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旬报》每旬都在出新, 因为卖得火热,庆墨书坊每月的盈利都相当可观,继造纸坊、纺织厂、玻璃厂后成为楼喻新的赚钱利器。
报纸上的话本依旧在连载, 引起的争议也越来越大。
老百姓们一边骂一边继续往下看。
越王楼综看到新一期话本内容, 再次气到心梗, 又捏断一双筷子。
越王妃也不怕他了, 当着他的面捧着报纸看得乐呵。
楼综正在气头上,粗声粗气道:“你笑什么!”
越王妃收敛笑意:“你觉不觉得, 你现在吼我的形象,跟话本里教训夫君的女主人如出一辙?”
楼综:“……”
他没好气道:“我可从来没打骂过你!”
越王妃不由笑了:“那是因为王爷是君子啊, 自然不会与我动手。”
楼综神色稍缓,心里头竟然生出几分甜意。
却闻王妃继续道:“不过,你看看咱们府中的家生子, 有不少都打骂过自家婆娘的,在我身边服侍的婆子,有时候脸上还带伤呢。”
楼综一噎, 他是王爷,可从来没有关注过府中下人的情况。
他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那是他们自家的事,你操这个心做什么?”
越王妃幽幽道:“话本的故事也不过是虚构的,王爷又何必操这个心?”
楼综:“……”
就在这时, 幼子和幼女相携进来。
两个孩子虽是双胞胎,但长得不像,性情也不像。
他们不过五岁, 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小儿子一进来, 就往越王妃身上扑, 活泼撒着娇道:“娘, 我今天想出府玩儿。”
小女儿则站在一边,娴静温雅,沉默寡言,看上去确实有贵族小娘子的风范,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若是在以前,楼综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他只会觉得王妃将女儿教养得很好。
可现在看着活泼的儿子和沉静的女儿,他不由想起楼喻跟他说过的话。
越王妃还没回应,楼综就冷着脸问儿子:“你的课业都做了?书都背好了?字都练完了?”
小儿子梗着脖子:“父王,我都完成了。”
楼综一眼就看出他的心虚,继续沉着脸吩咐下人:“去把小郎练的字拿来。”
下人应声而去。
楼综看向小儿子,严肃道:“昨日夫子教你什么了?背给我听听。”
小儿子:“……”
他背不出来,只好将脸往王妃怀里埋。
楼综脸色更黑:“成日就知道玩!这么大了一点都不收心!”
越王妃心疼道:“他还小呢。”
“小什么小!”楼综指了指小女儿,“囡囡可比这小子懂事多了!”
越王妃无奈:“囡囡是姑娘家,自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姑娘家安静懂事些,以后好嫁人。”
楼综闻言,心里面很不得劲,又觉得很奇怪:“王妃,你成日跟我争论话本的事,不就是对女子处境感到不满吗?缘何你自己在教养孩子上却又如此厚此薄彼?”
“我厚此薄彼?”越王妃委屈极了,“小郎君和小娘子的教养能一样?”
楼综脱口而出:“当然能一样!”
越王妃目露困惑和不解。
话一说出口便覆水难收。
楼综硬着头皮道:“从今日起,囡囡和这个兔崽子读一样的书,写一样的字,这个兔崽子学什么,囡囡就学什么,其它女工之类的,闲暇时再练!”
恰好这时,下人将小郎君练过的字拿过来。
楼综看罢,不由怒火三丈:“小子顽劣!小子顽劣!”
小儿子吓得直往娘亲怀里钻。
楼综实在看不得他这般模样,气得直接下令:“即日起,府中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全都给我去读书!”
等到被小娘子们比下去,看这兔崽子知不知羞!
与此同时,天下文人士子,对话本的不满越来越多。
他们纷纷写文章投稿到庆墨书坊,严词拒绝这等污浊话本出现在报纸上,言明若是不换掉话本,他们就一直抵制《庆州旬报》!
书坊管事不得不前来请示楼喻。
楼喻相当淡定:“不用管,继续刊载,让作者继续按先前的纲要写。”
“可是王爷,那么多人说要抵制咱们报纸,书坊还要不要印刷那么多份?要是卖不出去,岂不亏本?”
楼喻道:“不用担心,跟以前一样,不会卖不出去的。”
别看他们骂得狠,其实大多数只是嘴上说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他们愤怒的点,不过是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侵犯。
话本中,女主人从一开始的支使奴役,已经“进化”到非打即骂,那名赘婿的日子极为凄惨。
男性读者们带入自己,当然会觉得被冒犯了。
大多数人都觉得愤怒,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进行反思?
只要有一个人能够从话本中获得启示,楼喻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庆州旬报》影响最深的还是庆州百姓。
他们亲眼见证纺织厂女工带来的高额回报,亲手将女娃娃送去学院读书,他们的观念在楼喻各项政策和报纸的宣传下已经发生了改变。
女人怎么了?
女人同样能够赚钱养家!
女人照样能够读书识字,以后去工厂当管事,去衙门当大官!
女人一样可以光耀门楣!
报纸上的话本,大多数人看了就当个故事,根本不会真切实感地代入。
听闻外头骂一个话本骂得热火朝天,他们实在是啼笑皆非。
《庆州旬报》上的笔墨官司,成为文人士子的争辩之地。
每一期,楼喻都让人从投稿中选出正反两方写得最好的论文,并刊印在报纸上,供天下人赏析。
本来是争吵话本应不应该继续存在,在楼喻的刻意引导下,争论的主题就变成了“男女在家庭中该如何分工”。
女子打理内宅,侍奉一家老小就是必然的吗?
岂不闻,多少百姓家庭,女子既要在外干活又要管顾内宅?
城中就有不少人家,女子既要在外接活赚钱,回家后又要做家务,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一般。
既然夫妻二人都能赚钱,为何还要女子打理内宅呢?
就不能平均分配吗?
“两性”话题愈演愈烈,在庆州,乃至《庆州旬报》所到之处,皆掀起一场社会思潮。
越州当然也受到影响。
楼综觉得他家王妃近日说话声音都大了些。
他苦哈哈道:“你近日似乎没有往日温柔了。”
越王妃斜他一眼:“咱俩过了这么多年,你何曾对我温柔过?凭什么非要我温柔?”
楼综:“……”
楼喻啊楼喻,你这个报纸真是害人不浅!
他小声辩驳:“可是我平日素来尊重你,又要养着一大家子,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越王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而后问越王:“你说什么?你养着一大家子?”
“难道不是吗?”越王很自信道,“我要不是越王,能拿到越州的赋税吗?”
越王妃嗤笑一声:“你倒是想得开。早年间,越州的赋税要上交朝廷大半,咱们王府能得几个?堪堪保咱们府中一应用度。可你养的那些府兵呢?要不是我的铺子、田庄还能挣些钱,咱们早就喝西北风了!”
楼综:“……”
他苦着脸:“这些你都没和我说过呀。”
“怎么没跟你说过?”越王妃气得拍桌,“可你在意过吗?我一跟你说,你就觉得我喜欢啰嗦抱怨,然后跑去找你那些个妾室!你倒是只顾着享受温柔小意,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她越说越心酸,越说越委屈,泪珠接连不断滚落而下。
楼综被她控诉得面上发热,心头发虚,见她落泪,又心头发疼。
遂低声下气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他说着,笨拙地将越王妃拥进怀中。
越王妃哭着捶他肩膀,继续委屈地诉说这些年来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心里话。
她素来都是端庄大气的,何曾有过这般作态?
楼综心里既酸又喜。
他一直觉得跟王妃心有隔阂,直到现在才真正理解她的苦楚。
“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说不来哄人的话,既别扭又干巴。
越王妃却破涕而笑,推开他,转身用帕子掩面。
楼综心头砰砰跳。
他忽然觉得,楼喻的报纸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大盛各地,但凡有识字的女子,但凡她们有反抗的精神,都被报纸上的内容弄得心潮澎湃、扼腕抵掌。
男子们或愁云惨淡,或安心接受,或群情激奋,原本一潭死水尽皆变得热闹起来。
一些无法接受的郎君们,凑在一起唾沫横飞。
“都是《庆州旬报》惹的祸!我昨日不过让她给我洗个脚,她就叉腰问我可愿给她洗脚,唉,世风日下!”
“谁说不是呢!我家娘子以前可温柔可贤惠了,自从看了报纸,气性越来越大,昨日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要跟我和离。”
“和离?她哪里敢跟你和离?她要是离了你可怎么生活?你何必担心这事儿?”
“我怎能不担心?她看到报纸上庆州女工的日子,就说和离后去庆州纺织厂做工,不怕养不活自己。”
“唉,这报纸真是害人匪浅哪!”
“这报纸就是歪理邪说,应该被取缔!”
而娘子圈子则不一样。
“呵,他昨日还想支使我给他洗脚,他是没手还是没腿?我管外面的铺子不累吗?我整理账簿不累吗?凭什么要我伺候他!”
“别提了,这辈子都别指望他们体谅咱们,要我说,再有下次,和离得了!我就不信咱们还能吃不上饭!”
“和离哪有那么容易?他要是不同意,不捺印,咱们也没办法啊。”
“凭什么男子可以单方面休妻,女子却不能?”
“就是!”
就在这轰轰烈烈的社会思潮运动中,《庆州旬报》又出一期。
这一期的要闻,简直是晴天霹雳、惊愚骇俗!
就连庆州百姓都懵了。
要闻写道:自嘉熙元年五月初一起,庆州将全面废除“休妻”制度。
举国哗然,四海皆惊。
这可是传承了近千年的规矩,怎能说废就废!
东安王连老祖宗规矩都不顾了吗!
外头吵得再疯,庆州都是一片平静。
楼喻在庆州那可是神坛上的人物,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
而且大多数百姓,本就没有休妻的想法,一辈子守着婆娘过活,休妻不休妻的跟他们没有半文钱关系,他们不在乎废不废除休妻制度,他们只在乎这个月能赚多少钱。
至于之前来庆州谋求出路的文人士子们,他们已经被庆州的风气同化了,也提不起反对的斗志。
反正他们没想过休妻,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楼喻没研究过“休妻”制度的历史,也不清楚这个制度存在的历史原因。
他只是觉得,所谓的“七出”不过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的一种压迫,所谓的“三不去”不过是打个棒子再给颗甜枣。
其中“七出”中的“恶疾”犹让让楼喻难以理解。
妻子患了难以医治的疾病,就能以“不可共粢盛”的借口休掉,还能更搞笑一点吗?
“不可共粢盛”就是不能参与祭祀。
制定规矩者认为妻子因恶疾不能参与家族祭祀,会对家族造成不便,遂可休之。
何其自私!
如此不公的制度还留着干什么?
直接废除!
废除休妻的规定一出,庆州女子只觉得心头畅快极了。
至少她们的婚姻生活稍稍有了保障,至少她们不会再像汪小花一样,因为莫名的理由被休弃。
楼喻没打算步子一下子迈得太大。
他只在庆州废除休妻制度,是因为庆州与其余七州不同。
在庆州,他是绝对的权威,无人胆敢置喙,废除休妻这项政策才能彻底落实。
其余七州还不到时候,单从社会风气上来说,就不及庆州开放包容。
八州修路工程如火如荼。
数万劳工在笔直平坦的道路上洒下汗水。
而这种建设模式,又滋生了其余岗位。
这么多劳工总得吃饭吧?
谁来做饭?
这种时候,八州闲来无事的妇人便派上用场了。
她们每日做饭就能拿到工钱,何乐而不为?
就算施工队每日只啃干粮,那干粮也得提前做好吧?
数万劳工,数万张嘴,这个需求量是极其庞大的。
八州的妇人们热情参与修路工程中,整日忙得不亦乐乎。
忙着外头的活计,自然就没办法操持家务。
男人们就算心有不满,但看在工钱的份上,也只能忍下,开始学会自己做。
习惯都是可以养成的。
观念都是可以改变的。
等到他们发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接受了生活上的改变。
庆州之外的风雨,楼喻根本无暇顾及。
时隔两年,姚金所在的商队,终于给楼喻带来了好消息。
之前国内混乱,楼喻获得足够的棉花后,就没再让姚金去西域采购棉花和棉种,而是让他跟着沧州的海船,往南进行贸易,并搜寻新品种。
新品种可遇不可求,商队一直没有进展,直到这次商队归庆。
姚金恭敬地将匣子呈上楼喻桌案。
“禀王爷,此物是商队意外所得,请您过目。”
楼喻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打开匣子,却在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时,顿时愣住。
这不就是红薯吗!
他轻声问:“此物从何处所得?”
“回王爷,咱们的商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不慎迷失了方向,飘到了异国他乡,当地人吃的就是这个,他们叫它‘甘薯’,小人见甘薯味甜饱腹,产量不比土豆少,便买了一些回来。”
楼喻温声道:“海上风险大,商队辛苦了。此次寻物有功,去找账房领赏。”
“多谢王爷!”姚金喜不自胜。
楼喻又道:“听你这么说,这甘薯倒是可以作为老百姓的口粮。”
姚金连连点头:“确实如此!而且此物种植方法并不难,烹饪也简易,王爷不妨试上一试。”
“可。”
楼喻吩咐冯二笔:“交待下去,让厨房听姚金指挥,烹饪一些甘薯,今晚咱们就尝尝。”
“是!”
虽然红薯耐储存,但毕竟在海上漂泊这么久,里面的水分已经消失一部分,蒸煮出来后,口感算不上好。
但味道确实挺甜。
楼喻将红薯分发给总衙众人,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叹。
他这才终于露出喜意,吩咐姚金道:“甘薯如何种植,你可曾记下?”
“回王爷,小人记得清清楚楚。”
楼喻颔首:“种植甘薯一事,你届时与农部部长林大井对接,商讨出一个方案来,再呈给我。”
当初推广种植棉花时,姚金和林大井已经合作过一次,也算是培养出了默契和经验。
他将甘薯的种植条件详细告知林大井,林大井思量后,便打算在江州进行甘薯的种植试点工作。
甘薯生长需要适宜的温度,八州中,江州位于最南边,气候条件最为合适。
加上江州本来粮食产量就不高,还不如试试甘薯的种植。
林大井制定好方案,呈报给楼喻。
楼喻阅罢,深感欣慰。
经过数年培养,他手下的人做事基本都不需要他过多操心了。
“很好,就按照这个方案来,甘薯种植计划列入今年农部的首要任务中,万万不可懈怠。”
林大井心潮澎湃:“是!”
方案确定后,林大井便携东安王令,亲自带队前往江州,征用田地,搞甘薯种植试点。
沈鸿时任江州知府,此前也在农部任职,与林大井共事日久,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他由衷感慨道:“王爷虽出身勋贵,却一直关心农事,当真是心系天下、体恤万民。”
林大井虽然为官数年,但一直以来,心思都放在农事上,依旧淳朴憨实。
他笑容诚挚道:“王爷想让天下人都吃饱饭,咱们就多多尽心,让老百姓都不受饥饿之苦。”
沈鸿豪气干云。
“好!”
楼喻回到庆州后,从年关一直忙到春耕结束,终于得以休息。
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一整天都窝在屋子里,啥也不想,啥也不干。
可忙惯了后再歇下来,又觉得空虚得很。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娱乐活动,太无聊了。
他咸鱼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既然没有娱乐活动,那就创造娱乐活动。
“二笔,咱们城中可有优伶?”
优伶是指以乐舞谐戏为业的演艺人员,在大盛属下九流之列。
冯二笔惊了,他家殿下从未叫过优伶演奏,怎么突然问这个?
“殿下是想观赏乐舞,还是看戏?”
他叫惯了殿下,一直没改过来,不过倒也没坏了规矩。
王爷也可以称呼殿下嘛,这样更显亲近些。
楼喻道:“观赏乐舞罢。”
东安王有令,城中伎馆当然得拿出最豪华的阵容。
鸢尾本是正乾帝豢养的细作,曾听惠宗差遣,在楼喻身边待过几日。
京城被破,惠宗自缢,江山易主后,为了不被叛军糟蹋或杀害,他装扮成乞丐趁乱逃出京城。
出了京城后,他举目无亲,不知何去何从。
恰逢庆王世子的讨伐檄文惊闻天下,他才惊觉原来自己所看到的世子不是真的世子。
既然无处可去,那就去庆州吧!
他一路颠沛流离,到了庆州后,因饥寒交迫晕倒在地,被伎馆中人捡到。
馆主见他生得标致,嗓音圆润婉转,又擅音律,便留他在馆中做乐工。
鸢尾虽然跟楼喻说过自己擅长按矫,但不代表他不会音律。
正乾帝死了,他现在不再是细作,他不用再如老鼠般生活在阴暗中。
他很满足。
在庆州待得越久,他听到的关于庆王世子的事迹就越多。
心中便越是敬服。
后来,世子参与勤王。
再后来,世子立下勤王首功,成为东安王,天下闻名,草木知威。
鸢尾和庆州的老百姓一样为之欢欣雀跃。
只是可惜,他身份如此低微,不能再见一见那位积雪封霜的云中白鹤。
春日溶溶,鸢尾在屋内调试琴弦。
忽闻馆主召唤,便起身至院中。
院中已经聚满了乐工舞姬。
馆主红光满面,兴奋至极道:“咱们伎馆要有大造化了!方才东安王派人过来让咱们好好准备,争取让王爷听得开心,看得满意!”
院中一片哗然。
“东安王?馆主,您真的没说错?是东安王?”
天哪!这可是大盛顶顶尊贵的大人物!
这可真是天大的殊荣!
馆主笑眯了眼,“是真的!”
旋即又肃容道:“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们可不要给我搞砸了!否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
鸢尾心头一跳,他能见到东安王了?
为了能给东安王留下好印象,馆主特意挑选了馆中的佼佼者参与表演。
鸢尾赫然在列。
他换上轻薄漂亮的衣裳,在馆主的带领下,往新城东安王府宅行去。
因他生得实在标致,馆主便安排他站在最前头,表演时也会安排他一个离得近的位置。
众人在激动兴奋中,飘飘然来到东安王府邸。
高墙大院,森严巍然。
周围还有重兵把守。
鸢尾在京城见过比这更大的阵仗,但胸腔还是忍不住砰砰跳动。
接受守卫检验后,他们才得以进入东安王府邸,并被引入一处宽阔的庭院。
所有人皆低眉敛目,不敢出声。
唯有鸢尾悄悄抬首。
他们面对着一间屋子,屋门大开,只是有一座屏风遮挡,看不到屏风后的情况。
鸢尾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楼喻靠在屏风后的软榻上,吩咐冯二笔:“开始吧。”
冯二笔便传令下去。
霎时,八音迭奏,笙磬同音。
乐工们弄管调弦,舞姬们翩跹起舞。
楼喻看得昏昏欲睡。
待一曲毕,他令冯二笔召来馆主。
馆主在屏风外恭敬跪拜。
楼喻慵懒问道:“可有擅歌之人?”
“敢问王爷,想听哪些曲目?”
楼喻想了想,道:“先听听你们拿手的吧。”
馆主便退下安排。
须臾,乐声起,一道婉转歌声在院中响起,实乃珠圆玉润、凤吟鸾吹。
楼喻眉头微挑,是把好嗓子!
唱歌的正是鸢尾。
他唱的是现下流行的曲目,曲调优美动人,如泣如诉。
他的演绎情绪饱满,动人心弦。
就连楼喻都听愣了。
一曲毕,楼喻终于回过神,不由鼓掌惊叹,隔着屏风,朗声道:“千回百折,遏云绕梁,唱得真不错。你叫什么名儿?”
“奴鸢尾,拜见东安王。”
楼喻立刻与冯二笔对视一眼。
冯二笔探出屏风,看向鸢尾,恰好与鸢尾的目光对上。
他愣了一下,迅速缩回来,满脸惊讶,小声道:“殿下,是他。”
没想到这个鸢尾不仅会按矫,还会唱歌。
楼喻不由失笑。
世界可真小。
他问鸢尾:“可会谱曲填词?”
鸢尾眼睛乍亮。
“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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