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小说:穿进男频搞基建 作者:封玖
    楼蔚一夜睡得很不安稳。

    早上起来先去拜见了庆王和庆王妃。

    庆王和蔼地安慰他几句, 庆王妃怜惜他几句,就放他和楼喻一起回到东院。

    “蔚兄,你先写一封求援信, 我再拿去给郭知府盖印。”

    楼喻交给楼蔚一份纸笔。

    上次联系宜州知府, 他可以让霍延临摹字迹, 毕竟宜州知府和郭濂不熟。

    但这封信要送去京城, 京城有不少郭濂的熟人, 保不齐会被人认出,所以楼喻才让楼蔚写信, 到时只用郭濂的印章就行了。

    楼蔚心中焦急,唰唰地写完信,满目感激道:“阿喻, 你助我良多, 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楼喻:“……”

    突然有点心虚怎么办?

    他轻咳一声:“蔚兄啊,你也知道如今朝廷什么情况,这封信就算能送到圣上面前,朝廷也不一定会派兵来救。”

    楼喻神色凄楚:“我知道的。谢谢你,阿喻。”

    “不过也别太担心, 你就安心住在这, 等朝廷回复。”楼喻拍拍他的肩, “这几天可以逛逛咱们庆州城,庆州比不上沧州富庶,还请蔚兄不要见笑啊。”

    楼蔚摇摇头:“我倒觉得庆州比沧州热闹许多。”

    他昨日虽心神不宁,但还是注意到了庆州的街市。

    沧州的确富庶, 但这富贵到底只属于上层官绅, 底层老百姓依旧过得苦巴巴的。

    庆州街市上, 老百姓脸上都是幸福满足的笑容, 单凭这一点,楼蔚就知道沧州比不上庆州。

    楼喻笑了笑,交待冯二笔:“蔚世子要是出府,务必让人跟随左右,蔚世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记在咱们庆王府账上,千万别让人怠慢了。”

    冯二笔:“奴记住了。”

    楼蔚心里愈加感激,阿喻真是个好人!

    他之前和阿大决定来庆州求援是正确的!

    楼喻盖上知府印章,将信送往京城,然后来到军营。

    霍延正研究地图。

    这份地图,是孙静文的团队历经近两年时间绘制而成的。

    不是大盛的整体地图,只是庆州及与庆州乡邻州府的地图。

    对目前的庆州来说,足够用了。

    霍延起身将主位让给楼喻。

    楼喻顺势坐下,见他要转去另一边,便拉他袖子:“你也坐下一起。”

    坐到对面是要倒看地图吗?

    霍延顿了顿,挨着楼喻坐下。

    两人离得很近,霍延能清楚嗅到世子殿下衣服上的熏香。

    清淡雅致,君子如兰。

    楼喻问:“你在研究庆州和沧州的地图,研究出来什么没有?”

    身边人没吭声。

    楼喻诧异扭过头,一下子撞进霍延深邃似海的眸子里,不由愣了一下。

    “霍延?”

    霍延陡然回神,迅速从楼喻脸上移开目光,落到地图上。

    可地图上还搁着世子殿下的手,那手白皙修长,莹光如玉。

    霍延只好垂眸道:“从庆州府到沧州府,急行军一日半便可抵达。沧州地势平坦,并不难攻。”

    至少在他眼里,击败叛军,拿下沧州城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楼喻盯着他:“这段时间你好像总是心不在焉,出什么事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霍延发呆走神了。

    之前不提是不想插手别人私事,但眼下庆州与沧州或有一战,他是打算让霍延领兵的。

    霍延精神状态不对,他不放心。

    “我没事。”霍延抬眸看他,眸光清醒而坚定。

    他明白楼喻的意思。

    不过他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私情影响到公事。

    鉴于霍延一直表现优异,从未掉过链子,楼喻便也不强求他开口。

    “据情报可知,沧州叛军兵力达六千人,倘若朝廷无法派军镇压,或者指令咱们庆州就近救援,我们庆州都得派兵过去一战。”

    楼喻叹口气:“攻城不易,你认为带多少人去合适?”

    霍延:“我想先去探探底细。”

    “你是说先让特种营打头阵?”楼喻笑问。

    他们再次不谋而合。

    “嗯,如果能够里应外合,攻城会更容易。”

    霍延清楚楼喻顾惜将士性命,所以他要尽可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好,那就派孙信他们先走一趟。”

    特种营第一次接到这种性质的任务,一个个都激动得要命。

    谁他娘的不想建功立业?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们都摩拳擦掌想立个大功。

    楼喻和霍延挑选出十数位精英,精英们连夜快马奔至庆沧边界。

    再装扮成流民,混入小股流民队伍,来到沧州城下。

    沧州城城墙比原本的庆州城城墙要高大巍峨。

    不过庆州旧城经修缮后,比眼下的沧州城已经强上太多。

    孙信率队友混在难民队伍里,行至城门。

    城门由叛军把守。

    他们本就是流民,对难民的态度还算亲切。

    但也仅仅是对年轻力壮的难民亲切,对老弱妇孺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叛军想扩充人数,自然想要裹挟其余难民入伙。

    孙信等人就被逼着入了伙。

    一开始入伙,叛军自然不会信任重用他们。

    他们被安排在一处小破屋里,外面有人看守,目前看来不太好打探消息。

    队友悄声问:“头儿,现在该怎么办?”

    “等天黑。”

    天色将黑,叛军首领带着一众手下,在沧王府里大吃大喝。

    他们手里各自搂着女人,一边吃喝一边蹂躏。

    这些都是抢来的女人,大多是良家女子,哪里受得住这些?

    一个个眼泪滚落,心如死灰。

    首领看得嫌烦,一个巴掌扇过去,怀中女子的脸瞬间高高肿起。

    孙信就在这时,趁着夜色混进门外守卫队伍中。

    厅内传来说话声。

    有人问:“大王,要是朝廷军打过来怎么办?”

    首领将女人推到地上,狠狠灌下一口烈酒,酒水顺着胡子淌下,弄脏了衣服也不顾。

    他大掌拍向桌案,粗莽着嗓音:“怕什么!咱手里不是还有沧王。”

    “可沧王已经死了啊。”

    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威胁的价值?

    首领显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们要是敢来,老子就敢鞭尸!”

    “大王好计策!”

    “大王这招真高!”

    “妙,实在是妙!”

    沧王毕竟是皇族,若真要众目睽睽下被人鞭尸,那皇室的脸面就丢尽了。

    到时候,那些朝廷兵还敢动吗?

    孙信面色不改,又探听一会儿,听到里面渐渐响起鼾声,没有更有效的信息,这才悄悄返回。

    其余队友也陆续打探回来。

    实在不是他们有多高明,而是这群叛军就是乌合之众,防卫松散得很,在孙信等人眼中,处处皆是漏洞。

    特种营有专门的消息传递方式。

    很快,楼喻收到情报。

    他看向霍延,神色肃穆:“现在就看朝廷如何回复了。”

    沧州失守的奏报呈到御案上,皇帝眉头紧锁,问底下的官员:“桐州还没收复,沧州又失守,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陛下,是否派兵前去沧州收回失地?”兵部尚书曹炎问。

    皇帝先前没把叛军放在眼里,可他万万没想到,光是一个桐州,打了几个月都没打下来,现在沧州又丢了,要是继续下去,恐怕叛军就要兵临城下了!

    难道朝廷上下就没一个会打仗的吗!

    他压着火气问:“曹炎,朝中还能调多少兵力?”

    曹炎摇首叹道:“启禀陛下,边军和京城守备不能擅动,眼下只能从地方调兵遣将。”

    地方一般都会有驻军守城,只不过如今全国各地叛军纷起,地方州府自顾不暇,哪里还能调出兵力呢?

    “之前藩王上交的府兵呢?加起来不是有数万?”

    “回陛下,各地州府皆有叛军作乱,若是当真集结各地藩王兵力攻打沧州城,恐怕其余州府也会遭受罹难。”

    也就是说,现在都只能自扫门前雪,谁也管不了别人。

    皇帝终于有些慌了。

    他问:“而今各地还有哪些州府没有遭难?”

    曹炎禀报:“除宜州、庆州、启州、绵州,以及吉州等一些边防重镇,其余各地皆有叛军作乱。”

    “能不能从这几处州府调兵?”

    “回陛下,这几个州中,唯有庆州与沧州毗邻,且庆州曾有三千府兵,再加上一千驻军,共四千兵力,或可一战。”

    有人反驳:“庆州的兵都调去沧州,那庆州怎么办?”

    曹炎道:“庆州北边是吉州,西边是宜州,南边是沧州,东边临海,如今这四州除了沧州,其余都未见叛军痕迹,就算庆州兵力调至沧州,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叛军到庆州生乱。”

    毕竟还有宜州和吉州两个门户嘛。

    曹炎继续道:“且沧州叛军不除,若待势大,必会危及庆州。”

    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从目前形势来看,调庆州兵去救援沧州,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皇帝便拍板下令,由庆州驻军将领驰援沧州。

    至于粮草什么的,朝廷是没有的,庆州自己看着办。

    帝令很快传至庆州。

    楼喻就算猜出这一结果,也不由摇首失笑。

    大盛朝廷是真的不行了。

    他找来楼蔚。

    楼蔚一直忧心父母,这些时日都没睡好,也无心出去玩,顶着一双黑眼圈期待看着楼喻。

    “阿喻,朝廷有回复了?”

    楼喻肃容道:“朝廷不打算派兵去沧州。”

    “什么?”楼蔚嚯地起身,激动道,“为什么不派兵!他们不管沧州了吗?”

    “你先别急,”楼喻伸手将他按回座位,“朝廷打算从外地调兵援助沧州。”

    楼蔚这才松了口气:“从哪调?”

    “庆州。”

    “……”

    楼蔚怔怔看着楼喻,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眼下世道这么乱,谁知道睡一觉起来会遭遇什么。

    从庆州调兵,庆州守备必定空虚,一旦遭遇叛军,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他连累庆州了。

    楼喻见他如此,心里头更虚了。

    他安慰楼蔚:“你别担心,朝廷此举自有朝廷的用意,况且现在沧州更需要兵力。”

    楼蔚感动得都快哭了。

    “阿喻,你真好,你真的太好了!”

    虽说庆州的军队不归庆王管,可毕竟能保庆州无虞。

    阿喻能够这般心无芥蒂地安慰他,可见阿喻心地是真好。

    他以后一定要报答阿喻!

    这厢楼喻正动员众人备齐粮草武器,整军待发,那厢方临还在新城搬砖。

    累到不行的时候,他忍不住反问自己:他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无数次想表明身份报至郭府,可又无数次放弃。

    他甚至有些怨自家亲爹,为什么非要让他离开京城来庆州!

    京城哪有那么乱!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庆州兵要去打仗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沧州被叛军占了,朝廷派不出兵,只好让咱们庆州兵去救援。”

    “不是,咱庆州兵走了,谁来保护咱们啊?”

    “就是就是,庆州没兵了,要是叛军打过来可怎么办?”

    方临心中一惊。

    沧州?楼蔚不就是沧王世子吗?现在沧州被叛军占了,那楼蔚岂不是……

    方临虽然不怎么喜欢楼蔚,但想到楼蔚这么惨,也不免有些遗憾惋惜。

    还有,朝廷竟然连镇压叛军的兵将都派不出了?

    方临深深叹口气。

    想想也是,桐州那档子事儿还没完呢。

    谢策那个草包,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将天圣教镇压,实在太过无能!

    看来朝廷是真的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了。

    “嗐,你们怕什么!咱们霍统领亲自带兵去打,还能跟桐州那个谢草包一样打好几个月?肯定去去就回了呗!”

    “也是,听说霍统领武功盖世,射箭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说不定一下子就把叛军头头给射死了。”

    方临忍不住插嘴:“你们说的霍统领是谁啊?”

    “霍统领就是咱们庆州兵的统领啊!”

    “他叫什么名字?”

    “嗐,人家大统领的名字,我们哪能清楚,就知道姓霍。”

    方临:“……”

    天底下姓霍还会打仗的能有几人?

    “那你们怎么知道他打仗厉害?又没有亲眼见过。”

    据他所知,庆州貌似没有打过仗吧。

    “这些都是听人说的,我哪能亲眼看到。”

    方临垂下脑袋。

    这么些天,已足够他看清庆州局势了。

    庆州新城是楼喻督建的,那些工厂都是楼喻建造的,这些工匠都是给楼喻干活的。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恐怕这庆州府,已经不是郭知府当家作主了。

    方才听到的消息,让他更确定了这一点。

    庆州城他只知道霍延有带兵打仗的能力。

    而霍延,正是楼喻特意买来“折磨”的罪奴。

    如今看来,折磨是假,重用是真。

    方临有一瞬间的后怕。

    幸亏他当时因为自尊心没有自报家门,否则肯定会被楼喻知道。

    比起郭家人,他更不想面对楼喻。

    然而,他如今能填饱肚子,还都是因为楼喻的宽厚仁慈。

    方临俯身搬起一块砖,却在直起腰的一瞬间,陡然反应过来,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如果庆州城现在是楼喻独大,那他爹写给郭伯父的信,到底是谁看了去?!

    楼喻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庆州?!

    不对!

    霍琼知道他在庆州,而楼喻又重用霍延,霍琼又是霍延的侄女,那么,霍琼知道了,楼喻能不知道吗?

    所以,其实他一直都在楼喻的眼皮子底下给他搬砖?!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将他吞没。

    他居然在给他曾经看不起的人搬砖?!

    方临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竟直接晕厥倒地。

    再次被人抬到医馆。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怒急攻心,没什么大事。”

    是那个年轻大夫的声音!

    方临猛地睁开眼,直挺挺地坐起来,张口就是:“我要见霍琼!”

    陈玄参很冷淡:“她不在。”

    “她不是医馆的大夫?怎么会不在?”

    陈玄参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方临急切之下,脱口而出:“我要见楼喻!”

    “……”

    医馆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其余大夫、药童和病人。

    方临这一喊,仿佛按下了停止键。

    众人皆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他。

    方临梗着脖子:“有什么问题?”

    陈玄参冷睨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出去了。

    其余人开始讨伐。

    “你是谁?你怎么能直呼世子殿下名讳?”

    “你不敬世子,还有脸在医馆待着?”

    “哎呀,小伙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咱们受了殿下恩泽,就得知恩图报,你这……唉!”

    “世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工夫见你?”

    “你当你是谁,说见殿下就能见殿下?”

    “……”

    方临抱住脑袋,他不过是要见楼喻,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

    楼喻喝茶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被呛着。

    他哈哈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方临终于搬不下去了?”

    冯二笔也笑:“殿下,奴估计他是反应过来了,才想着要见您。”

    反正已经什么面子都没有了,他还何必搬砖呢?

    楼喻失笑,这个方临的心思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楼喻正好无聊,便派人去召方临。

    方临灰头土脸地来了。

    一见楼喻,便道:“范兄之前夸你我还不信,没想到你在京城都是装的!”

    楼喻含笑看着他:“一年不见,方公子倒是清减了不少。”

    “楼喻……”

    “大胆!”冯二笔斥道,“这是殿下!”

    方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忍!

    方临拱拱手:“殿下,敢问郭知府如今可好?”

    楼喻笑容和煦:“方公子不如先为我解惑。”

    “你要问什么?”方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会是楼喻不知道的。

    楼喻问:“你爹为什么要将你送来庆州?你身边的仆从呢?你为何在外漂泊数月才到达庆州?来庆州后又为何不让人通报郭府?”

    一连被这么多问题砸中,方临整个人都有点懵。

    “殿下,不如我回答你一个,你回答我一个?”

    楼喻垂眸不答。

    冯二笔道:“爱说不说。”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望着楼喻冷淡的面容,方临这才真切感受到,京城那个嚣张轻狂的世子,不过是眼前这人的伪装。

    这副冷淡威严的面孔,才是庆王世子的真面目。

    偌大一个京城,除了范兄,竟无一人看穿。

    方临背脊油然发寒。

    结合庆州城如今的变化,方临有理由相信,楼喻所图不轨。

    “喻世子,你就不怕我将庆州的见闻传告京城?”

    他问出这句话,一半是威胁,一半是好奇。

    楼喻放任他在新城干这么久的活,真不担心他报至京城?

    “方临,”楼喻微笑瞅他,“你若还能同京城通信,何至于数月在外漂泊?”

    方临哑口无言。

    是的,他爹告诫过他,到庆州后就不要再向京城传信了。

    可是,他爹不知道路上会那么不太平啊!

    他爹把他害苦了。

    楼喻见他不答,便知自己猜得没错。

    方焕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除了皇子之间的争斗,他的暗部没有查到其他特殊的事情。

    那方焕到底为什么会有此举呢?

    不搞清楚这个,楼喻总觉得不安心。

    或许,方焕是知道了什么,预知了什么,才不惜一切代价将儿子早早送走。

    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做此决定?

    楼喻想来想去,只有京城城破这一个理由。

    方焕是工部侍郎,他不能轻易离京,但方临可以。

    这是一位父亲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他为何会知道京城城破?

    除非……

    正乾三十三年,天圣大帝率众围攻京城,范家全族殉难,宁恩侯战死,谢策重伤,还有其余官员将领牺牲。

    楼喻不记得太多,但单从结果来看,太子党损失惨重,忠皇派同样如此。

    最大赢家,莫属于三皇子。

    入京一行,他同太子和三皇子都没什么交集,不知二人品性,只能做些推测。

    假设天圣教与三皇子有关系,那么所谓的天圣教围攻京城,会不会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这个听起来似乎很夸张,但历史上皇权争夺的荒诞戏码还少吗?

    楼喻有时候读史书,都会觉得历史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离奇。

    那么天圣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倘若方焕无意中知悉这其中的关联,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又无法断定京城日后如何,匆忙之下选择将爱子送往相对安稳的庆州,也算是合情合理。

    他思考时喜欢摩挲指甲。

    方临见他摸了半天指甲都不作声,以为他在考虑怎么对付自己,不由尬笑道:

    “那个,我方才是开玩笑的,我不会把庆州的事说出去的,不过你得告诉我,郭知府到底怎么了。”

    楼喻被打断思路,神色冷淡几分:“他重病在床,你想不想去探望一番?”

    方临:“可以吗?”

    楼喻:“随你便。”

    郭府里有他的人监视着,他根本不惧方临去见郭濂。

    正要送客,却又听方临道:“还有一件事。”

    楼喻眉眼疏离:“你说。”

    “我想找份活干。”

    楼喻不由笑了:“搬砖不好吗?”

    他年岁越长,容貌越盛,乍然笑起来,愈发让人惊心眩目。

    方临愣了一下,才恍然开口道:

    “我识文断字,想谋一份文职。”

    楼喻反问:“城内城外有许多识文断字的人,我为什么要把职位给你?”

    “……”

    楼喻见他确实有些可怜,便道:“想谋文职不是不可以,但需要参加考试。”

    如今庆州城的摊子越来越大,他需要更多的新生力量注入。

    “什么时候考试?”

    “唔,等沧州事了,我才能做决定,你还是先回去搬砖吧。”

    楼喻毫不留情地打发了他。

    等他走后,楼喻立刻叫来冯三墨。

    “你去调查天圣教和京城到底有没有联系。”

    “是!”

    正乾三十年,十二月廿二,霍延率四千步兵、五百弓箭手、三百骑兵,踏上前往沧州的征程。

    随行将领有李树、何大舟及其余三位千夫长,随行军医有陈玄参、霍琼及一干医馆学徒。

    杨继安也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战争,他将永远铭记这次战斗。

    楼蔚和阿大也同行回沧州。

    十二月廿四,庆军抵达沧州城外,在距城五里地安营扎寨。

    城中叛军得知消息,立刻动员起来,牢牢驻守城门。

    “大王!庆军只有四千多人,咱们不如直接冲出去杀光他们!”

    “是啊大王,朝廷军的怂样咱又不是没见过!”

    “大王,您还记不记得,咱们包围沧州城时,那些驻军连刀都拿不稳呢!”

    “还有的直接吓得尿裤子哈哈哈哈。”

    “这些朝廷兵连血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不怂?想来庆军也一样。”

    叛军首领坐在高位上,冷哼一声:“都没摸清对方底细,打什么打?交待下去,都给老子守好城门,否则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是!”

    叛军首领打算静观其变。

    十二月廿五,叛军未动,庆军也未动。

    李树跑来找霍延。

    “统领啊,出发前,殿下吩咐咱们,最好是能回去过年的。”

    霍延气定神闲,拿着沧州城的地图细细研究,即便这张图他已经完全记在脑海里了。

    “离过年还有五天,急什么。”

    霍延指着沧州城的四个城门,问:“如果你手上有六千人,你会如何布防?”

    李树细细思考,而后道:“我会将主力集中在北门。”

    沧州城西门和南门都有河流穿过,东门地势不及北门平坦,只有北门最适合攻城。

    叛军当初攻城时,沧州驻军的主力就集中在北门。

    眼下叛军应该也会将主力放在北门。

    “那你认为,咱们集中攻打哪个城门合适?”

    李树:“……北门?”

    霍延折上地图:“行,就听你的。”

    “哎,不行,我就随便一说,打仗不能这么随便的。”李树立马摆摆手。

    他有自知之明,让他砍人可以,但让他排兵布阵,他还真的两眼一抓瞎。

    霍延已直接召集各个将领,下令道:“今夜攻城!”

    “统领,您真打算晚上攻城?”何大舟不解问。

    霍延:“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出发前就在心里保证,要尽可能降低庆军的伤亡。

    城内那些叛军本来只是一些乡野村夫,他们早已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即便成了叛军,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也不会改变。

    他们会陷入安眠,从而放松警惕。

    所以霍延选择夜袭。

    这是他跟楼喻商量出来的攻袭计划。

    不过楼喻比他多了一个理由。

    霍延虽然不是完全理解,但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楼喻说:“那些叛军以前都是最底层的农夫,或者是游手好闲的混混,估计都缺营养,说不定都是一群夜盲症患者。咱们庆军伙食好,晚上视力肯定占优势。”

    何大舟打断他的回忆:“晚上看不清,怎么打?”

    霍延道:“对方会更看不清。”

    “……”

    他是统领,众人只能听他指挥。

    十二月廿五,夜,庆军悄悄潜至城外百步远。

    城楼上有叛军驻守。

    不过今夜云雾隐隐遮月,光线较弱,庆军又是一袭黑衣,放哨的叛军根本就没注意到动静。

    霍延比了个手势。

    立刻有弓箭手上前,张弓搭箭,借微弱月光,对准城楼上的叛军。

    能入弓箭营的,都是一些目力极强、箭术上乘的士兵。

    茫茫箭雨下,城楼守军连痛呼都没来得及,直接栽倒在地。

    城楼的动静到底引起叛军注意,城内霎时传来惊呼声和脚步声,一时火光冲天。

    霍延果断下令:“架梯!”

    兵贵神速。

    庆军经过两年训练,行动极为利落干脆,很快就有兵爬上城楼,跟迎面而上的叛军打起来。

    而城楼下,攻城锤正接连不断狠狠撞击着城门。

    一声又一声巨响,晴天霹雳般砸在叛军心头。

    这些叛军不过是纠集在一起的流民匪徒,本身没有多大本领,不过是因沧州守军实在不堪一击,这才趁虚而入,占领沧州。

    他们有的只是为了满足私欲,有的是被裹挟着起义,本就缺乏最基本的信念,更加不存在什么顽强的意志。

    在庆军的强攻下,叛军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叛军首领怒火攻心,一时又无法抵挡庆军攻势,便让人去传话:

    “沧王在我手上!再不停止攻城,我就杀了沧王!”

    霍延知道沧王已死,遂让人回话:“沧王已死!”

    叛军首领大惊。

    眼见城门要破,他连忙威胁:“要是再不停下,我就鞭尸!”

    霍延清楚楼喻的计划,但其他人不清楚。

    这毕竟是沧王,皇族人,真要让叛军将沧王给鞭尸了,就算他们打赢了叛军,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

    众人全都看向霍延。

    霍延仰首看向城楼上的叛军,淡定道:“破城。”

    攻城锤轰然撞在城门上,城门轰然倒下。

    门都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冲啊!

    即便叛军人数多于庆军,可双方战力及武器装备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且叛军中会射箭的寥寥无几,连远程攻击都做不到,庆军还有什么可惧的?

    叛军首领连忙让人将沧王尸体运来。

    结果被看守尸体的人告知,尸体不见了!

    首领:“……”

    这时候骂再多话也已无济于事。

    他手上连半点筹码都没有了。

    事实证明,叛军中的确有很多晚上看不清的,他们甚至会将刀砍到自己人身上,简直是一片混乱。

    庆军纪律严明,势如破竹,很快就将叛军打得节节败退、屁滚尿流。

    子时正,天上云雾散去,月色溶溶。

    叛军终于弃械投降。

    霍延指挥人打扫战场,捆绑俘虏,安抚城中百姓。

    楼蔚和阿大一直在营帐中等消息,听闻庆军攻破沧州城,瞬间喜极而泣。

    却听报信人道:“只是沧王与沧王妃已被叛军杀害。”

    楼蔚心脏骤痛,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已躺在沧王府熟悉的卧房里。

    阿大守在他身边,目色悲切。

    楼蔚双眼空茫。

    在楼蔚昏迷时,霍延已派人跟阿大解释了一切事由。

    阿大道:“殿下,您要振作起来,为王爷和王妃报仇!”

    他将叛军首领杀害沧王、用鞭尸威胁庆军、楼喻提前派人运出遗体的事都告诉了楼蔚。

    楼蔚沉默许久,才沙哑着嗓音问:“阿大,你是不是早就瞧出来了?”

    “瞧出什么?”

    楼蔚坐起身,静静地望着他:“瞧出阿喻心智非凡。”

    他是从霍延带兵入沧州时才明白过来。

    庆王世子根本不是什么傻子,他比所有人都要聪明。

    阿大眼眶通红:“喻世子没有提前告诉你,也是怕你伤心。”

    楼蔚点点头:“我知道。阿喻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他翻身下地:“阿大,带我去见父王和母妃。”

    从醒来到现在,他的神情一直很平静。

    这样的他,无端让人害怕。

    阿大哽咽道:“殿下,您想哭就哭出来,不必强忍着。”

    楼蔚摇摇头。

    他没有资格哭。

    如果他能够像阿喻那般未雨绸缪,如果他能够像阿喻这般运筹帷幄,沧州何至于被叛军攻破?

    沧王和沧王妃的遗体皆已入殓。沧王府上下全都挂上了白幡。

    楼蔚穿着丧服直挺挺地跪在棺椁前。

    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阿大暗自垂泪沉叹。

    沧州大捷的消息传到京城,上到皇帝,下到官吏,全都愣了一下。

    这才几天?

    捷报传过来也得几天工夫吧?

    叛军是直接投降了吗?

    不是说庆州才四千兵力吗?到底是怎么打败六千叛军的?

    皇帝直接问:“庆州守将是谁?”

    “回陛下,是韩昀。”兵部尚书曹炎回道。

    众人:韩昀是谁?从来没听说过啊。

    皇帝心情好,当场赏赐韩昀黄金、绸缎若干。

    至于升官,暂时算了。

    这么好的苗子,还是先留在庆州吧,以备不时之需。

    另有礼部尚书启禀:“陛下,沧王已经遇难,是否要让世子承袭王爵?”

    皇帝道:“此事交由礼部去办。”

    吏部尚书也出列:“陛下,沧州知府及一众官员皆在叛军攻城时殉难或逃亡,而今府衙空虚,无人主事。”

    皇帝意兴阑珊:“此事交由吏部去办。”

    兵部尚书曹炎:“禀陛下,沧州驻军统领在守城时牺牲,眼下沧州收复,是否再派遣将领接手军务?”

    皇帝皱眉:“……此事交由兵部武选司去办。”

    他说完,不耐烦地起身退朝。

    礼部办的事情很简单,依照礼制就行。

    吏部办的事可不简单啊。

    按理说,等着做官的人不要太多,沧州府衙的官位搁平时都要抢破头了。

    可现在,沧州失守尚且历历在目,而今世道险阻,保不齐庆州驻军离开沧州,又会被叛军攻破。

    沧州兵力本就少,经过这次就更少了。

    就算可以现招现募,短时间内也无法增强战斗力啊。

    总而言之,沧州很危险,暂时没人想去当官。

    于是,一个相当离奇怪诞的现象发生了。

    以前是各种送礼,希望得到官位;现在是各种送礼,希望不要选自己去沧州当官。

    吏部尚书头疼欲裂。

    这节骨眼上,调谁去就是得罪谁啊!

    要不就选一个没有背景的吧。

    可是真正没有背景的,到现在也只能在底层混一混,凭这资历,是不可能实现三级跳的。

    一时竟一个人选都没有。

    兵部武选司同样头疼。

    说句实在话,谁都是惜命的。沧州守将死得那么惨,而今只剩下一堆烂摊子,谁愿意去接手一些残兵损卒?

    更何况,如今朝中确实已无良将。

    两位尚书想不出头绪,就将这个难题踢回给皇帝。

    看着御案下两个尚书,皇帝也懵了。

    “没人?偌大一个朝廷,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胜任的人?”

    皇帝完全不信。

    可吏部尚书言之凿凿,兵部尚书情真意切,皇帝一时还真是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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