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中断，孟旭放下耳边的手机，略茫然地看一眼屏幕，又看向姜昕。
姜昕不知道什么情况，问他：“怎么了？”
孟旭反应一下，“小舅舅要来带我去吃晚饭。”
姜昕没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正常，不知道孟旭懵什么。她没多问，也没有不开心，直接对孟旭说：“那你去吧，我自己出去随便吃点就好了。”
孟旭摇摇头，“我还是跟你一起。”
两个人从高二的教学楼走到学校南大门，孟旭给程羿东又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怕程羿东到了校门外找人，孟旭也就没和姜昕直接去吃饭，站在校门外的路边等了一会。
等到程羿东的车开到眼前，他下了马路牙子到车边，等车窗落下来，趴在窗口说：“小舅舅，我和昕昕随便吃点就行了，吃完还得回教室继续复习，明天要考试。”
程羿东看他一眼，目光抬高，看到站在孟旭身后马路牙子上的女孩。车门自动打开，他对孟旭说：“上来吧，我请你们随便吃点。”
孟旭和程羿东之间的关系不差，他小的时候程羿东经常带他玩。程羿东带他吃饭给他买东西也都是很普通的事情，并且频率不低，所以他没觉得有什么，回头看姜昕，“昕昕，小舅舅请我们吃，走啊。”
姜昕不好意思，而且她也觉得自己没办法很自然地面对程羿东。她只要看到他，就会不自觉想起前世的自己有多么不堪和恶心，还有那一点点对他产生的完全不该有的感情，让她觉得自己心理也畸形有问题。
她明明一开始是恨他的，因为他是厉沉的监护人，可后来她慢慢变了。
而程羿东不仅是厉沉的监护人，他还比她大十二岁，他事业成功、外貌俊朗，出过国、学历高，近乎完美。不管是基于哪一条，她都不该在被他养了几年以后，坐在轮椅上，对他产生那样的依赖和特殊情感。
她那时候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和一头乌发，是个一无是处的残废。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总有深深的痛苦、自怨、自卑与绝望。
这种复杂又凌乱的情感，一直把她往深渊里拖，让她更想早点解脱早点死。
重来一世，那种自卑与绝望，还渗在骨头里。
姜昕不看程羿东，直接看着孟旭摇头，“你们去吃吧，我自己吃好了。”
而在孟旭眼里，姜昕这是女孩子脸皮薄，害羞加不好意思。他现在把姜昕当自己人，直接过去揪她衣袖子，揪着她往车里去，“没事的啊，小舅舅不是外人，不用把他当成长辈。”
看着少男好女拉扯着在他车里坐下来，程羿东关上车门。他也觉得姜昕是拘束不好意思，上一回在医院里看到，她就是这样，于是开着车道：“姜昕同学对我们孟旭帮助很大，请你吃饭也是应该的，不用不好意思。”
姜昕浑身不自在，坐得僵硬，努力把心里那些纷杂的情绪往下压。她试图劝服自己，让自己把程羿东当成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看待，把他当成孟旭的小舅舅，而不是那个为厉沉收拾烂摊子的法定监护人，更不是精心费心养过自己的人。
调整片刻，效果轻微，她还是没办法正常和程羿东对话。
好在有孟旭在，一会和她说话，一会和程羿东说话，没有让她的不安被放大出来，让她看起来只是害羞胆怯怕见生人。
一直到下车，姜昕也没有完全自在下来，然后她便一遍遍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她只是孟旭的同桌，而程羿东是孟旭的小舅舅。她和程羿东之间，什么都不是。
不认识，没交集，没故事，没仇恨，也没期待。
跟着孟旭和程羿东进了餐厅，她还是话很少。她不点餐，一直跟孟旭说：“我随便吃点。”
吃饭的时候她也仍然不和程羿东说话，只和孟旭说话。她和程羿东差着辈分又不熟，他们之间无话可说，看起来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孟旭是他们这三个人里状态最轻松的，一个是他小舅舅一个是他好朋友，他怎么都不尴尬。但他比较照顾姜昕，跟她说话比较多，便有点晾着程羿东。
程羿东倒是没有所谓，摆正自己的长辈身份听眼前这两个小家伙说这说那，偶尔也能想起一点自己高中时候的生活。
想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好像自己从来没青春过。
孟旭问了点姜昕考试紧张不紧张的话，后来话题扯来扯去，又问她：“还有两个多月高二就结束了，高三可能要分班。对了，昕昕，你想上哪所大学？”
这个姜昕一直都是有目标的，看一眼孟旭，“我比较想上雾大。”
孟旭一听是雾大，不自觉吸口气，以他的成绩他没敢想过，他接着话题道：“大学还留在雾城吗？不打算出去看看世界？”
姜昕笑一笑，因为程羿东一直不太干扰她和孟旭说话，孟旭又让她很舒服，所以她微微放下下来，轻声对孟旭说：“我姐在雾大，我从小的目标就是她，所以我也要上雾大。她从小就叫我姜二憨，我要证明给她看，我不憨。”
听到“姜二憨”这个称号，程羿东不自觉低笑出声。
姜昕闻声看向他，正好和他的目光碰了正着。很快的一瞬，她连忙垂眸落下目光，心里下意识地想，自己在他这样的人眼里，就是个笑话吧。而前世的她在他眼里，是个比现在更可悲没用又让人恶心的废物。
自卑和烦燥伸出触角，勾了勾她的神经。
孟旭没有注意到他俩的互动细节，而程羿东再一次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小女生在下意识躲他，在刻意回避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看起来并不是害羞导致的。
女孩子在他面前，对他心生爱慕而害羞是什么样子，他很清楚。
接下来孟旭絮絮叨叨又说了什么，程羿东都没用心去听，大概都是些高考大学生活上的话题。他默默吃东西，忍着不去看姜昕和孟旭说话时候的样子。
感觉出这个小女生在刻意疏离自己，但听她和孟旭说话却温温软软。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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