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人凝目注视着官家一会儿,畅快的大笑,包黑子还说小官家没有太上皇的好脾气,简直瞎扯。
包大人···冤枉,他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莫名其妙的官家···文大人今天好奇怪。文大人摸了摸胡子,开心的笑了笑,“微臣提的这个人,乃是正经进士出身,名叫王韶。”
王韶?
官家想了想,从记忆的角落里趴出来这个人,“可是老师苏轼先生的同科进士,嘉佑二年被欧阳大人收取的王韶?”
“官家好记性,微臣说的就是他。王韶此人足智多谋,富于韬略,不到三十岁就中了进士。初任新安主簿,后为建昌军司理参军。因为考试制科不中,目前在边境游历,采访边境之风土民情。”
听完文大人对王韶的介绍,官家眼睛一亮,考试制科不中后,没有颓废失落或者闭门苦读再考,而是去了边境做实地考察,是个人才。
“好。文大人招他回来见朕即可。”
小官家把他能安排的兵事安排好,时间就到了四月份,不忍心大臣们天天早起喊他起床,他就努力的早起,然后又因为在早朝上睡大觉引得包大人大声咳嗽。
官家迷糊脸的看下来,包大人没词,范大人站出来,苍老的声音分外有力,“启奏陛下,今年的春闱题目和考试题材,可是要换一换?”
官家满脸懵懂,范大人细细的解释给他听,“庆历新政实施以来,朝廷一直致力于废除“险怪奇涩”让人看不懂的太学体文风,只是见效不大。嘉佑二年,欧阳大人任主考官,将写太学体的学子一律不取,却是收到了一大批具有真才实学的栋梁之才。”
“今年又是春闱,臣等议定还是由欧阳大人任主考官,只是考试题目、内容、书写文体,还请陛下裁定。”
官家使劲儿睁大眼睛,在脑袋里把嘉佑二年龙虎榜以及每位进士的“趣事传说”找出来,想到他折枝花儿送嬢嬢就被周敦颐老师一通训诫,不确定的问道:“把儒学翻来覆去、咬文嚼字的折腾研究,融于佛理、道论,也是好吗?”
“程颐与其兄程颢学于周敦颐大人,师徒天天捣鼓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开办学院教出来一个个“小和尚”一样的,没有人情味儿、心如死水的所谓名人学子,是国之栋梁?”
群臣默,时下文人研习佛经,道论,已成风气。
刚刚回京城做国子监博士的周敦颐大人···官家,微臣错了,微臣不该拦着你折花儿,微臣只是以儒家学说为基础,融合道学,间杂佛学,微臣师徒不是“小和尚”。
站在大臣队伍后排的苏轼老师听到官家用平时反驳他的话,反问群臣,正式表达他对世人研习佛理的不满,同样心里委屈。
他们只是闲着琢磨琢磨佛家而已,没有要跟着灭人欲,他们是人,怎能没了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人性?
同样不喜欢这股子装腔作势的风气的欧阳大人站出来,“生而为人,进而为臣,当思为国为民进忠,教化世人,岂可直接灭杀人性?微臣以为,不好。微臣惭愧,收录二程,助长此不良风气。”
听到这里终于醒神的官家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儒家一门不足以让大宋文人们研究,那就开放法家、墨家,三家一起参与科举。尤其是墨家,朝廷急需好的匠人,大宋的文人们有多余的精力的话,都去想想怎么把农具做的更方便使用,怎么把弓=弩射的更远。”
群臣呆愣,因为想到了好主意的官家兀自欢喜的说道:“至于儒家的科考内容,诗赋、帖经、墨义,追求声韵强行谈古论今,强记博诵文章义理,学而无用,华而不实。这次和以后的科举,分两科,诗赋、帖经、墨义是其一,通经致用、结合当前时政是其二。”
“说起来艰涩难懂,废话连篇的太学体,朕不明白,写文章不是让人看的吗?写得朕和大宋百姓都看不懂,这文章用处何在?当然,喜欢太学体的人可以在家里自己研究。三家考试,一律用白话文,普通平常、浅显易懂的平民语言、甚至小儿童言也行。墨家人不会写,画图也行。”
群臣继续发呆,官家兴致高昂,大眼睛发亮,“范大人,新政改革,实政要改,世人的思想风气也要特别关注。”说到这里,他又学着他爹爹的模样“老气横秋”的说道:“当然,朕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时间很难改变这些邪风歪调。”
群臣瞪眼。
官家,你这样可爱是不对的,我们要严肃的讨论三家学问一起考试的事儿。
奈何自认英明无比的小官家,压根儿就没想过和他们这些被佛理毒害了脑袋的糊涂人讨论,直接发话。
“关于这次的科举,法家由包拯做主考官;墨家由文彦博做主考官;儒家,仍由欧阳大人继续主考。嘉佑二年收录的苏轼、苏辙、章惇、王韶等人,都很好。各位爱卿再接再厉,回去研究考试试题报上来。”
被点名的几位大臣木呆呆的领旨;自觉为国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的官家,美滋滋的迈着懒洋洋的步伐退去文德殿用点心休息。
大臣们齐齐围住五位辅政大臣,官家这是要变天啊。
虽然他们也知道,任由“存天理,灭人欲”的那套出家人理论风行是不对的,任由文人天天吟诗作赋不事生产是不对的。
大宋需要好的武器保家卫国,需要安定农事促进农业生产,需要让百姓每天都和官家一样开开心心的睡吃,吃睡,可是官家咱能慢慢来嘛?一下子三大家学术一起科举,还把儒家的考试内容更改。
包大人铁口直言,“精通《大宋律》是好事儿,官家就能把《大宋律》倒背如流。”
群臣,哈哈哈,包大人额头上的月牙儿和官家的小卧蚕真像。
范大人摸着胡子一声感叹,“官家说的对,为官者,当多思考如何让老百姓过得更好,过得更方便,而不是天天想着出家做和尚。”
群臣,我们没有要做和尚,我们就是闲着没事儿研究一下,附庸一下风雅而已。我们马上去研究怎么做个更方便的农具出来。
官家太欺负人了,长的这么可爱还故意显摆。
对群臣的反应很满意的范大人,当天就把官家的意思颁布天下,自然的,天下震动。
老百姓非常欢喜,咧着大大的嘴巴笑的合不拢,官家和他们一样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之乎者哟,官家嫌弃文人们天天出家修仙不做正事,让他们回家研究农具和弓=弩哟。
埋首在《齐民要术》、《武经总要》等等书籍认真研究的文人们,笑吧,我们很大度,遇到这样一个“朴素实在”的官家,他们能怎么办?
对这些毫不知情的官家,因为大臣们都去忙乎科举,老师们都去研究农具、武器装备,美滋滋的抱着心爱的小被窝,睡得香甜。
三天后的傍晚,负责国子监和太学院事宜的欧阳修大人回家的时候,被京城的学子们和他们的家长、支持者聚众拦住。
“欧阳大人,我们不是要闹事,就是问个明白。我们从小到大都是按“太学体”学习,学习诗赋、帖经、墨义。上次你不录取写太学体的举子们,我们就当是特例。这次官家一句话就罢黜太学体的考试资格,还要考时政策论,让我们情何以堪?”
嘉佑二年被围堵过多次的欧阳修大人,经验丰富,从容淡定,瞅着冲在他面前神色最激动的那个学子,笑眯眯的抛出每次必问的问题,“你怎么称呼你家爷爷?”
学子们···,欧阳大人你能不能换个奶奶问?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儿,众人捏着鼻子乖乖的回答,“吾父之父。”
欧阳修笑,“叫爷爷不行?”
“这太普通、平常、大白话···呀!”学子们也忍不住笑了,叫“爷爷”,怎么显摆自己的学问高深、与众不同?
欧阳修大人学着小官家的模样,不紧不慢懒洋洋的继续发问:“你们学知识,是为了做官做宰吧?是为了报效官家和百姓吧?”
学子们挺起胸膛高声回答,“当然!”
他们可是有梦想有志气,立志报效国家和百姓的国之栋梁。
对他们的流露出来的惊人气势非常欢喜的欧阳修大人,很满意,当下就慢条斯理的安抚他们,“官家不是不让你们显摆自己的学问高深,与众不同,也没禁止你们在自家里私底下研究。只是让你们在写给官家和百姓看的时候,要用官家和百姓能看懂的语言。”
···官家看不懂太学体?哈哈哈。好吧,官家你可爱你怎么说都行,你说的都有道理。
“那大人,时政策论怎么说?”
“时政策论很简单,”欧阳修大人因为他们的松动心里开怀,语气中带了轻松,“官家的意思就是,做学问归做学问,为国为民做事的官员怎么能不通庶务,不懂民事时政?”
那个最激动的学子辩解道:“大人,我们没有不通庶务,不懂民事。”
“本官知道都很好,可你们只是大宋学子的一小部分。”欧阳修大人摸着胡子耐心的解释给他们听,“当前全国上下这股浮夸风必须打压。国家科举取士是为了取贤纳才,治理天下,不是为了写诗作词。”
“上了龙虎榜成了天子门生,都要做实事,并且有能力做实事。进了鸿胪寺,需要懂各国语言文化;到了地方,要知道地方上的风土人情,水利农事;到了工部,要熟知大宋的建筑规划,武器装备等等。这些事儿和做文章写诗作词,完全是不搭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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