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宁莫名想起了方才她在白光一闪之后,预兆之中经历的事。
难道顾九征会杀她,是因为面前这母女?
因为曾经有过被二夫人和徐长绯骗出家门的经历,连自家的亲戚都能为了利益欺骗她,眼前突然出现的母女,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就是偏她去城郊的高升客栈?
徐长宁眨了眨蝶翼一般的长睫毛,笑得温柔无害,面露为难道:“这位姐姐,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不方便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不能送你们去高升客栈,不如我先带你们去用饭,让人去高升客栈给你的亲戚传个信儿,让他们来接你们娘俩,你看怎么样?”
那美貌的妇人面上显然出现一瞬的迟疑,虽然她极快的用微笑来掩饰,但徐长宁还是看得十分清楚 ,心里就又多了几分防备。
“小姐冒险肯搭救我们母女,已是万分难得了,我们全听小姐的安排。”妇人恭敬地又行了一礼。
徐长宁动容地笑着,倾身扶着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人这一生,都难免遇到三灾八难的,遇到困难了搭一把手是应当的,况且我瞧着姐姐和你家的姐儿也不像坏人。姐姐生的美貌,必定是因美貌惹了祸吧?”
那美貌的妇人垂下羽睫,叹息了一声,嘴唇翕动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徐长宁面上一副动容表情,心下却在嘲讽,欲擒故纵?看来这妇人也不是做细作出身的,表演的处处都是破绽。
路过饭馆时,徐长宁就吩咐了停车,带着略作整理的这母女二人进了饭馆,在包间儿里点了饭菜给他们用,回头吩咐驭夫去城郊的高升客栈,帮这对母女给一个叫柴浩的人送信。
餐桌上,徐长宁微笑着看这对母女进食,自己则悠哉地吃着茶。
二人吃得狼吞虎咽,显得十分狼狈,徐长宁常年跟随在北冀国太后身边,且太后崇尚南燕国的文化习俗,是以贵门女子的言行与礼仪也都专门学习过南燕国的,贵族的人她见的多了。
面前这个妇人,虽竭力表现得像个贵妇人,但举止之中细枝末节之处,却看得出她实则粗鄙惯了的。
徐长宁更加防备,不动声色地与她亲近地闲聊,随后笑着道:“对了,还没与姐姐自我介绍我,我姓徐,家中行四,中极殿大学士徐滨之正是家父,我看姐姐的言谈举止,必定也是富贵家族落了难的,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原来你竟是在北冀国为质十年,营救了七千战俘回国的徐四小姐吗?”美妇人睁大眼,似乎很惊讶,旋即略一犹豫就道,“徐小姐猜得不错,说起来,我家中虽不算富贵,却也不是平民百姓家,先夫正是被摄政王二公子无情斩杀的御史聂从白。”
徐长宁听得简直想大笑三声,她曾陪着小皇帝去御史府吊唁,被聂夫人直接赶了出来,聂夫人她见过,却不是眼前这样的。
“原来姐姐就是聂夫人?”徐长宁一把拉住了美妇人的手,仿佛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姐妹,感慨道,“聂御史乃是国之栋梁,却惨遭顾家毒手。”
美妇惨淡一笑,“那顾九征简直不是人,非但残杀了先夫,见我生得如此,还……还想将我们母女抓回去,我们家眼下已经彻底散了,我们母女二人好容易逃开了顾九征的毒手,若不是遇到徐小姐搭救,只怕现在我们已经……”
说到此处,母女二人都哭了起来。
徐长宁便也陪着一同感慨落泪,配合着这人的戏。
二人又亲近了几分,闲聊了片刻,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
包厢的门被敲响,徐长宁道了一声:“请进。”
“吱嘎”一声,两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假冒的聂夫人立即站起身:“弟弟。”
“姐姐!”
长得矮胖,穿了一身锦缎长衫的中年人,立即与聂夫人表演了一场亲人重逢。
就连那小女孩都跟着哭了起来。
徐长宁便也跟着动容出了几滴眼泪。
“这位便是救了姐姐的人吧?”矮胖中年转而给徐长宁行礼,“多谢小姐救命之恩,我们必定报答。”
假聂夫人便道:“这位就是营救了七千战俘回国的徐四小姐。”
“哦?”一旁一直没开口的瘦高个儿扬眉,沉声道,“原来你就是‘南山营的英雄’徐小姐?徐小姐侠义心肠,是我辈中人。”
瘦高个儿拱手道:“在下柴浩,实不相瞒,在下是赤阳会的,专门对抗摄政王暴政,为还江山于天子的。摄政王害了聂御史全家,眼下顾九征那狗贼还对聂家遗孀下手,这事儿我们就管定了!”
假聂夫人立即感慨道:“多亏了赤阳会,否则我们全家可就……”说着又落了泪。
徐长宁点头附和,就只静静看着他们演戏。
见徐长宁不多话,柴浩等人也见好就收,并不表现的太过。
“徐小姐,今日搭救之恩,他日再报答,我们就先告辞了。”
徐长宁笑着点头,将他们送出了包厢,表现的全无破绽。
待到包厢里恢复了安静,徐长宁才收起了无懈可击的表情,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看来预兆中所预警的事,与赤阳会有脱不开的关系。
方才顾九征已经说过,他调职到了五军营,虽是军中官职,却出了军务之外,还要特别专管剿灭赤阳会的事。
顾九征剿赤阳会。
可赤阳会偏偏来接近了她。
他们故意在她这个“南山营的英雄”面前演一出侠义心肠的戏码,为的就是博取她的好感和信任,以图后效。
徐长宁戒备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拿出小荷包里的顾九征的印章看了看,头脑飞速运转,不过片刻,一个崭新的计划就已成型。
徐长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吩咐驭夫送她去了徐长定常去的“博乐坊”。
驭夫言听计从,一言不发的将徐长宁送到了博乐坊的门前,乖乖地在一旁等候。
徐长宁戴着面纱进了博乐坊,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乌烟瘴气和吆喝声冲撞的周了眉头,有人在斗牌,有人掷骰,有人押宝。
各个赌桌跟前都聚了不少的人,不论穿锦缎的还是穿短褂的,一个个赤红着眼死盯着牌桌,有人应得哈哈大笑,也有人输的捶胸顿足,牌桌之间还有年轻的伙计售卖酒食和旱烟的。
徐长宁这样一个即便戴着面纱依旧格外标致的,站在这样的地方,就显得鹤立鸡群,很快便有个中年男子走到跟前:“这位姑娘,你也来玩一手?”
徐长宁微微一笑:“我想求见你们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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