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药癫莫问

    “几乎整个江湖都知道杨焕有一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天山雪莲,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一介武夫,到底是从哪里拿到这东西的?”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罗五夜的声音被风吹的七零八落,散入了身旁几人的耳中。

    “他说是遇到了奇遇。”陆小凤在一旁出声道。

    “这话你也信?”罗五夜白了他一眼。

    长得这么大头一次被人鄙视之上,陆小凤炸毛了,“怎么就不能信了?江湖人被追个杀,跳个崖,遇到一两个奇遇不是很正常的吗?”

    慧空莫名想到了被自己丢在大漠当留守儿童的甄竹珏,默默的点了点头。

    “可是有一点不对,”似乎想到了什么,楚留香突然出声道,“当年杨老先生亲口承认,这雪莲花普天之下只有一株。”

    “听你们的描述,那雪莲花除了香味之外与普通的无异,杨焕说花只有一株,而唯一的那一株此时还好好的在龙威镖局里面,他没试过,怎么知道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株花能活死人肉白骨?”

    慧空眯起了眼睛,接了下去。

    “那株花不是他的。”

    罗五夜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无关的事。

    “当今武林最负盛名的大夫应该是医鬼吴语,可是若是有医无药,那么即便你是神农降世,怕是也对那些疑难杂症束手无策了。”

    “药癫莫问。”楚留香沉声道。

    另外的几人均默默的点头,慧空作为一个刚入江湖,啥都不懂的土包子,只能默默的低头,当一个好学生。

    “医鬼擅医,平日里最爱疑难杂症,天南海北四处乱跑,药癫虽然于医道一途一知半解,但是却极其善于培育药材,不论是什么药材,在他手中药效都会高很多倍,而且产量稳定,品质还好。”

    就是一个是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另一个是精通杂交的科研人员呗!

    慧空在一旁默默的想道。

    “这两人虽然名字可以凑成一幅对联,但却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互相嫌弃,吴语想要用自己的医术来弥补药材的品质,而莫问则希望自己培育出的药材能无视医术的作用。”

    “相爱相杀啊……”

    慧空默默的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但是另外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硬要这么说……也行,”好像想到了什么,罗五夜露出了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反正那两人自己骂对方骂的最凶,但是一旦别人说了对方什么不是,那两人一定会转过头骂那人,到时你就会很清楚的了解到,什么叫语言的艺术。”

    “而且明明就住在隔壁,早上一定要一前一后出门,跟人说个话还要找我当传话筒,明明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罗落“啧”了一声,每一根汗毛都散发着嫌弃。

    “莫问死了之后,还往我们这儿连下七道追杀令……”

    “理由是……从今以后陪他吵架的人没了……”

    话没说完,爷俩齐齐叹了一口气。

    慧空眨眨眼:总觉得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陆小凤看了他一眼:小孩子别瞎想,这叫高山流水遇知音。

    楚留香把慧空的头掰过来,温柔的笑笑:莫问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吴语是有夫人的。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陆小凤的头从慧空身后探出来。

    我以为他要和医书过一辈子呢。

    花满楼叹了口气,拍了拍陆小凤的背。

    他的夫人是苗疆的人,蛊术出神入化,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蜈蚣在我脸上爬的感觉。

    想到这儿,花满楼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几人旁若无人的用眼神交流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还有嘴这个东西。

    但是他们并能交流多久,因为很快,杨府到了。

    ……

    “世叔,事情查清了。”

    冷血拿着厚厚一叠纸,走了进来。

    “当年杨焕与刀魔任千峰一战,跌落山崖后,救他的人是莫问。”

    “他刚好跌到了莫问的药谷里面,半年后他重出江湖,杀了刀魔报仇,武功不退反进。”

    “但是三年后刀魔的结义兄弟便找上门来,杨焕失踪了一段时间,据说是被废了武功,但是奇怪的是,当杨焕再次出现在江湖时,他的武功并没有出任何问题,紧接着他金盆洗手开了虎威镖局,镖局里面还多了株天山雪莲。”

    无情摇着轮椅从冷血后面走了出来,倒了杯茶润润喉。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追命喝的醉醺醺的,伏在桌子上,嘴里哼着跑调的歌。

    冷血走了过去,很顺手的把他拎了起来。

    追命摇摇晃晃的,没站稳整个人又趴到了冷血的背上。

    “世叔,我觉得我们可以出发拿人了。”

    冷血嫌弃的把人推到一边,但是很快追命又再次黏了上来,试了几次无果后,冷血只能无奈的认命。

    “可是他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为什么还留着不走呢?”

    “因为他还想要把一样东西拿回来,”冷血沉声道:“一样只有杨焕知道在哪里的东西。”

    “世叔,我能拿水泼醒他吗?”

    无情瞥了趴在冷血身上的大型树袋熊一眼,淡淡开口道:“崔略商,老楼着火了。”

    “啊,老楼着火了!我的酒!我的酒!”

    追命立刻从冷血肩上抬起头来,转身向外跑去,却被冷血一把抓住腰带。

    “好了,世叔,我们出发吧。”

    ……

    杨府很大,而且很美,杨焕是北方人,但是杨府的亭台楼阁却处处透着江南的温婉,这一切都要得益于杨月琼的母亲——一个出生于江南水乡的大家小姐。

    曾经的杨府花园,每到春天,池塘边便会有大片大片的迎春盛开,金黄的花朵一簇一簇的,像是天上落下的碎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让人看了心情也会好上几分。

    而如今的迎春仍然盛放,但是金黄的花瓣却染上了血色,暗红的血迹浸透土壤,攀上花枝,凝结成块,将这满院春光硬生生削弱了几分。

    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停在了花丛旁边,杨月琼一把扯过花枝,将那染血的花扔入了池塘。

    但是那有如何呢?

    杨月琼回头看去,那簇迎春因为之前的动作早已七零八落,不复原先的明媚。

    即使再过个一年两年,花枝重新长出来,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一簇了。

    池塘里的鲤鱼不知疲倦的游着。

    点点花瓣落入湖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桃花开了,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会有丫鬟小厮端着桃花糕来来去去的走着,如今没了这些人,整个杨府倒显的有些空荡荡的。

    “月琼,春天要捂,你穿的那么少,莫要着凉了。”

    莫千翼将一件披风披到了她的肩上。

    “那个书生又来了,你不去见见?”

    “有什么好见的?”杨月琼眼帘低垂,语气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她拿起一块石头,向湖中掷去,可不过几下,石头便沉底了。

    “又沉下去了。”杨月琼的肩耷拉了下来。

    “你会打水漂吗?”

    “伯父不是教过你?”

    “对啊,可是我一直没学会,”杨月琼叹了口气,“你会吗?教我吧。”

    “好……好的呀,”莫千翼似乎想起了什么,眸光闪动了几下,捏紧了手中的石头,“有人……教过我的……”

    他将石头往湖中掷去,但是只一下,石头便沉了底。

    莫千翼微微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便掩饰般的眨了眨眼,“是……石头的问题,太厚了。”

    “莫千翼,你知道吗,我其实很讨厌你。”

    两人在池塘边打着水漂。

    一时间,竟是从未有过的和谐。

    “我从小时候就很讨厌你,一个小乞丐,也不知道爹爹为什么将你收养过来,他待你比待我还要亲,但是你却从未唤他一声父亲。”

    “整个人看着笨又不会说话,成天阴沉着一张脸,还喜欢同我唱反调,身板又瘦,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莫千翼听罢笑笑,没有说话。

    “不过你到底也是……”杨悦突然转过身,背对着莫千翼,向前走了几步。

    “我在我父亲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份遗嘱,他要将他的一半财产都给你。”

    “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他亲女儿?”

    杨月琼转过头来,苦涩一笑。

    “那些钱你留着吧,我不要。”

    “月琼我问你,如果凶手抓到了,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杨月琼一愣,好像是一个目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闯入了她的脑海,让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杨月琼迷茫的摇了摇头,在得知楚留香不是凶手的那一刻,她似乎整个人都被抽走了力气。

    “我不知道,当日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把楚留香大卸八块,但是日子久了,我……我就只希望我的爹爹能活过来……”

    杨月琼颤抖着双手捂住脸,眼眶发红。

    “我至今都觉得这只是一个梦……”

    “不过你若要这么说的话……若要这么说……我希望他死!我希望他受尽折磨万世为畜!生生世世永远痛苦!”

    杨月琼无处安放的恨意就这么释放了出来,腮帮子咬的紧紧的,面目是前所未有的狰狞。

    “那你会以牙还牙,灭他全家吗?”

    “为何不会?”杨月琼冷笑一声,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巧了,我也是这么觉得。”

    莫千翼突然笑了。

    “风大,我们回去吧,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杨月琼的面色依然是冷冷的,漆黑的眼中是翻腾的怒火。

    “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你没死,我担心……”

    “来了正好……还有你,”杨月琼眼睛一转,“你一个小乞丐就别当凶手杀我的绊脚石了,免得阻挡不成还丢了性命。”

    莫千翼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笑。

    微风扬起了两人的衣摆。

    杨月琼走入了房中。

    莫千翼小声叮嘱了几句,将门慢慢合上。

    吱呀——

    地上的那束阳光慢慢变细。

    就在它变成一条金线即将消失的时候——

    忽然一阵银光闪过,一把剑从杨月琼身后刺来。

    直取其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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