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天使在人间

    此时的方春梅也是坐在沙发上, 她觉得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不太对, 不过也没有多想什么，只觉得是自己昏迷了又醒了才成这个样子的, 他嘀嘀咕咕地骂了戚妄两句后，便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

    结果这么一动弹，方春梅终于发现不对了，她愣愣地低下头去, 看着自己缩水的身体, 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方春梅还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么诡异离奇的事情，她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

    刚叫了两声，方春梅便发现自己发出的叫声十分陌生，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声音, 方春梅吓得捂住了嘴巴, 不敢在发出一点声音来。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方春梅已经是六神无主,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方春梅突然听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 方春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飞快地朝着来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阿……”

    方春梅的话还没有说完，自己千娇百宠着的宝贝女儿却满脸厌恶地朝着她咆哮了起来：“戚笑笑，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在我休息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来，你是聋了吗！”

    方春梅被吓住了，看着神情狰狞的薛晓羽，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性子有些拧，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并不像是她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温柔，可是方春梅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女儿露出这副狰狞的样子来，面前的这个女人如此陌生，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女儿。

    方春梅被吓住了，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薛晓羽。

    薛晓羽看着像是吓傻了一样的‘戚笑笑’，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地厌恶之色，她抓着‘戚笑笑’的手臂，将她朝着储藏间拖了过去。

    方春梅根本没有站稳，她的小胳膊小腿哪抵挡得住薛晓羽？就这么被她拖着踉踉跄跄地朝着储藏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

    方春梅想告诉薛晓羽自己是她的妈妈，她想让薛

    晓羽放过她，可是她刚刚才喊出来一个字，薛晓羽那凝聚着浓烈杀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无法言喻的恐惧感从心中升腾而起，方春梅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剩下的那些话全都吞了下去，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薛晓羽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会杀了她。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东西，没谁会喜欢你在意你的，你还是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给我找事情，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好心给你一口饭吃，养活了你，倘若你还敢瞎折腾，我就杀了你。”

    “你是个天生的坏种，没人要的东西，你这个样子，不会有人喜欢你的，所有人都巴不得你早点死！若是还有点儿脸，就自己了结了你自己。”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薛晓羽便说了无数饱含恶意的话，那些话犹如实质，深深地扎入了方春梅的心中。

    虽然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变成了‘戚笑笑’，这幼小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即便如此，她都承受不住薛晓羽话语中那浓浓的恶意。

    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不可能的，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的！

    方春梅拼命地摇头，不肯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然而无论是她胳膊上的触感，还有心里翻腾的那些恐惧，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方春梅被丢入了狭小的储藏间里面，薛晓羽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把她丢进来后，就将储藏间的门反锁了起来。

    “待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错，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来，你知道发出声音来会遭遇什么。”

    “我真的会杀了你。”

    丢下这句话后，薛晓羽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储藏间里又小又黑，听不到一点儿的声音来，饶是方春梅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可被关在这么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里，她还是会恐惧和害怕。

    “救命，放我出去，我害怕，放我出去……”

    属于小女孩的声音在狭小的储藏间里面不断回荡，方春梅疯了一样地拍打着房门，想让薛晓羽放她出去。

    这里真的太可怕了，黑暗之中仿佛隐藏着什么怪物一般，方春梅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

    西在朝着自己逼近，她甚至都能听见那怪物的喘息声。

    “救命，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害怕，求求你放我出去！”

    方春梅疯狂地拍打着房门，想要从这里跑出去，可是任凭着她如何哭喊，却始终没有人来把她放出去。

    方春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手因为一刻不停地拍打着房门，此时已经红肿了起来，稍稍碰一下，钻心的疼痛感便传了过来。

    救命，怎么没有人来救她？她好害怕……

    方春梅又累又饿，小小的身体缩成了一团，躲在房门口不敢动弹。

    那个躲在黑暗之中的怪兽似乎距离她更近了，方春梅都能听到那个怪兽咽口水的声音，她从来都没有一天像是现在一样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那个怪物似乎是在打量着她，想着从什么地方下嘴才好。

    方春梅很害怕，她想要哭喊求饶，可是嗓子刚刚已经哭坏了，此时根本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来，此时的她整个人都被绝望所笼罩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她要死在这里了吗？到底谁能来救救她？

    在这种情况下，方春梅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她不敢睡觉，生怕自己睡着的时候那个潜藏在黑暗之中的怪兽就会把她给一口吞了。

    可是她现在这具身体太小了，精力根本就跟不上，她睡睡醒醒，整个人的精神都要被折磨得崩溃了。

    在黑暗之中，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这里没有光亮，也没有可以判断时间的工具，方春梅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好累，好饿，她的身体好像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方春梅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流逝，她连举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身上疼得厉害，她想要哭，可是因为昨天哭得太久，她已经没有眼泪可以往外流了。

    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地消失不见，这种折磨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方春梅感觉自己就像是古代十恶不赦的犯人一样，正在被凌迟处死。

    【活着好辛苦，好想就这么死了……】

    这个念头突然浮现出来，之后便怎么都压不下去了，方春梅此时满脑子只想着去死，不想就这么痛苦地活下去

    了。

    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咬舌自尽的时候，面前的场景突然发生了改变。

    发现自己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里面脱离出来后，方春梅怔愣了很长时间。

    她出来了吗？她是死了吗？这是她死前所看到的幻觉吗？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方春梅狠狠地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钻心的疼痛感从手臂处传了过来，方春梅喜极而泣，泪水顺着面颊滚滚滑落下来。

    就在她高兴自己终于从刚刚的噩梦之中脱离出来的时候，方春梅看到了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的薛晓羽。

    当看到自己原本如珠似宝宠着的女儿时，方春梅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之前发生的事情给方春梅留下了心理阴影，她清楚地记得，就是薛晓羽把她给关到那可怕的黑暗房间里面去的，再次面对着薛晓羽的时候，方春梅根本不敢上前，生怕她把自己给关进那个黑暗的房间里。

    她真的害怕了。

    然而方春梅很快就发现自己刚刚的担心是在杞人忧天了。

    薛晓羽并没有把她给关进那个黑暗的房间里，现在的她好像看不见她似的，彻彻底底地选择无视她。

    你明明存在，却被另一个人完全当成空气是什么样子的感觉？

    从前的方春梅不知道，可是现在的她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当方春梅发现自己在薛晓羽的面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薛晓羽都当做看不见一样的时候，她崩溃了。

    薛晓羽当她不存在，自然也不会给她准备吃的，而这个家里的食物都是正正好的，并没有多余的食物存在。

    为了活下去，方春梅要么就吃剩饭剩菜，要么就去喝水充饥，她身上脏了臭了，都要自己一个人动手清洗。

    小孩子的身体局限性太大，热水器的插头安得很高，她为了能够到热水器，不得不自己搬椅子过去把插头插上。

    而往往在她洗热水澡洗到一半儿的时候，热水就会变成冷水，洗澡洗了一半儿的她只能就着冷水洗澡。

    她把脏了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只要她不在旁边看着，那些衣服便会被扔出去，而她洗干净的衣服如果不看着晾干了，也会被人拿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

    脚。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方春梅也弄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现在是戚妄的女儿戚笑笑，她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戚笑笑所经历过的。

    方春梅所经历的这一切跟薛晓羽告诉她的完全不同，在薛晓羽的口中，戚笑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想尽一切办法针对她跟戚远航。

    可是亲身经历了戚笑笑所经历的一切后，她才发现，恶魔确实存在，可那个恶魔并不是戚笑笑，而是她自己的女儿薛晓羽。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话，方春梅或许并不觉得自己女儿做错了什么，感同身受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是无法体会到的。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那个被伤害人的绝望和痛苦，才会对那个施暴者产生憎恨，并且心里永远都不会有原谅的这种念头存在。

    做下了这么多恶事的人有什么资格让人原谅？

    方春梅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渡过了多长时间，她无法从这间屋子里面离开，当她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会回到这间房子里面，她被困在了这个地方，在这里时间仿佛已经没有了任何一起，方春梅在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中，对薛晓羽的那些母爱也慢慢地被消磨干净了。

    当跳出了那个圈子，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宠着女儿的行为有多过分，她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当遮挡在眼前的迷雾消失之后，很多事情也就看得更加清楚了，那个在她眼里面千好万好的女儿，其实没有一点儿的可取之处。

    爱与恨的转变其实并不难，当所有的母爱都被消耗干净的时候，方春梅对薛晓羽产生憎恨的情绪，之后她便从这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境里面脱离了出来。

    当方春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坐在戚妄家的客厅里，当看到这熟悉的客厅后，方春梅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难道她还没有从那个可怕的噩梦里面脱离出来吗？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不再是先前那个被人肆意欺凌的小孩子了，方春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她终于从那可怕的噩梦之中脱离出来了。

    在方春梅醒来后不久，薛大海也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他跟方春梅的反应如出一辙，发现自己回到现实之后，薛大海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他终于解脱了。

    薛大海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又哭了起来。

    而方春梅也注意到了旁边坐着的薛大海，见他哭得伤心，方春梅也顾不得别的，急切地开口问道：“老薛，你怎么了？你没事儿？”

    然而薛大海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根本没有办法回答方春梅的问题。

    两口子过了这么多年，方春梅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薛大海哭过，她急得冒了一身的汗，不停地追问着他发生了什么。

    薛大海哭了很长时间，到最后他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扇着自己耳光。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薛大海扇自己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留手，没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已经被自己给扇得红肿了起来。

    见他像是发了疯似的不停扇自己，方春梅急得上前抱住了他，阻止了他如同自残一般的动作。

    “老薛，你别这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别这样子折磨你自己……”

    薛大海说不出话来，刚刚陷入梦境里的时候，他变成了戚笑笑，经历了很多成年人都没有办法忍受的事情，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看清楚了薛晓羽是个什么样子的嘴脸。

    虽然那一切感觉都像是一场梦似的，但是薛大海自己却很清楚，那一切并不是梦。

    是他没有教好薛晓羽，才让她变成那么可怕的魔鬼，那个时候戚笑笑才多大？她怎么能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做出那种事情来？

    薛大海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子不教父之过，是他没有教育好薛晓羽，才让她变成这么可怕的模样。

    好一会儿后，薛大海终于冷静了一些，他伸手抱住了方春梅，喃喃地开口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方春梅被薛大海的样子吓坏了，忙不迭地开口问道：“老薛，你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别这么折磨你自己……”

    说着说着，方春梅便想哭了，刚刚在梦

    境里她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自己老伴儿又成了这个样子，她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然而薛大海还没有开口，戚妄已经先一步开口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戚妄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方春梅变了脸色，她慌乱地抬起头来，当看到戚妄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时，方春梅哆嗦了一下，内心之中突然生出了些心虚感来。

    刚刚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些什么，现在又要面对戚妄，方春梅觉得自己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的表情来对着他。

    不过戚妄也并没有打算跟着两口子说什么。

    他们并不是罪魁祸首，戚妄之前所做的也不过是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的货色罢了。

    只要这两人良知未泯，就不会再容忍薛晓羽了。

    有些时候，蛮不讲理的老头老太胡搅蛮缠起来，会让很多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化。

    “该知道的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觉得你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说完这番话后，戚妄便将那夫妻二人‘请’出了家门。

    被赶出去后，那夫妻二人也没有脸闹下去，二人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戚妄家所在的小区。

    刚刚在梦境里看清楚了自家闺女的真面目，夫妻二人现在心绪难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薛晓羽。

    薛大海和方春梅两个虽然有些自私自利了，可并不是什么坏人，尤其在自己变成戚笑笑经历了那些折磨后，二人都对薛晓羽产生了心理阴影。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用什么样子的心情来面对薛晓羽。

    “老伴儿，那些事情会不会都是假的？梦那些都是梦而已，而梦是做不得准的……”

    回去的路上，方春梅憋了很长时间，才憋出这么一番话来。

    她还是不想相信自己的女儿是那样子的一个人，从梦境里的那种环境脱离出来后，她慢慢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之前是被刺激太狠了。

    薛晓羽是她一手养大的姑娘，她是什么样子，她这个当妈的还能不清楚吗？

    自己闺女只是性格有些拧了，有时候会不顾场合地发脾气，可是她绝对不会是个

    坏人的。

    方春梅这番话也不知道是想要劝说自己还是想要劝说薛大海，说完之后，她满脸紧张地看着薛大海，希望自家男人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然而薛大海和方春梅不同，他觉得自家女儿其实真没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好，是他们把自家闺女给美化了。

    “别说了，你也经历了那场梦，你觉得那一切是假的吗？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你还要为薛晓羽辩解吗？”

    薛大海的脸色非常难看，方春梅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原本还想说什么方春梅不敢再吭声了。

    见方春梅老实下来，薛大海也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看着面前的道路，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来。

    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才好？

    ***

    把薛家夫妻赶出去后，戚妄将家里清扫了一遍，弄好这一切后，他方才离开了家，去学校接戚笑笑了。

    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人很多，车不好开进去，所以戚妄也没有开车，直接坐公交车去接戚笑笑。

    他到达的时间正正好，小姑娘刚刚从学校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戚妄。

    “爸爸！”

    见到戚妄后，戚笑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欢快地喊了一声，飞快地朝着戚妄跑了过去。

    “爸爸，你来了，今天我们考试了，卷子发下来了，我考了一百分，我是不是很厉害！”

    戚笑笑说着，便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卷子给戚妄看。

    戚妄接过卷子，看着上面那鲜红的一百分，他弯腰亲了亲戚笑笑额头，笑着说道：“我们家笑笑最棒了。”

    戚笑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来。

    这一段时间以来，戚妄一直陪着戚笑笑，父女两个之间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好，原本内向的一个小姑娘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整个人比起先前来说要活泼了许多。

    她的变化落在了戚妄的眼中，这让戚妄觉得十分欣慰，他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戚笑笑已经渐渐恢复成了正常小孩子的模样。

    等到她差不多彻底恢复的时候，戚妄也可以进行接下来的步骤了。

    “今天笑笑考了一百分，爸爸要奖励你，你想要什么，爸爸都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听到戚妄如此说，戚笑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轻轻扯了扯戚妄的袖子，小声说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爸爸陪着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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