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被绿

    亲戚站在门外,笑着看热闹。

    “那群小孩站在门口的,等着要红包。”

    “时绫,这回准备了多少红包啊?你这几个弟弟妹妹红包够发不。”

    “我看看,新郎官下车了。”

    “新郎官好帅啊!”

    亲戚们感慨的声音自远处飘来,应该是找了个更好的视角去看新郎了。

    直到声音越来越大,连身边的两个姐妹都去堵门了,时绫才有种自己正在结婚的真实感。

    热闹从楼下到楼上,伴郎团靠机智和红包成功闯入时绫的闺房。

    刘瑥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口别着艳色红玫瑰,意气风发的样子,站在一堆人群里,英俊帅气,看着就让人觉得欢喜。

    在众亲戚的热切关注和夸赞下,刘瑥进了新房,被气球和鲜花包围的新房,一眼就看见,被众星拱月的时绫。

    时绫坐在大红的床上,穿着白色的婚纱,冲他看过来的时候,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刘瑥站在原地,懂了什么叫做回眸一笑、顾盼生姿。

    这样的时绫让他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自第一眼,就让人惊艳地移不开目光。

    见刘瑥都看呆了,女方这边还没说什么,伴郎们就开始瞎起哄。

    接下来就是伴娘们为难新郎的游戏。

    伴娘要新郎用面包咬出love的字样,等咬完,几个伴郎也差不多饱了。伴娘又让他们找新娘鞋。

    女方家的亲戚都在外头围观,新郎和伴郎在屋里到处找。

    时绫看着他们翻箱倒柜,眉头直跳,她告诫自己要忍耐,但看着自己摆放好的娃娃被翻出来,又被亲戚递给小孩儿,她脸上的笑意也绷不住了。

    刘瑥也有些烦了,他看了看时间,找了十分钟了。

    他开玩笑的语气道:“你走不走啊,不走我走了。”

    时绫坐在床上,看着对方那似开玩笑的表情,耐心告罄。

    “你走不掉的,门被我们封死了。搞快点,给红包告诉你在哪儿。”

    伴娘们尽职尽责地为难。

    刘瑥扯着笑给了红包。

    等抢亲程序走完,男方迎亲队伍进门吃饭。

    时绫被表弟背上了婚车,她家的亲戚都在帮忙搬着陪嫁。

    车队有12辆,名

    车不少,看着排场不小。

    几家亲戚的小孩儿热热闹闹,比着自己刚刚抢到的红包。

    时母要留下来安排亲戚上车,她穿着一身淡雅的旗袍,脸上是妆娘匆匆补的妆,看着气色红润。只是眼下有些青黑,她没怎么睡过,一大早就要起来安排这安排那儿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时间看看女儿,脸上的笑还没出来,就忍不住先偷偷地吸了吸气,防止眼圈泛红。

    这会儿没时间说话,她要先将女儿送上车。

    时绫看着妈妈的脸,没忍住,眼泪在眼眶里抬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滚落了一滴。

    时母赶紧道:“咱们这儿可不兴哭嫁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时父说:“我就说了,招上门女婿,你非不听,现在姑娘要出嫁了——”

    “说什么呢!”时妈妈及时打断,新晋女婿这会儿打点好了车队,准备上车。

    当着女婿的面,说着些多不好。

    婚庆场地在当地五星级酒店。

    时绫家买的新区圣境雅园的独栋别墅,近景区,离市中心有些远,一支浩浩汤汤的车队故意绕远,再加上堵车,到地方刚好十一点。

    时绫从婚车下来,就被人群拥着上楼换装,而新郎刘瑥被留在下面迎宾。

    酒店很是热闹,不少宾客在十点多就陆续入场。

    刘母站在门口,胸前也别着玫瑰花,象征着主家。

    她稍带和来客闲聊:“对,我儿子Holy集团上班……唉,这年后才升职,他啊,老实的很,跟他同期的早就升了。”

    “你儿子这也太有出息了,Holy我们家那个让他去试试都不敢,说别人招的都是211 、985。哪儿像你儿子这样优秀,天生就是念书的料。”

    “哎呀,哪有那么好。”刘母听着奉承话,嘴里说着,心里别说多高兴。

    来客话音一转:“听说你儿媳没工作啊?”

    刘母面上依旧乐呵,“我儿媳妇和刘瑥大学同学,他们乐意就行……何况啊,儿媳漂亮就行,以后有了孩子,在家教养孩子也是一样,我可舍不得她在外面受苦。”

    来客啧啧道:“你对你儿媳妇可真好。”

    刘母笑笑不说话,算作低调的谦虚。

    恰好,她眼尖,看见儿子跟着一个女人进来。

    女人的年龄不大,即便这大冷

    天,也没被臃肿的冬衣遮掩住曼妙身姿,长腿踩着双长靴,细瘦的腿上,米灰色毛衣宽松地扎着,黑卷的长发绕了个极有凌乱美的发髻,又牵了几缕落在胸前,优雅矜贵、气质出众,漂亮得像是电视里才能看见的明星。

    而儿子姿态谦卑,刘母猜想对方身份不一般。

    女人走到她面前,只是稍稍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刘母也含笑地问儿子,“这位是?”

    “我老板,万昔眉,万女士。”刘瑥的脸上洋溢起笑意,看着比结婚更要让他喜上三分。

    刘母一听,这还得了!她知道万昔眉,儿子那么出息,她出去夸的时候,自然得有凭有据,她儿子的直系上司,上司的上司……乃至公司的实际掌权人,她都知道!

    万昔眉可不就是Holy的掌权者吗!

    刘母瞬间就更热切了,她将万昔眉夸了又夸,又亲自带到酒店里。

    万昔眉面上带着官方笑容,不冷不热,看着刘母那殷勤的态度没有丝毫不耐烦。

    刘瑥观察着万昔眉的神情,见她看了看时间,便让母亲出去接待其他的客人。

    刘瑥当着众人的面,自然腰板笔直,但旁边有万昔眉在,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他刚刚就迎了自己的几个同事,甚至连他的上司都有给面子过来。

    这已经够让他喜悦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更加惊喜的在这儿!

    刘瑥礼貌问道:“万女士?我带你上楼?”

    “不用交礼金吗?”万昔眉惯常冷淡的眉眼柔和了些,带着些开玩笑的意味。

    刘瑥自然不敢让她交,只说不用。

    万昔眉没跟他继续开玩笑,从钱包里拿了厚厚的一沓人民币,这才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转身。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去看看新娘吗?”万昔眉道。

    刘瑥自然是乐意的,此时他的心跳声只有他自己知道,万昔眉,竟然会主动来他的婚礼!

    他虽在Holy集团做事,被刘母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进公司两年升了一次职,但想要达到万昔眉的地步,指不定待几十年都做不到。

    他迎合着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人请进电梯。

    三楼,时绫换好了上台穿的香槟色蝴蝶袖婚纱。

    这一路时绫还好,常年踩高跟鞋东奔

    西跑,这点路根本不算什么。进了临时化妆间,她感觉有些饿了。

    妆娘慢条斯理地给时绫换着头饰和妆容,时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没什么区别,粉似乎又更厚了些。

    化妆间的门半开着,时不时有男方那边的亲戚进来要看新娘。

    喧闹的声音和从门缝飘进来的香味,极让人不舒服。

    同时,门被敲响。

    伴娘们率先看过去,忽地眼前一亮。

    时绫都懒得看了,以为是哪家来看新娘的,她被当猴儿看了半天了,这会儿心累得慌,直到,她的眼前伸过来一只手。

    五根手指根根细长白皙,手心里却躺着一块写着囍字的糖果,时绫的视线顺着那只手看上去,面前站着一位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看着绒绒的就很暖和,稍稍弯腰,露出精致的锁骨,柔软的发丝擦过雪白的皮肤。

    她冲着时绫展颜道:“吃糖吗?”

    时绫给对方的出现弄得一愣,抬眸,恰好被那双眼吸纳,外界的嘈杂似在此刻停止,时绫顿了顿,移开目光。

    她下意识伸手。指尖蹭到女人的手心,意料之内的温软。

    “谢谢。”

    “不客气。”女人冲时绫笑笑,直起身,身姿笔直,收敛起笑容的时候气质显得冷清优雅。

    时绫在她的注视下打开糖果,看见是不会留下痕迹的水果糖,又美滋滋地放嘴里含着。

    “你今天真好看。”女人说着时绫已经听了无数次的话。

    时绫笑着点头,弯了眉眼。

    时绫吃着糖,也没人敢跟对方搭话。

    女人看了会儿妆娘的手艺,说了声,便伸手,推门出去,似真的来送糖的般。

    “哇塞,她谁啊?看着这姐妹儿有些不好相处啊。”

    李佳弥的声音不低,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听到没有。

    时绫探头看了眼,只是被高大的门挡住了视线。她深知这姐妹儿喜欢背着人说话,关键是声音还特别大,也不管人是否会听到。

    时绫压低了声音,无语道:“你小声点。”

    李佳弥凑过来,故意挨着时绫的耳畔:“这个姐姐好好看,你老公的姐姐?”

    时绫摇头:“不像,我没见过。”

    何况对方的模样惊艳,她是绝对不会忘记那张脸……

    李佳弥

    倒吸口凉气,夸张道:“那你说,会不会是你情敌?故意过来看看你?”

    “她能看上刘瑥?”时绫脱口道。

    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只是刘瑥这种长相稍好的普通白领,一抓一大把,何况她刚刚也注意到,那个女人从头到脚都堆着名牌,还有她看不出来的,想也不会便宜到哪儿去。

    进来看新娘的人不少。

    这突兀的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

    差不多十一点半,来宾入席。

    十二点,开始走仪式。

    欧式的布景将现场装点地如花海,气球、花瓣和烟雾铺路,新娘入场。

    时爸爸牵着时绫的手,走上红毯,有纱幔飘起,在她走过,又翩然落下。

    司仪长篇大论地念着感动他自己的颂词,直到,新郎接过新娘。

    时绫的手,被时爸爸交到新郎的手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新婚夫妇身上,司仪再次感动地念叨佳偶天成,天作之合的台词,台下的众嘉宾也都配合地鼓掌。

    摄影师全方位多角度地将这段被所有人祝福的新婚现场忠实记录,只是镜头还未移到新人身上,他就发现有人入镜,是个女人,穿得矮小滚圆,踩着红毯,就上去了。

    议论声音从靠着大门旁的酒桌响起。

    于是,等新婚夫妇转身,就看见一熟人站在他们面前。

    时绫愣了愣,下意识目光已经将人给打量完。

    而伴娘们站在旁边,吓一跳:“唐一苒?”

    新郎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眉目恨恨地看着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唐一苒失落地将放在新郎脸上的视线挪开,她又看向了新郎旁边的时绫。

    和时绫比起来,现在的她既失去了青春靓丽,又失去了真爱贞洁,她露出自怨自艾的神情。

    见着唐一苒的举动,时绫眸光暗了暗,有种不好的预感。

    伴娘们也对唐一苒有些不敢认,她们处了四年,怎么也没想到,毕业后第一次见面,唐一苒会是这模样。

    唐一苒脆弱又绝望着神情,突兀地往地上一跪,她上前想要抓住时绫的脚,时绫却后退了一步。

    唐一苒抱着肚子,可怜地看着时绫:“时绫,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孩子已经五个月了,他不能没有爸爸啊。”

    她的声

    音不大,刚好是时绫能听到的程度。

    听到的几人都愣住了。

    时绫看着唐一苒,又看见对方那稍稍突起的腹部,孩子?唐一苒怀孕了?她转头,看向刘瑥。

    刘瑥眼里的愤怒比时绫还深,不过是朝着唐一苒的,面对时绫的质问,他率先柔和了神态,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时绫冷静的打断。

    时绫问他:“你出轨唐一苒?”

    两方的家长已经走了过来,听到时绫问话,也反应过来。

    刘瑥道:“你听我解释——”

    在时绫的凝视下,刘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刘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他想的不是时绫的怀疑,而是他的同事和上司还在下面。

    舞台下听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有好事者便凑到舞台边上来。

    刘母见状,当即道:“时绫,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时家父母没反应过来,见刘母已经开始维护上了,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这是怎么回事?”时妈妈问刘瑥。

    唐一苒没有给刘瑥说话的机会,她哭红着一双眼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我和刘瑥对不起你,但孩子是无辜的……时绫,我已经这个月份了,不能打胎了,如果你不介意,孩子也可以给你——”

    “我介意。”时绫没耐心的打断。

    伴奏声在此时戛然而止,舞台下,已经有不少来宾拥了过来。

    时绫舔了舔干燥的唇,将头纱摘掉,掷在地上。

    刘瑥看着她,见时绫面上冷静决然,双手拎着裙摆,似要走人的架势。

    他着急,就要上前牵住时绫。

    现场已经够尴尬了,千万不能因为时绫的退场,陷入更难看的境地。只要他和时绫将这场婚礼进行下去,只要那个破坏别人婚姻的人被众人唾弃。

    刘瑥上前几步将时绫给拉住了,时绫顺着他的拉力倾身。

    然而他刚松口气,裆下却一痛,他放开时绫,痛苦地半弯着腰。

    时绫慢悠悠放下腿,漂亮的银白色高跟鞋面上泛着冷光,她看着刘瑥的表情,冷峻的面上溢出些笑意。

    这反转发生地太快,不管下面宾客,还是上面的父母,都没反应过来。

    时绫回头,走向唐一苒,两位伴娘随即跟上,壮声势地站在她身后。

    清脆的高跟鞋响唤醒了唐一苒,她惊恐捂住了嘴,对上时绫那双冷淡的眼,一时竟忘记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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