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陈砚浓轻轻叫她一声,道,“快些用膳,要凉了。”
“哎,好。”蜀绣点点头,当下又记起宝藏的事情,也无心去在乎四娘的变化。
“瞧着夫人的模样,还真是不像宰相府的嫡女。”
蜀绣刚咽下一口肉粥,就听到陈砚浓状似无意淡淡说了一句。
差点咽到气管里去,干笑道:“谷主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宰相府嫡女还能是谁。”
不知道他是从昨日的字迹还是哪里看出端倪,但看他样子,这话应该不会是无事说来的闲话。
陈砚浓见她反驳,只淡淡笑笑,也不再开口,算是终止了这个话题。
可蜀绣被这话乱了心思,本就无心用膳,如今匆忙扒拉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陈砚浓皱眉道:“夫人就用这么些吗?”
“素来胃口小些。”蜀绣笑笑,心里吐槽,名门闺秀的胃口都是这么小的!
“可听四娘说,前几日在地牢里,夫人用的不少。”陈砚浓再皱眉,“可是今日的不合胃口?”
蜀绣默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在地牢的时候刚开始还顾忌着毒药,可后来饿急了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赌气似得在吃,那何止叫不少,那是发了想把他们吃穷的念头来的。
“我让厨房重新准备。”
“哎……不用了。”蜀绣干笑道,“真吃饱了。”
“真饱了?”陈砚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不相信。
“真饱了。”蜀绣语气坚定。
“那行。”陈砚浓勉强信了,用边上的毛巾净了手,道,“那我们出发。”
“咦?你不在吃点?”瞧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样子,蜀绣问到。
“在下也吃饱了。”
“……”她怎么觉得是在嘲笑自己呢。
不过既然可以出发了,她也不会故意再给自己没事找事,点点头应了。
李四娘方才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又不知从哪里出现,道:“主人,轿子已经备好了。”
“轿……轿子?”蜀绣差点被自己口水噎道,连连道,“我轻功还可以,用不了轿子。”
这山路崎岖,若是用轿,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到那黑蛟龙守卫之地。
可李四娘却奇怪的瞧了她一眼,道:“夫人,这轿子不是为你准备的。”
“???”
“是为公子准备的。”
开什么玩笑,当初在河谷镇的时候,可是林波亲口说的,陈砚浓的武功比当初的秦源都要高,他还要什么轿子。
“夫人,按照规律,今日午时蛟龙毒就会发作,到时候需要轿子代步。”李四娘解释道。
她语气淡淡,却把蜀绣惊了三惊,她当年也受过这苦,自然知道此毒发作有多痛苦,浑身如烈火烧灼,陈砚浓竟然还要陪自己入山。
“你疯了不成,这时候不好好呆在这里休息,入什么山。”蜀绣一急,道。
“不是夫人说今日入山。”陈砚浓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我,我又不知道你今日毒发。”蜀绣被噎了一句。
“夫人不用担心,我经过这许多年,早就习惯了,毒发之时除了内力尽失,与平时并无差别。”陈砚浓道。
“我,我可没有担心你,这是医者仁心,我担心的是我的病人。”蜀绣没好气的道,既然他自己要去,她自然不会拒绝。
“四娘,带上银针,还有我昨日写的方子,带上两包。”蜀绣这边白他一眼,扭头朝四娘吩咐道。
陈砚浓瞧着她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眼底荡过一丝自己也不易察觉的温和,蜀绣背对着他自然是看不见,可四娘就面朝着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轿子比蜀绣想象的快上很多,想来也是专门训练过的。
“按这速度,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就到了。”此刻的陈砚浓还是一副飘然欲仙的淡然模样,还能和蜀绣说上两句话。
抬头看看天,一个时辰之后,就是午时,就是陈砚浓蛇毒发作之时。
蜀绣默默自己怀里的银针,有些惴惴不安,她许久不曾施针,对自己有些没底。
可再没底,时间也不会因此就停下来,蜀绣怀着心事,一路上都不发一言,陈砚浓与李四娘本就不是善言之人,除了偶尔的指路,这支队伍寂静的不行。
“再往前一里就到了。”陈砚浓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样子,道,自从他斩杀那蛟龙之后,还是第一次来此。
蜀绣点点头正想往前,陈砚浓原本淡然的脸,突然毫无征兆的变得通红,眉头皱的极紧。
“主人。”李四娘第一个走到他身边,像是像要扶住他,又最终还是瑟缩的收回手,手足无措站在一旁。
“把他扶下轿子,我为他施针。”蜀绣道。
可是抬轿子的几人只是放下轿子,就只呆呆站在原地互相望望,不敢有动作,去碰主人,岂不是找死。
蜀绣被他们气的头疼,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扶住他。
陈砚浓的体温高的吓人,蜀绣碰到他的第一下,就被这明显高的离谱的温度吓了一跳。
可吓了一跳之后,又更坚定的握着他胳膊将他扶下轿子,道:“你躺下,我为你施针。”
陈砚浓却依旧直挺挺的站在那,明明已经满脸通红,浑身灼烧的痛苦不堪,却仍旧狠狠忍住一声不吭。
“你想什么呢,躺下啊。”蜀绣简直了,一个两个都是傻子吗。
“地上……”陈砚浓嗓音沙哑,蜀绣知道这是蛇毒也在灼烧他声带的原因,凑近了听,“脏。”
蜀绣气急反笑,还地上脏,都要痛死了还在乎这个,真是气的她话都说不出来。
狠狠瞪了他一眼,蜀绣干脆利落的扯开衣带,脱下外衣,里面已经是纯白的内衣。
陈砚浓原本已经痛到模糊的意识猛的回归,双目一缩,问到:“你干嘛。”
蜀绣没好气的道:“给您老垫着。”
说着把外衣往地上一铺,指着道:“现在总可以躺下了。”
陈砚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怒声朝着周边呆呆朝着蜀绣看的属下喝斥道:“通通闭上眼睛,转过身离开这里。”
“是。”众人哪里见过自家主人那么大怒气的时候,一个个忙不迭的离开。
一时间,场上就只留下了蜀绣与陈砚浓还有四娘三人。
蜀绣一手将银针带铺开,一手搭上陈砚浓的脉,朝四娘吩咐道:“去把药煎了,等会儿我施针完毕就让他服下。”
想了想又道:“再去取些凉水来。”
“是。”
四娘见蜀绣要的急,不敢耽搁,立刻领命去了。
“还说与平时无异,这都要痛的晕过去了。”蜀绣一边道,一边往他列缺,合谷,内关三穴上扎了三针。
三针都是止痛,陈砚浓只觉得自己意识稍稍回来了一些,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蜀绣真是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不去理会他,摒弃凝神继续扎针,颇有一股不把他扎成刺猬不罢休的气势。
等到李四娘带着溪边打来的凉水过来的时候,陈砚浓的体温已经渐渐降了下去。
蜀绣的手一直搭在他脉上,如今脉象也已经逐渐稳定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收了银针,刚想站起身。
如今累极了还在昏睡中的陈砚浓却突然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腕,蜀绣一个猝不及防,加之蹲久了站起来有些头晕,竟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扑去。
两人挨得太近,陈砚浓被这一摔,也被迫清醒了一点,一睁开眼,就是蜀绣放大的脸,和那拼命往自己鼻子里钻的玫瑰香气。
李四娘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一向淡然处事,万物不乱于心的她也惊得掉了手中用竹节做的杯子。
竹节落到地上,水撒了她一脚,也毫无察觉。
倒是这声音惊动了还在愣神中的蜀绣,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却越是着急,越是混乱,差点又跌回陈砚浓身上。
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竟还是被陈砚浓紧紧握着,只好又瑟瑟蹲在一边,穿着的素白里衣,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被李四娘用这种眼神看着,反而觉得耳垂发烫,有些尴尬。
“咳……”蜀绣清清嗓子想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不曾想李四娘听到这声音猛的反应过来,慌忙捡起脚边的竹节道:“我……我再去重新接水。”
“哎……”蜀绣原本还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可一转眼,李四娘早就没了影。
一阵风吹过来,蜀绣还觉得有些冷。
瞧着四周无人,陈砚浓还是一副意识不清醒的状态,其实方才他已经指了路,自己再往前一里,确定了位置直接离开。
以自己的轻功,她确定没有人能追上自己,如此一来,宝藏的位置确定,自己也逃的升天,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可……看看自己一直被紧紧握着的手,蜀绣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心太软。
这陈砚浓虽掳了她,但一直也没对她有什么不利,反而礼遇有加,尽管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有求于自己而假装的态度,可她还是狠不下心在这种时候抛下他离开。
有一种……背叛他的罪恶感。
蜀绣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背叛”,自己与他什么时候能用上这种词语了,他们本就没有关系,又何来背叛一说。
蜀绣正在这思绪万千的想着,那边陈砚浓却皱着眉头悠悠转醒。
刚刚醒来的他显然还有些不清楚情况,眼眸中是难得的迷糊,只是这迷糊只存在了极短的一瞬间,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我们……”陈砚浓刚想开口说话,嗓子却沙哑的不行。
蜀绣连忙打断道:“方才毒发的高温对你声带也有影响,你暂且不要开口说话,等会儿先用水服了药休息一会儿。”
陈砚浓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见到蜀绣身上一片白茫茫,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昏迷之前她将外衣脱了垫在自己身下,怪不得他感觉自己身上满满的都是她的体香。
见他挣扎着要起来,把衣服还给自己,可又因刚刚剧烈的疼痛而浑身无力,蜀绣阻止道:“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反正这也没有别人。”
顿了顿,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别扭,“没有别人”,那岂不是说陈砚浓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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