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说莫扰猛狮睡,无事莫生非。
又有谚语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昨夜杰士卡大队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用简单的“摸屁股”来形容。
他们是在老虎屁股上放了一把火,又剜下一大块肉,临走时还朝着胯下狠狠踢了一脚。
哨塔上,温特斯不慌不忙往臂甲上的皮套里塞钢钉,随口对巴德说“赫德人火气好大。”
“这不废话?”巴德没好气地回答“你抢人家神像干啥?”
“倒不是我想抢。”温特斯无奈地说“而是我没办法不抢。”
两人眼见上万赫德骑兵——用膝盖想都知道是特尔敦部主力——里三层、外三层围住桥头堡,看架势竟要立即攻城。
祭天金人被夺,赫德人目眦尽裂,然而他们选错了开战地点。
杰士卡部的桥头堡虽小,却绝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这座土木建筑背靠河岸、居高临下。
四周是开阔空地,仅有的一小片树林已被温特斯带人伐净。地面光秃秃的,连个遮掩的地方也没有。
堡墙同横跨汇流河的木桥连为一体,守军可进可退。
而且墙头堡四边很小,敌人再多也无法展开。
此处原就有两支百人队驻守,杰士卡大队抵达之后,又在原有工事的基础上继续改造、加固。
他们的时间远比塞克勒部充裕,所以横亘在赫德人面前的,可不是塞克勒营地那种矮墙浅沟的简陋防御。
而是深和宽超过两米的堑壕、连绵的拒马桩、四大一小五座棱堡、以及高低配置的双层寨墙。
虽然比不上那些设计精密、耗资巨大、令人望而生畏的星型要塞。但是想要打穿这套防御体系,赫德人也要拿成百上千的性命来填。
号角吹响,远处的赫德骑兵一阵鼓噪,开始向堡墙推进。
“真敢来?”温特斯不知该笑还是该恼“不怕死吗?”
巴德瞪温特斯一眼,跳下哨塔,往他负责的西南角棱堡走去。
那个操着一口流利通用语的阿拉里克带人攻打冥河大营时,还推出几十辆楯车作掩护。
眼前的特尔敦部骑兵别说楯车——连盾牌也没有几面,竟也敢大张旗鼓来攻,实在让温特斯有些难以理解。
东北角的棱堡之上,梅森目不转睛盯着七百五十米外几块叠放的褚红色石块。
眼见石块淹没在赫德人的人墙后,梅森大吼“开火!”
五门六磅长炮依次开火,实心铁球准确飞入人群,接连贯穿躯体,犁出五道深深的血沟。
赫德人显然没料到守军有火炮。为壮声势,他们以密集队形缓步推进。
然而周围的开阔地已被梅森标定,面对如此密集的阵型,绝无打偏的可能。
只是杀伤有限的五次炮击,赫德大军却已然心神动摇。不是因为伤亡,而是因为他们无法承受干挨打的心理压力。
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一骑打马冲刺,所有赫德人都随其狂奔。
当赫德人冲入五百米,等候已久两门十二磅加农炮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炮弹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砸到地上又弹起,无情地收割走一条条生命。
“打得好!”梅森极为满意炮击取得的效果,他拍了拍红色胎记手下的肩膀“换霰弹!”
一众“炮手”听得令,手忙脚乱地开始装填用绳网、纸袋包着的葡萄弹。
罗伯特中校做梦都想要的大炮,杰士卡中校有,而且有七门。
做梦都想重操旧业的梅森中尉一经杰士卡允许,立刻带人从边黎搬走五门轻型长炮以及两门加农炮。
前者只有半吨重,但倍径超过三十,射程优异。后者约一吨重,倍径小,胜在能打十二磅的炮弹。
射击用的火药,梅森早就提前称好、封装;射击的角度,也由梅森亲自定。
其他所谓的“炮手”都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只管开炮、复位、清理炮膛、装填、再开炮。
早在冥河大营防御战,梅森就已经练出数名工具人。以旧工具人为骨干,新的工具人补充进炮兵班子。
就这样,一个养了好几年猪的学院派炮兵军官,带着几十个野路子工具人,用赫德人的大炮,轰杀赫德人——连炮弹都是捡来的赫德炮弹。
残酷的战场绘卷莫名染上几分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
不过温特斯无暇思考其中的滑稽荒诞之处,他在等待赫德人进入五十步。
如果只有火枪,赫德人可以缓步推进至一百米处从容列阵,再行攻城,
可是一旦守军拥有火炮,赫德人就必须从五百米外出击。
甚至五百米外都不算保险,六磅长炮的极限射程超过三千米——只是打不
准而已。
不到一分钟,赫德骑兵已经冲入墙头堡内,火炮只来得及放一轮,还在紧锣密鼓的装填。
寨墙之后,鸦雀无声。
杰士卡大队早已不是胡乱放枪壮胆的乌合之众,所有火枪手都在等待命令。
拒马、壕沟、胸墙、寨墙,墙头堡的防御由外到内依次是这样四层。
赫德人在拒马前停下脚步,一部分人下马张弓搭箭,另一部分则动手拔拒马桩。
“就是现在!开火!”温特斯用扩音术大吼。
他连续扣动扳机,“咔哒、咔哒”簧轮打火,两枚铅弹接连飞出枪口,拒马旁边的一个红翎羽赫德头目应声倒地。
经过贝里昂的修理,这杆双筒线膛枪已经又可以指哪打哪。
棱堡上的火枪手随温特斯按下发射杆,一连串枪声响起,铅弹横飞。
离得最近的赫德人被当场打死,没死的赫德人趴在地上躲避,试图用只有手臂粗的拒马桩当盾牌。
齐射之后,战场重回安静。
“【赫德语】站起来!”硝烟后,一个赫德头目厉声叱骂“【赫德语】他们的火枪只能用一次!快拔木桩!”
赫德人在打骂中从地上爬起,射击似乎真的停了,他们又开始动手拔拒马。
迎接他们的是第二轮齐射,叱骂的赫德头目被两枚铅弹毙命。
“第二队!装填!”温特斯挥舞着军旗喝令“第三队!准备!”
百夫长旁边的鼓手敲出催命般的急板,敦促火枪手行动。
射击完毕的火枪手后退装弹,另有一队的火枪手慌忙走到墙边,架枪瞄准。
在此之前,民兵火枪手打一轮排枪便会自由射击。
然而温特斯发现许多火枪手不敢放枪,一旦开始自由射击,整场战斗他们也打不出几枚铅子。
所以温特斯将全体火枪手分成十队,依次轮转,交替齐射。
谁的枪打响了、谁的枪没打响,一目了然。
“第三队!开火!”温特斯大吼。
军鼓戛然而止,夏尔抡起木槌,使劲敲在铜锣上。
“咣!”锣声穿透战场的杂音,这是开火的讯号。
第三队火枪手按下发射杆,打出一轮齐射。
每个射击位旁边都站着一名十夫长做记录,谁的枪没响,战后绝对逃不掉军法。
“第三队!装填!”温特斯紧接着下令“第四队!准备!”
鼓手再次敲起快鼓。在高频率的鼓声中,一队火枪手后退,下一队火枪手补上。
这套战术并不简单,每个火枪手都必须在九轮射击的时间内完成装填,而且还要提放误伤和意外事故。
凭着鼓、锣和嗓子,十队火枪手磕磕绊绊地轮转交替。
看着下属手忙脚乱的模样,温特斯并不满意。
在他看来,民兵现在还是太笨拙,如果进行更多训练,这套轮转射击战术一定会更加流畅。
“第四队!开火”温特斯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心想“一定得找个人来替我喊口令。”
蒙塔涅百夫长犹自不满意,但是赫德人的感受却完全不同。
以前两腿人的火枪放一次就要花许多时间装填。
可特尔敦部的赫德人惊讶发现面前土堡内的两腿人的火枪就没停过。
枪声连绵不绝,铅弹如同雨点,一轮接一轮,打得拒马外的赫德人抬不起头来。
终于,一大批赫德弓手赶到前线。
这些弓箭手都披着双层、甚至三层重甲,跨过拒马一直抵近到壕沟边,朝墙上帕拉图人放箭。
登时便有几个火枪手身子探出的太多,命丧箭下。
赫德人的硬弓重箭,距离稍远力道便会衰减。但换来的优点就是近距离威力“猛不可当”。
尤其是月牙箭头,甚至能把手腕从胳膊上削掉。
温特斯看到赫德重甲弓手逼近,一点也不意外。
你死我活地厮杀十几场,赫德人有什么战术,温特斯了然于胸。
毫不夸张的说,还在世的维内塔军官里,恐怕没有人比温特斯·蒙塔涅更了解赫德人那点看家本领。
这些弓手肯定都是精挑细选出的悍勇武士,能批双层重甲、开硬弓、箭术高超,专门负责狙杀、压制帕拉图火枪手。
温特斯露出一丝笑意。
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奔马!”温特斯一声暴喝,魔法增幅的暴喝瞬间压过一切声音。
听到暗号,壕沟后的胸墙突然站起一大批火枪手,齐声呐喊“uukhai!”
他们早早藏在墙后,就等着这一刻。
“开火!”
胸墙之后的火枪手在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上,给了赫德精锐一轮狠辣至极的齐射。
从重甲弓手到胸墙,中间只隔着一道壕沟,相距不超过四米。
如果这都打不中,那射手有充分的理由吞枪自尽。
按约定,一直隐忍不发的火炮也同时开火。
数不清的铅子在壕沟边交错飞舞,赫德人铅铁葡萄吃到饱。
温特斯感觉脸颊突然有点湿润,他摸了一下,原来是城下的鲜血飞溅上来。
硝烟散去,壕沟边的赫德重甲弓手十不存一。有人还活着,只是因为没人瞄准他。
鼓声、锣声依然没有停息,一轮接一轮的排枪打向城下的敌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改进,杀戮效率却大大提升。
赫德人锐气尽失,溃逃而去。
几乎没付出什么伤亡,第一轮进攻便被打退。
坐镇中军的杰士卡中校命人招来温特斯。
见面后,杰士卡一言不发递给少尉一杯烈酒,他的脸上看不出喜忧“派些可靠人手补插拒马,把尸体都拖走,别让赫德人再玩叠尸攻城这套把戏。”
“已经派了。”温特斯没有拒绝酒精,一口气倒进喉咙。
两人沉默半晌。
杰士卡突然称赞道“干得不错。”
中校难得夸奖人,他努力想挤出一些善意的表情,反倒看起来十分古怪。
“嗯。”
杰士卡放弃尝试,又恢复平日不冷不热的语气“你搞出的这套交替射击的战术有点意思。好好总结一下,说不定将来还会以你的姓氏命名。”
温特斯擦了一下脸颊,说“不是我独创的,轮转射击自古就有。古人的标枪手就是这样轮流投掷,弓箭手也会编队依次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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