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弘治十年,明孝宗朱佑憆登基后励精图治,缔造出弘治中兴的盛世。
彼时那位一个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在后宫吃百家饭长大还要时时担心人身安全的太子朱佑憆,已然成为了一位与他父亲一样推大明走向兴盛的明君…
孝宗践祚后,饶恕了所有人。包括当太子时差点将他害死的万贵妃。却独独废了父亲宪宗特设的西厂。
当年宪宗时商辂作为三朝阁老,多次上书劝谏皇帝废除西厂,如今他的理想终于在孝宗登基后变成了现实。
自此之后成化年间的那位盛极一时风光无量的汪总督也再无翻身之地…
但让商阁老没有想到的是,他同样踏上仕途的儿子最后却被东厂所害…盛世出奸臣,世人皆知,倒了一个西厂汪直又出了一位东厂李广。
商阁老最后在儿子枉死的噩耗中含恨而终…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又要交给下一辈的子孙来偿还。而这,也恰恰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京师大理寺。
张直张评事奉命去江浙复审疑难案件,却带了个仵作回来,核查后的文书不交。衙门里见到了顶头上司居然也调头不理。这可把主管文书勘察的寺副张骥气坏了。
“我说张小直,你见了我不问声好也就罢了。怎么还这么不配合我工作呢?”
“谁是你小侄?咱俩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少在那套近乎!”
张直张评事原本是很敬佩这个张寺副的,不仅仅因为两人都是张家人,有层亲戚的关系在。而且还因为这寺副一身正气,又有勇有谋。大理寺悬案卷宗基本过了他的手便能清晰明察,再无冤情。
可自从寺副一家出了京,这张骥对案子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张直明显的感觉到寺副的敷衍,审案时漫不经心,章子说盖就盖。别的司来要内部的文书他也是说给就给。
张评事看不懂寺副这样反常的行径,更瞧不起他这副怂包样子,索性离他离的远远的,自己上书去十三布政司核案。今日才回的京师。
这边的张寺副云淡风轻的,根本不在乎张直那冲的不能再冲的语气,倒是转
头眯起眼看他身旁的仵作。
此人虽说是平民,但身材颀长,肤色也白的透光,换身衣服就是妥妥的世家公子一枚。
一直低头不语的仵作见寺副盯着自己,便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箱,对寺副行了一礼
“草民拜见大人。”
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敬畏,也看不出不安。不过这仵作成天跟死人打交道,常人怕晦气传到自己身上,走路都要避着点,性情古怪些也正常。
寺副点点头,示意他退下,要跟张直单独说几句话。
这边的张直却不乐意了。
“他不能出去,好几桩案子一半线索都是他找出来的,我觉得此人可用。而且现在我手上的文书能不能给你,我也要听他吩咐。”
寺副闻言刚喝下去的茶水差点吐出来。诧异地看着张直,又转头打量仵作。顿了一会,才开口:“你在十三布政司查到什么大案了?”
张直有点不耐烦了:“你管那么多?评事和寺副可不差几级,以前我听你的,那是尊重你。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尊重。”
寺副笑了笑:“你不给我,那就是要给别人了。但是我不收,你觉得谁敢要呢?大理寺最怕事的人不敢收的文书,你问问其他寺副要不要你这几张纸。”
“我要见寺卿,这桩案子跟东厂有关。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们。”
寺副听见这句话脸色变了一瞬,继而转而看向旁边的仵作:“你说,这什么案子”。
这边的仵作并不开口,而是掏出一样东西给寺副。
寺副仔细端详这枚仵作递上来的扳指,看到内里的花纹。顿时大惊失色:“这东西你们哪来的!”
张直不开口,斜眼看向仵作。
张骥又把目光转到仵作身上。
“你究竟是何人?”
“草民商续,字承仁。”
“你真的只是个仵作?”寺副盯着商续的眼睛,想看出什么说谎的影子,结果发现此人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煞是好看。
“你笑什么!”
粗布麻衣,身上一件值钱的物件也没有。除了这相貌,确实没什么太突出的地方。
“我在笑吗?大人或许是眼花了。小人自然是仵作。”商续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抬头与寺副对视。
“小人办事的衙门出
来一桩大案。不知寺副可有听说?”
“一年前,京师张家旁支出京。明明主家在这待的好好的,旁支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巴结,反而逃命似的往老家跑。
“唉,真是不知是惹了哪方势力。刚到浙江,这一大家子人就都被山匪给灭了。但是这山匪一不为财,二不为色。”
“张寺副,你说,这一个张家的小小旁系,到底是真被山匪劫了,还是被仇家杀了?”
商续评书般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边听书的人却突然僵住。
张直听到话末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转头只看到张骥红红的眼睛。
商续也不管张寺副现在是什么反应,接着话头继续说:“至于大人你说的这个扳指,是我好不容易从停尸房偷的。”
“你可不知道,我们那种小地方死了这样一队富贵的人家,什么衣服首饰,一样都没留下,全遭人给偷了。也没人来认领尸体。这后事啊,还是我办的。这白玉扳指,就是我留下来当做凭证问人要白事费用的。”
“我一个小仵作本来就没几个子的月俸。这一大家子人的坟地,装裹,扎彩,棺木都是我自个掏腰包置办的。怎么说也得给我个人工费吧。”
商续说完,还挽了挽袖子用手比了个“三”。
“虽说您是张玄鹤老爷的养子,但好歹是个官爷。尸体您不领,我就替您办了。现在问您要点费用,也不算过分。”
张直看到张骥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就知道寺副是真的怒了。
而且看样子并不震惊…看来商续这回又猜对了。
不过张直帮着他算计到自家人头上多少还有点惭愧。
拍了拍张骥的后背想让他平复下心情。
过了一会,张骥才又开口:“所以,这个扳指,你是在停尸房发现的?”
商续很重的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你来京师就是为了问我讨棺材费?”
“这个嘛…也不尽然。”
张寺副听了眼睛突然爆红,直接上手想掐住商续的脖子:“放屁!你到底是谁!这扳指你从哪找的,张家的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在我这卖关子,我看你是想进大牢想的不耐烦了!”
张直见状赶快拦住了暴的张骥。
商续退了一步,回头找了个板凳,撩撩衣袖坐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这才几句就露馅了?我就说衙门怎么会无缘无故少卷宗。”
坐稳了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张直手都要拉断了,商续还在慢悠悠的喝水。砸了咂嘴才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停尸房发现的?还是你去过?不用着急回答,我明白你的心情。养育自己十多年的双亲突然惨遭灭门。你想调查却没法插手,所以你偷了卷宗。”
“但是你又怕被发现。所以故意多拿几份卷宗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你以为这样我们就抓不到你了?本来没打算找你算账,但是拿走的卷宗里有一份是不能的。你得还给我。”
张骥眼睛还是红的,不过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商续:“所以,这个扳指,你从哪来的。”
“不用管我从哪拿来的,怎么说这也勉强算个物证。我就是拿这个来跟你换其他的卷宗的。”
“有了物证也没用……”张骥的声音渐渐的弱了下来。
商续坐的端正,闻言又挑了下眉。
“所以,其实你知道对方是谁?”
张骥喃喃回道:“我当然知道……知道了也没办法,什么也做不了。”
商续看着张骥失神的样子,突然不忍心说出什么威胁的话。
张直在旁边赶紧开口:“张骥,其实,不是没办法,我跟商承仁回来要查的事情,也跟东厂的走狗有关……我知道你们家的事,跟我爹也有关,但我并非假公济私之人,我一定会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张直见张骥还是没有反应,又把商续拉过来:“这个扳指就是他弄到的,他还认识按察使,反正他很厉害的……”
张骥回过神来:“按察使?”
商续眼神飘了飘,虽然他本来就打算趁这次机会上京把事情解决了,但他不想多惹麻烦,更不想暴露身份。张直这小子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口无遮拦的,这么快就把他给卖了。
对上张骥希望的眼神,商续口中的“不”字硬生生是吐不出来。只好叹了口气,索性要办的对象都是同一个,就当是结了一个盟友。
张直把张骥扶到椅子上,关上门。商续沉吟了一下:“我确实只
是个仵作,不过呢,多认识的了几个人。就是……要查案的话,我会比较方便。”
“为什么?”张直抢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你一个仵作,平常的老百姓见了你也要绕着走,你从哪认识那些高官?”
商续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看向了张骥:“合作?还是就此别过?”
张骥紧紧地攥着扳指,抬眼时脸上多了几分坚定,回答道:“就凭你能拿到这个扳指,我跟你合作。”
张直看着一脸奸相的商续,心道:此人还真是个老狐狸。来之前跟自己排练,故意拿言语激怒张寺副,套他的话,后面的结果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啧啧啧。我以后可千万不能掉到他的坑里去。
张直很快就会知道他早就被算计过了。在商续身边做事的人一般没有无用之人,要不然就是成天被算计还不自知的人。张直就是像后一种一般用来跑腿逗乐子的。
张直想着想着,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头。哦对了,我是不是多说了几句话。刚反应过来的张直一抬头就看见商续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好像……不该说按察使的事……
但是结果毕竟是好的嘛。张直安慰了下自己,也回个商续一个灿烂的笑容。
此时的商续微微扶额:我怎么就救了这么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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