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暴躁春
在时间足够的时候, 阿春自己是很喜欢跟人聊天的。跟容倩聊天则属于既是工作，也是私人相处。她带容倩去了自己的冰室，刚装修完, 散味结束，油漆是她自己勾兑的，浅镉绿色，黄加蓝再加白还有一丁点红色，试了很多次才兑出来。
桌椅订了一批，打算漆酒红色, 同样要勾兑, 还在赶工，这里就先空着了。
地点就在阿春的楼下, 另一边的隔壁那条街，也就是跟空巷大道隔两条街，这里房租比较便宜。就算便宜, 门市也比楼上要贵得多，房租直接给一年的, 阿春存的钱只够房租和置办家具的。没办法，她只好跟林嘉惠借钱，林嘉惠的钱也不多, 只能借给她一千。
阿春自己把电影杂志给剪了，选了几张图放进相框里挂墙上。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是杂志不是照片，她把这回事跟容倩当笑话说：“还差不少钱呢。”
容倩看了看四周，哪怕什么都没有, 但光是从格调上就跟她看过的店铺不一样了。容倩也不是刚来红港, 实际上她是去年来港的, 也算见识了不少了。她看了眼阿春, 不太好意思的说：“是差多少了啦，我借给你呀，不超过五千，侬写欠条就好了伐？”
“咳，”阿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给你的人工可到不了五千啊。”
“嗯，我晓得呀，你讲过我记得啦。”容倩不用说粤语，整个人就放松了许多。
阿春：“……”合着这位还是个白富美。
想想也能理解，这年头能通过正规方式申请到红港的，至少都是有点家底的。
聊天有来有往，容倩得知阿春是父辈就过来了，羡慕的说她也是父亲过来的，不过申请了好久她自己才能过来，到现在广东话也说不好。至于学习，这年头也没谁教粤语，都是来到这边慢慢融入环境慢慢学的，她一开口就被人笑，都不怎么敢说话。
“所以你也不敢正眼看人？”阿春聊着聊着就发现了，她都是垂着眼睛说话。
闻言，容倩脸都红了：“不是，是以前有人说我看他，他以为我爱上他了。”
容倩是个标准的桃花眼，瞪谁谁怀孕的那种，只是眼神有一点涣散，看着就不太精神。
“哦，那他适合当算命的。”阿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为什么？”容倩问。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知道，不是算命的是什么？”
容倩“扑哧”一下乐了：“你讲话哈好白相（很好玩）啊，哈哈哈……”
阿春拿了个本子写下几条锻炼眼神的方法，小时候大家都学过课文，梅兰芳大师锻炼眼神就是看水里的鱼，天上的鸟，说白了就是第一锻炼集中力，第二锻炼控制力。这东西没法偷懒，上下左右看多少次，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看多长时间多少次，转圈看多少次，就像练体操一样。她还写了一份眼保健操，以及打算带着容倩去买了一只金鱼和一个小鱼缸。
这附近还真有卖观赏鱼的，不过有且只有这么一家，这年头都是有钱人才养宠物。
阿春跟容倩身高差不多，但架不住容倩此时打扮比较灾难，两个人站一起，阿春瞬间成了清爽的小美女：“老板，买只金鱼。”
老板打着瞌睡，相当有个性，看了她俩一眼，往里一指：“在那边，自己选。”
容倩一直没出声地跟着阿春，在阿春拉着她到里面选鱼的时候才小小声说：“哪只好呀？”
阿春也不知道，她要的就是动态目标，说白了活的，是条鱼就行，她让容倩选自己喜欢的。
她摆明了不帮忙，容倩只好弯下·身子仔细看。阿春往旁边逛了逛，这个店里不止卖鱼，还卖花，但牌子和门口的灯箱是两家店，房租贵了，小市民也有自己节省的方法。
卖花的是个老板娘，没多久就从后面走了出来，看到阿春还跟她打招呼，阿春问有没有适合的花篮，她打算开张的时候用。老板娘笑呵呵的说有，带着她去后面看。
容倩看她去了后面，就自己接着选，其实她还想买两只，做个伴，阿春就只让她买一只。看了半天，看中了一个长得不一样的金鱼，就像她自己一样，刚想问价，就感觉不太对劲。
一回头，几个年轻男人就站在门口，指着她眉飞色舞的轻声笑，眼神明显在看她的屁股。
她赶紧站起身，那几个人看到她的正脸，又说什么“北姑”，“丑样”，“胸大”之类的。
容倩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以前就是这样，同一件裙子，别的姑娘穿就是漂亮，她穿就是不正经，以为来了红港没那种事了，没想到一样有。她甚至还遇到过有人问价，恶心的不行。
坐门口打瞌睡的老板醒了：“要买东西就买，不买就滚。”
没等几个人笑完，就有人不笑了，带头的那个刚想说什么，身后就有人拿胳膊肘拐他，回头，再看到认识的兄弟给他使了个眼神，顺着方向看过去，阿春抱着花就在花堆里呢。
“好看咩？”阿春问。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也是认识阿春的：“误会，我们想跟这位……小姐，交个朋友而已。”
“是吗？那你回家跟你老豆，阿不，你父亲大人讲，我今天想跟一个女仔交朋友，专门看人家胸口和屁股，还说她长得不好看，阿爸你说她会不会跟我做朋友啊？他一定会好好赞你说你乖仔做得好以后继续天天这么做你阿爸当年就是这么同人交朋友的你阿爷都是这么同人交朋友的你祖宗十八代都是这么交朋友的，是不是？”
说完，现场“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就连跟着的两个人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得那人脸色爆红，看着阿春连最后那点面子都不要了：“我们这种穷人怎么比得上你啊，做戏直接做到人家床上，报纸上都讲了，攀上有钱佬，麻雀变凤凰嘛，戏子就是戏子，戏子无情，biao子无义啊。”
这就属于人身攻击了。
“你……”容倩刚要说话，阿春把她按住了。
她指了指那身后的两个人：“你们是跟着他来这边看热闹的？还是读书的？还是找工作的？总不会是来开工的？”空巷大道不是多繁华的地方，红港繁华地带漂亮得很。
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阿春继续说：“无论是做什么的都好，以后别跟着他啦，不然分分钟得罪人的。他都说我攀上赵公子啦，如果是真的，玩残你们几个还不容易？但是这样都要得罪我，明明不占理哦，这个智商，就是脑袋，好有问题的。”说这，指着脑袋，画了个圈。
“……”另外两个不知不觉就顺着这思路走下去了，随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带头的那个疯了：“喂，你个八婆……”
“不是我说你，我都讲到这么明了，你都要骂我，你出来混社会做什么？做古惑仔都要聪明点的，你这样……没前途的。”阿春语重心长，把这人气到吐血。
“还有啊，你看那边。”阿春指着旁边的天上，那人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
“啪”地一声，这人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伤害性极小，侮辱性极强。
她突突突地说，刚才一指，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跟着往那边看，以至于这人就这么挨打了。
……并且没有丝毫目击证人。
虽然那一声可能大家都猜到了，但确实没人亲眼看到。
“你！”这回这人就伸手想打过来了。
阿春动作利落的躲开，夸张的“啊啊啊啊”了一声，吵得店外的人都过来凑热闹了。
“什么事？什么事？哎？你不是阿春？你不是住隔壁街的吗？”都住附近，看都看熟了。
“我来买金鱼，”阿春鼻子一抽，眼泪汪汪，指着那人：“他想抽我水（占便宜）！”
“真的假的？”有人看花店老板娘，老板娘当然帮自己大顾客，一脸嫌弃的点头。
霎时间，邻居们就很愤怒了，这里附近是有很多民居的，也有很多演员租屋，大家都是靠着小生意生活，平时顶多嘴巴花一点，还不敢当着面，现在居然有人真的占便宜，还是他们都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看的节目主持人阿春……那必须不能忍：“扁他！”
没办法，性·骚扰这个罪名在哪个年代都是很难定义的，而且这种时候类似的事情都是自己解决，警察看都不看的。容倩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揍一个，后来还是阿春拦住了他们。
“打两下得了，打伤了打残了对你们都不好的，多谢大家啊！”阿春对大家表示感谢。
被拦住的大家还有点意犹未尽，纷纷说不客气，邻里邻居的，这都是应该做的。
还告诉她一个女仔在外面要小心，对了，昨天的《封神演义》讲到一半，哪吒到底生出来了没有？哇生仔真的好痛的，我生我家老大的时候就痛得要死恨不得割了我老公，还是难产呢，生了足足一天，当然没有哪吒生那么久啦……
人散的七七八八，阿春哥俩好似的拍拍那个猪头的肩膀：”呐，这次给你一个教训，对女仔尊重点，知不知？“后者疯狂点头：”知，知。“
阿春又看向都看傻了的两个人，这俩就十分从心：”知，知。“
说完了，阿春有点小心痛的拿出一百块：“大家彼此都有错，这一百算你的汤药费，ok？”
猪头点得像拨浪鼓：“……ok，好。”
三个人逃荒似的跑了，容倩依旧星星眼地看阿春。
“别这么看我，我也没想到。”她以为有几个人唾骂几句就不错了。
没想到她低估了脱口秀的力量，以及当今的民风彪悍。
也是，未来红港可是有个靠着自己的脱口秀成为全港男神的人物。
容倩笑笑，一脸“我知道你谦虚”的表情：“我们现在做什么？”
“买金鱼，”阿春还记得重点：“之后找时间给你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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