾蓉起身拱手:“林叔叔。”

    林慕笑道:“蓉侄儿。”

    贾珍又说:“那是……”贾珍忍不住羞赫的笑了:“蓉儿媳妇。”

    林慕:“……”这么明显?!

    秦氏这才勉强挂上点笑:“林叔叔安。”

    林慕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贾珍关切的问道:“可卿啊,你没事儿吧?你这些日子身子一直都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可别强撑着!”

    秦可卿强撑着起身,福了一礼道:“多谢老爷关怀,儿媳没事。”

    贾珍这才放心。又说:“如果有哪儿不舒服,千万别强撑着,一定得找大夫。知道了吗?”

    秦可卿呐呐点头。尤氏笑道:“行啦!你看,你都把这孩子吓成什么样儿了?可卿你也是。蓉儿的父亲就犹如你的父亲,又何必害羞呢?”

    秦可卿又抖了一抖:“是……儿媳受教了。”

    后边的贾珍再去介绍别人的时候,林慕根本就没细听。她仔细的观察着尤氏和秦可卿的表情。

    尤氏言笑晏晏,看秦氏忧郁不乐的样子,还自己值了壶,过去给秦氏倒酒。好生劝慰于她。

    秦氏看婆婆殷勤关怀,虽然表面上一副感恩宽慰之态,但神情中不免愧疚难过,无言以对之色。

    真有意思……林慕想道。又看了看贾珍贾蓉。二人表情从她眼中拂过。贾珍脸上的贪色,贾蓉眼中的愤怒和不满,林慕一一看在眼里。

    这个宁国府的水,不比荣国府浅啊……

    酒至半酣。贾珍突然找了个由头出去了。临走之前还隐晦的拍了拍秦氏的肩膀。秦氏顿时打了个哆嗦。她后边的丫头也低着头,脸上有一丝隐藏的不是很好的鄙视。

    林慕琢磨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林慕向上方隐秘的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分出人手,跟踪秦可卿和贾珍。她有预感,这次没准她能逮到一条大鱼!

    这时贾蓉隐有不平之色的端着酒杯过来敬酒,林慕正好借着机会盘问了贾蓉几句。

    “蓉侄儿,现在在何处做事?”

    “回叔叔,侄儿哪里做事?不过就在府上,听父亲差遣罢了。”贾蓉失落道。

    林慕问道:“我听说蓉侄儿也是有功名的,那为何不再去下场啊?待得了进士,或者捐些银钱,也好选个官出来。”

    贾蓉苦笑道:“府里开支日益紧张了起来……哪里有闲钱去捐这个?何况例监就算选官,也不知道排到哪个年头去?就算是排上了,也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唉!老爷哪里舍得这些!”

    贾蓉心里越说越恨。什么“家里开销紧张”,什么“九品芝麻官”,都不过是贾珍不愿意掏钱让他当官的借口罢了。毕竟他要是走了,家眷总不能留下吧?

    贾蓉越想越心烦。

    林慕看出他的烦躁,打个哈哈:“蓉侄儿还年轻,前途无限。你爹不管你,大不了自己考上一个进士。难不成他还能从殿试上往你赶下来?”

    贾蓉苦笑:“叔叔快别打趣我了!我资质愚笨,进士怕是得不了。鞭子恐怕倒是能得一顿。”

    林慕摆手道:“蓉侄儿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父亲对你不是挺关注的嘛!你看你媳妇稍微有一点儿不适,你父亲就这么着急。那是为什么?还不都是看你的面子!”

    贾蓉愤怒道:“他哪里是看我的面子?!他分明是看……”

    林慕疑惑的看着他:“?”

    贾蓉泄气道:“算了……林叔叔,我们喝酒吧!”

    林慕看出问不出什么了,就和他碰杯痛饮,不再追问了。

    …………

    贾政刚上完朝,就有家人飞速来报:“老爷,快回去吧!老太太昏了!”

    贾政吓得脸都白了。急忙下令乘轿回府。

    进了屋子,一片哭声。贾政心下一沉。思想起老太太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好,忍不住放声痛哭:“母亲!母亲啊!”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磕头。

    刚出屋的琥珀被贾政吓傻了:“老、老爷?您怎么了?!”

    贾政哭道:“可恨我竟不知道……母亲啊!”

    贾母方才被王夫人气晕了过去,眼下刚醒。就听见外边哭喊。心里不悦:“我还没死呢!她们鬼哭狼嚎个什么!”

    鸳鸯道:“大概是小丫头看老太太晕了,吓到了吧。”

    贾母叹了口气,听着外边的哭声道:“到底还是小孩子。什么都哭成……鸳鸯,我怎么觉得这是个男声啊?”

    鸳鸯也觉得不对劲:“老太太,好像真是个男音啊……”

    贾母起身,被鸳鸯扶着走了出去。门外,贾政还在捶着自己的心口:“母亲!你怎么就抛下了儿子啊!母亲……”

    贾母:“……???”

    鸳鸯:“……???”

    鸳鸯满头问号的看着贾政,问琥珀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琥珀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问老爷,老爷也是不理人。一个劲儿的哭。”

    贾政终于哭够了,抬起头一看:“……!!!”

    贾政吓得打了个嗝:“嗝?!母、母亲?!”

    贾母黑着脸问:“政哥儿,你又怎么了?!”

    贾政不敢说自己以为她没了。只好讪讪笑道:“儿子听闻母亲昏倒,心中焦急万分。所以……”

    贾母脸色放缓,但还是斥责道:“成什么样子!进来说话吧。”

    贾政诶诶的应着,琥珀扶着他起身,跟随贾母进屋。

    贾母坐在了榻上,贾政没得贾母的话,不敢入座,只是站着。

    贾母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然后道:“我老了,没精力了。鸳鸯,你去说给他听。”

    “诶!”鸳鸯应道。然后一五一十的说给贾政听。

    贾政:“……”啥?啥嘞?你说的啥嘞?贾政迷茫三连。什么?贾瑛被打了?被谁打了?!被薛蟠打了?薛蟠???

    贾政惊呼道:“薛蟠不是薛家的那个二傻……咳咳,薛家的大爷吗?怎么会和咱家的姑娘有交集呢?!”

    鸳鸯道:“奴婢听说,好像是为了薛家的一个丫头。”

    贾政:“???丫头?可宝玉是……”贾政恍然大悟。怒道:“那个孽障!竟然敢调戏起亲戚家的人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贾母呵斥道:“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睛就看见,宝玉调戏别人了?!”

    贾政委屈道:“不是鸳鸯说的嘛……”

    贾母:“……”贾母疲惫的叹了口气。

    鸳鸯赶紧又细细的解释了一遍。贾政这才明白过来:“哦……哦!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贾母骂他:“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宝玉是个姑娘,还能去干那断袖分桃的事儿不成?!”

    贾政:“……”贾政没法解释,只能保持微笑。

    贾母这才说明自己的意思:“薛家的人住这儿两边儿都太不方便了。眼下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看见了更是尴尬。不如叫他们搬出去吧。”

    贾政高兴了一下:哇!可以不用见大傻子了!

    又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想起了那些年给薛攀擦屁股的恐惧。又犹豫道:“要、要不还是算了吧……”

    贾母气得要死:“算了?怎么算了?!薛家这是把贾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你竟然要算了?!政哥儿,你脑子被油塞住了不成?”

    贾政难堪的在地上摩擦了一下鞋底儿,才局促不安道:“母亲……不是儿子忤逆。而是……而是这该死的薛家大傻……咳,大爷有些太混了!儿子得每刻盯着他,才能保证他不到处给我惹事儿。王氏的样子,您也是看见了的。万一那个混账东西要是再有负点儿事儿了,她十有八九还得哭着喊着、抱着我大腿要我给那混账东西擦屁股。母亲啊,儿子也是没法了呀!”

    贾拄着拐棍儿在地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悔恨的说道:“真是娶妻不贤祸三代啊!”

    …………

    几番喝酒攀扯之后,贾蓉把林慕当成了忘辈儿的好兄弟。在宁国府的宴席散了之后,贾蓉约着林慕出来,两个人一起在外边儿找了个包了个雅间儿,吃饭喝酒,当然,最主要的是聊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蓉喝的渐渐有点多了。自然也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他一边灌着酒,一边艳羡的说:“林兄弟,我要是能跟你一样就好了。又聪明,大家又都疼你。不像我……没人疼我。”

    林慕笑道:“别人都不疼你,你媳妇怎么总不疼你吧?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还满处抱怨?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子。”

    “但哪里是福气?娶了她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还疼我?她有那闲心来疼我吗?他要疼也疼……诶!”贾蓉说着说着,忍不住一脸憋屈的哭着,泄愤似的,狠狠地砸了手里的酒壶。

    林慕往后倚了倚,笑道:“你拿这些死物撒什么气?他们有没有得罪你!”

    贾蓉道:“叔叔,我心里苦啊!但是我不敢说……”

    林慕拍了拍他肩膀,理解道:“我知道,你嫌你妻子出身低。但是……”

    “不,不是的!”贾蓉辩解道:“她的出身并不低。在我娶她之前,我就知道了她是先……”贾蓉自觉失言,猛的把话吞了回去。

    面对着林慕疑惑的眼神,贾蓉吞吞吐吐道:“总、。总之,我并不嫌弃她的出身。”

    林慕“哦”了一声。见他不想面露难色,体贴的没有再追问,这是端起酒杯道:“不说那些了!来,喝酒。”

    贾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道:“叔叔,侄儿敬您!”

    …………

    京城最庄严、最华丽的地方,叫做大明宫。这里象征着权利,象征着荣华富贵。

    神龙殿,是当今圣上日常居住的宫殿之一。再往北边走,就是皇后的寝殿蓬莱殿。而往西走,就是就是太上皇的寝殿宁寿宫。

    八年前,在太上皇刚过完六十大寿之后没多久,突然宣布了要退位的消息。把皇位传给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水灏。

    是年太子登基,改年号隆昌,为隆昌元年。

    同年,命中书令李意持节册封太子妃陈氏为皇后,掌管凤印。追封先太子妃赵氏为孝烈皇后。追封皇太孙水流为端德皇太子,追封皇太子正妃周氏为端德太子妃。封皇后之子水涛为皇太子,皇太子妻乐氏为太子妃。封皇玄孙水祚为皇太孙。

    得太子百年之后,则为水祚继位。

    ——以上,这是公认的版本,也是将来要记入史书的版本。

    实际上呢?南安太妃冷笑一声。太上皇的母家姓陈。对,就是陈皇后的那个陈。陈皇后是太上皇给皇上选的,皇上对陈皇后一直相敬如宾——你懂的。

    “你说水流还有血脉流落在外,可是真的?”问话的是一个身穿大红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团花镶领宫衣,梳着凌云髻。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两边各插着一对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点缀着点翠祥云镶金串珠红宝石菱花凤尾簪。勒着大红龙凤呈祥珊瑚菱花抹额。耳朵上戴着金丝小圈红玛瑙镶蓝耳环,手上金丝琉璃护甲,和碧玉祥云纹饰手镯的女子。

    ……像只花孔雀。。。

    南安太妃不敢再看她,而是深深的俯首:“妾身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陈皇后狠狠地掐了一下软枕:“好!很好!贾家好的很!”她这辈子要说最讨厌,最痛恨的,就是已经过世的孝烈皇后和先太子夫妇。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她和孝烈皇后斗了一辈子,到最后要不是赵家棋差一着,以致全盘皆输的话,现在的皇后太子哪里还轮得着她们母子!

    就算这样,皇上也还是心疼那个小贱人的孙儿。巴巴的把他立成太孙,想着涛儿没了,他就能上位了。

    ……休想!只要她陈飒还在一天,她就绝不允许那个那个贱人的孩子上位!

    陈皇后扭曲的笑了一下:“你去跟贾家人说,他们不是有个大姑娘在宫里当宝林吗?只要他们杀了那个贱人,他们家的大姑娘就可以封妃。”

    封妃!南安太妃毛骨悚然。这是要贾家和周家结仇啊!众所周知,前些日子贤妃薨了。宫里的女子论资排辈,都默认了只有周家的丽嫔娘娘才有资格升这个妃。听说司衣局都开始赶制封妃吉服了。按的就是丽嫔的尺寸。眼下贾家横插一脚,把本该属于周家的贤妃娘娘变成他们家的了,周家和丽嫔不恨死他们才怪!更何况,宫里的女人,都是一步一步的走上来的。家世,宠爱,子嗣,心腹,样样都不能缺。贾家的那个大姑娘,一个庶八品的宝林,能有什么心腹?恐怕宫里那些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的女人能瞬间撕了她!

    皇后娘娘,杀人诛心啊!

    南安太妃在地方颤抖了些许,然后颤声道:“是……妾身谨遵娘娘懿旨。”

    陈皇后满意的笑了下去,吹了吹指甲,道:“太妃放心。你既信得过本宫,本宫自然不会辜负了你。他日,本宫定向太上皇、皇上保举南安王。”

    南安太妃这才松了口气,大拜道:“魏家上下,愿为圣上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

    贾家。望竹斋里,四个姑娘又在一起互相学习绣花了。早上的事情发生的突然,贾瑛被突然窜出来爆发小宇宙的薛蟠推了个跟头,等他反应过来再想和薛蟠拼命的时候,薛宝钗等人早就反应过来拦住了他。幸好今天他带的人多。秋纹、麝月、媚人、碧痕她都带去了。所以秋纹和媚人碧痕几个人护着他,质问着薛家,麝月早一溜烟的跑去和老太太告状了。不一会儿先锋部队王熙凤就带着丫鬟婆子、壮实的小厮们到达战场,开始和薛家展开第一轮厮杀。

    但鉴于最高领导人贾母没有正式表态,王熙凤此来也不过是杀杀薛家的锐气。和他们打了会儿嘴炮,又搂着自己哭了一通,大张旗鼓的带着人把自己抬了回去。硬说自己被打伤了。

    贾瑛:“……”好吧。骚还是你们贾家的人骚。

    不一会儿,老太太就带着人也来了。一进门就开始哭。什么“心肝肉啊”、“我活不下去了”吧啦吧啦,吓得胆小的薛姨妈脸都白了。要不是薛家的外男见了自己一面,贾瑛相信,贾母能干出当场把他们轰出去的事。从这点来说,贾母和林慕好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林慕也很骚,不,他比贾家人还骚。倒打一耙和恶人先告状是他的拿手好戏。贾瑛曾经几次被他坑的想杀人。当然,别人被坑的更惨。这给了贾瑛一些安慰……个鬼!贾瑛曾经一度觉得自己被坑的心里变态了。看他坑人,竟然觉得……挺爽?不不不,贾瑛拒绝三连。他绝对不可能心里变态。他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心里健康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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