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黑暗之中,无数嘈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清晰又直白地进入单九的耳边。那些声音都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一个女配而已,早出生几百年就自以为是妄图抢占男主。什么爱情并非先到先得,人得有自知之明,笑她装模作样终被人厌弃……
单九不明白她做什么了就装模作样。这些人又是谁?为何要嘲笑她?华裳裳是女主又如何?她是女配又怎样?!他们懂什么道心!她单九修行五百年,何时轮到他们来嘲笑她的道!
“闭嘴!”单九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身体里爆发一波气浪。
只听砰砰砰的飞沙走石,静心池边山崩地裂。
静心池乃天衍宗净化心魔的池子。坐落在天衍宗最高的玉子峰峰顶,四周是常年积雪。一般弟子只有滋生心魔无法自救,才会被送到静心池洗涤心魔。
冰凉刺骨的池水针扎似的刺进她的皮肉。识海震荡,灵气紊乱,剧烈的胀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单九头疼欲裂,耳边嘈杂的嬉笑声还在持续,一句一句扰得她无法安歇。
“闭嘴!闭嘴!什么命格,什么气运之女?简直荒谬!”
单九仰头长啸,忽地一跃而起,抓起石头上的长剑便飞身而去。
“小九!小九你去哪儿!”
骆玉敏刚上来,单九已经像一道红色闪电,飞速消失在天际……
沈家,天玑苑。
沈蕴之匆匆赶回来,就看到华裳裳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他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坐下便替她探查内府。好在华裳裳问题并不严重,不过是修炼操之过急,以至于灵力一时岔了道,造成走火入魔的假象。好在只是假象,如今他稍加引导便流畅地运转起来。
不过几息,华裳裳缓缓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之人,眼圈儿一红便扑到他怀中“师父!”
娇娇软软的一团撞入他怀中,抱着他的腰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沈蕴之眉头拧了拧,翕了翕嘴,最终只化作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裳裳,为师告诫过你多少次,修炼之事切莫心急。”
“是徒儿不中用,让师父失望了。”
沈蕴之没说话。华裳裳的资质确实有些差。从她六岁被他收作亲传弟子带回沈家,已三十六载。这些年,沈蕴之用了不少天材地宝替华裳裳洗筋伐髓,并亲自指点她修炼。按理说,就算是个废灵根,也该有些成绩了。但华裳裳却连筑基都没成功。
“今日是你走运,只是灵气岔道,并未伤及根本。”
沈蕴之素来对这个软软的小徒弟狠不下心,此时也只是说她几句,“若下回再如此急躁行事,谁也救不了你。”
华裳裳撅起了嘴,不高兴“不是有师父在么……”
“为师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你。”
“为何不能?”
话一出口,见沈蕴之已经绷起的脸。不敢再放肆,华裳裳委屈地点头“……徒儿知晓了。”
这模样分明就没认错。
今日为了救她,他将与单九的婚事都推迟了。结果只是个乌龙。徒弟并未出事是万幸,但沈蕴之想到单九,心里难得生了恼。四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不知轻重!就如单九所说,今日是什么日子华裳裳如何会不知?但她偏偏在今日让道童去天衍宗危言耸听,打的什么主意根本就不用想。
捏了捏眉心,想出言教训。那边华裳裳嘴一瘪,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虽未筑基,但华裳裳服用了驻颜丹,皮相定在了十六岁。此时眼圈红红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十分惹人怜惜。
“罢了,”年纪还小,还得教,“你且先歇息吧。”
想着单九那边还不好交代,沈蕴之只能狠下心“三日后,自己去刑堂领罚。”
“师父!”华裳裳嘤嘤地又想往沈蕴之怀里扑。
被他瞪了一眼,讪讪地站住脚。两手绞在一起,她嘟嘟囔囔的“徒儿就不喜欢她嘛!她处处瞧徒儿不顺眼,往后若真成了师母,定会欺负徒儿的!”
沈蕴之眉头皱得打结,无奈道“莫要胡说八道!小九没那么小心眼!”
“她有!她就是针对徒儿!不喜欢徒儿!”
华裳裳还想说,见沈蕴之脸色不好看,连忙软下语气撒娇“徒儿就是害怕嘛师父~”
“罢了,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
天衍宗那边还不晓得怎么交代,沈蕴之头疼,丢着一句‘你好生反省’便转身离去。
见他生气了,华裳裳也不恼。今日确实是她过分了,但师尊为了救她连婚事都搁下,让华裳裳自信大增。师傅本来听说她出事,结果赶来发现她没出事,会恼她也正常。虽然师傅说之后会罚她,但华裳裳一点不难过,反而很高兴。事实证明,她华裳裳在师尊心中比单九那个女人重要多了。
什么单九,连她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
美滋滋地踢掉鞋子,华裳裳趴到了床榻上。这床榻是沈蕴之特地寻来的聚灵暖玉床,亲手布置了特殊的护体阵法。是专门为她修炼用的。
华裳裳翘着小腿,高兴地踢来踢去。想想又翻出了小零嘴儿吃起来。
就在华裳裳得意地哼着小曲儿踢小腿时,洞府外忽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她洞府的禁制被人从外头强势地劈开。
说起来,一般修士只有在结婴之后才会建洞府。但华裳裳是个例外,她从开始修炼便独自坐拥一个洞府,是沈蕴之为她准备的。
洞府内外设了三层禁制,一层比一层坚固,都是沈蕴之亲自设下的。一是为保护华裳裳,二来是方便她修炼。洞府里设了特殊的聚灵阵,能自动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不仅如此,沈蕴之在构造洞府之时特地堆砌了各种天材地宝。只要不是太过懒惰,光打坐,修为都能节节攀升。
此时禁制被人从外头打碎,且势如破竹,第一层到第三层,不过眨眼之间。直至一道红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来一掌拍中她,华裳裳连人影儿都没瞧见便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墙壁之上。若非沈蕴之赐她护身软甲,她必定当场毙命。
捂着胸口爬起来,抬眸才看清强闯之人。
不是旁人,正是她方才嘲笑的单九。华裳裳瞳孔剧烈一缩,再没了先前的窃喜和得意。她簌簌地往后爬,吓得魂飞魄散“单九你疯了!居然敢打我!”
单九一手执剑,逆着光,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身份特殊,华裳裳的洞府与沈家弟子不在一处。沈蕴之毫不掩饰对亲传弟子的宠爱,吃穿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显然这会儿成也萧何,败萧何。华裳裳感受到单九的这份杀意,冷汗汩汩地冒出来。她面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此处不仅离沈家弟子住处远,离沈蕴之的住处也不近。即便沈蕴之察觉,赶过来搭救也有些距离。华裳裳突然后悔,自己不该在今日挑衅单九的,若单九当真将她打死,沈蕴之来了也无济于事。
“你,你要做什么!”
华裳裳终于晓得怕,面对一个大乘期大能的怒火,她再没了往日的底气。她忽然意识到,单九从未与她动过真格,否则以单九的修为,杀她易如反掌“你敢动我!我师父决计不会放过你的!”
单九一言不发,剑尖抵在地上,发出蹭地一声轻响。
华裳裳头皮发麻,瑟瑟发抖还不忘叫嚣“你别过来!叫你别过来!单九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敢动我,我师父会杀了你,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让你血债血偿!”
单九却仿佛没听到,只提着一把剑一步一步靠近。
然而就在单九举着一剑挥下,华裳裳即将身首异处,感受到禁制被破坏的沈蕴之及时赶到,给挡下了。匆忙之下,他一掌击中了单九的后背,转而一阵风冲到华裳裳面前,一把抱起角落里呕血的华裳裳,厉声喝道“小九!你发什么疯!”
单九被他一掌击中,当即呕出一口鲜血。
沈蕴之瞳孔一抖,面上极快闪过懊恼,却不忘呵斥“今日之事是我的过错。你心中有气只管冲着我来,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单九刷地抬起头,一双眼睛血红。
沈蕴之的喉咙一哽,斥责的话湮在了嗓子里。
顿了顿,他软下嗓音“小九我……”
单九却似乎听不见。身体轻盈跃起,原地几个跳跃散开,忽而蓄力冲过去,挥剑继续砍。
“小九你住手!”沈蕴之不愿与她打,但单九剑锋越发凌厉。每一下,都直击要害。他左闪右闪,怀里还抱着个人,实在避无可避。
华丽的洞府中,飞沙走石,山石崩塌。单九此时已然毫无往日温和模样,她双目锁定沈蕴之与华裳裳,招招致命。大乘期的修为不是作假,何况她单九是剑修,自然灵力非常。沈蕴之被逼得无计可施,只能将华裳裳推至一边,认真与她打起来。
半步化神与大乘期看似之差一个境界,实则天差地别。沈蕴之一出手,重重击中了单九的胸口。
单九当下又呕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小九!”沈蕴之面色大变,显然清楚刚才那一击用了多大的功力。正当他飞身过去将摇摇欲之的单九抱住,单九手中的剑趁机飞出去,刺向角落里的华裳裳。
华裳裳那点修为如何能避开单九的剑?顾此失彼,便听到噗呲一声清晰锐器刺入肉里的声音,华裳裳便捂着胸口昏死了过去。
沈蕴之一惊,松开单九便要去救华裳裳。
这番一游移,单九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鲜血染红了脖子。抬起眸,混乱中目不转睛地看着沈蕴之匆匆过去的背影。看着他弯腰将华裳裳抱起,迅速检查了华裳裳的伤势,似乎发现伤势过重转而对单九怒目相向。
突然之间,单九混沌的脑子被什么重重一击,双目已然恢复了清明。
“裳裳?”沈蕴之急道,“抱元守一,静心。”
“沈蕴之。”
沈蕴之看也没看她,抱着华裳裳便往玉床上放。
玉床上堆满了小零嘴儿,沈蕴之手一挥,将东西掀下去。自己撩袍坐下,金光一闪,一个透明的结界将他们师徒二人包裹在内,隔绝了一切。
结界之外,单九笑了“沈蕴之,不回答也没关系,你听得见,对吧?”
沈蕴之盘腿坐下,闭目便为华裳裳治伤。
“你听着,这些话我说最后一遍。”单九有种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认知——五百年的爱恋也好,话本子里注定的女配也罢,对于沈蕴之,她是真的可以放手了。
“你我婚事,就此作罢。往后婚庆嫁娶,各不相干。”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都来踩一踩啊啊啊啊~~磕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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