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慧空练了十年的拳法，但是除了他师傅，他下山至今从未有人见过，而如今，司空摘星有幸成了这第一人。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司空摘星侧身一躲，险险避过了袭来的拳风，随着他的动作，头上的步摇顿时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长长的流苏啪的甩到他的脸上，留下两道红印子。
他慌慌张张的闭上眼睛，把碍事的流苏拨开再睁眼时，慧空已经直直逼近过来，那张漂亮的脸在他面前放大数倍，近的能看清慧空脸上的痘印和短短的胡渣。
所以说，什么肤若凝脂都是骗人的，没有青春痘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你干嘛呀！好歹相识一场啊！”
司空摘星嚷嚷着，立刻以超常的柔韧性下了个腰，躲过了这一击，而与此同时，他的腰部突然发出了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
一张如花似玉的脸顿时扭曲了，司空摘星一手捂着腰，一手使出自己仅会的几招挡了慧空一下。
然后他转身便走。
笑话，我打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司空摘星虽然没有楚留香名气大，但是多少也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相差的那些名声也仅仅是因为颜值的问题罢了。
作为偷王之王，他的轻功自然不差，至少比慧空要好。
此时他得意的一笑，整个人拔地而起，衣袂飘飘，翩若惊鸿。
“小爷我之后再来找你玩！”
司空摘星转过头对着慧空喊了一声，然后一脚踏上墙面，想要借力而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无比。
但是他踩到了自己过长的裙摆。
然后摔了个狗吃屎。
以一个很标准的姿势。
他捂着鼻子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慧空那张看似倾国倾城，实则凶残无比的脸。
司空摘星很难过。
因为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遭遇了整个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他顶着的是别人的脸。
而这个地方除了慧空也没有第三个人看到这件事。
下一刻——
“哈哈哈，猴精你这是个什么姿势！哈哈哈！”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大的把周围的鸟儿都惊飞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从一旁的墙角走了出来。
行吧，友尽了。
我司空摘星宣布，从今天起，陆小凤不再是我的朋友。
司空摘星心如死灰。
他坚强的站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鼻血，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很清俊，但是真的没有楚留香好看的脸。
江湖传言果然没错。
慧空看了一眼便默默的挪过了头。
本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要死一起死”的原则，司空摘星很干脆的把陆小凤拖下了水。
“就是他！”司空摘星指着陆小凤的手微微颤抖，一脸悲愤，像是被玷污了的黄花大闺女。
“本来这事弄不到你身上，但是陆小凤被那些杀手弄的烦了，又不忍心楚老爷和楚小姐一直担惊受怕，便想把这事查清楚。”
“但是七杀的人已经发现我们了，他们二人不能暗中保护，但是如果这事现在不解决，楚小姐就会一直被找麻烦，他就想找个会易容的人假装楚小姐深入敌方，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是他嫌你武功不好。”慧空默默接上了下半句。
“……看破不说破。”
“总之，最后他把注意打到了你的身上，你说说你说说，陆小鸡这人多坏啊，他自己为什么不去啊！他长得又不壮！”
“我长得是不壮，但是我高啊，而且我又不会缩骨。”陆小凤摊了摊手，笑的一脸自得。
“那你的意思是……我矮？”
慧空果断抓住了重点。
“是楚小姐太高了。”这是嬉皮笑脸的陆小凤。
“你才十六。”这是求生欲很强的司空摘星。
“还有的长呢。”这是温柔的花花。
慧空被治愈了。
原本“超凶”的脸色柔和下来，但是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有事要忙。”
“那好吧……”
陆小凤不是那种会逼迫别人的人，听到慧空这么说，虽然遗憾，但还是点点头接受了。
唉，莫非这女装真要我来穿？
“可要我们帮忙？”花满楼面带关切。
“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慧空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
“你们觉得……让西门吹雪穿女装的可能性有多大？”
陆小凤放下了挥舞的手，满脸严肃。
“陆小鸡，你要多大的棺材？”
司空摘星惊悚的看着他。
“唉——，只有我穿了？”陆小凤长叹一口气，使劲揉了揉脸，满脸的绝望。
“陆小凤，你要什么样式的裙子？”
花满楼笑的温润。
……
“你可知，我那妹妹为何那日彻夜不归？”
慧空走后，莫千翼叹了口气，问道。
“我们神侯府曾经问过，但是杨姑娘语焉不详，支支吾吾不肯细说。”
“这也难怪，”莫千翼无奈一笑，“一个女儿家，这种事情多少不好意思是说，既然她不肯，那还是我来替她说吧，只是希望你们听过便罢，千万不要流传出去。”
“这是自然，”楚留香连连摆手，小眼睛里满是诚恳，“我们神侯府一切都是为了查案，自然不会拿这些事去嚼舌根。”
“那便好。”
莫千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事发那日，正巧是我妹妹生辰的前一天，我想着给她庆祝便快马加鞭，提前回到了京城，我到的时候天色以晚，城门已经快要关了，想着给她一个惊喜，我便不打算回家过夜，而是在客栈里凑合一晚。”
“谁料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我的妹妹，她的身旁还跟着个人，我不认识，但是样貌不错，看样子是个年轻的书生，约莫是来进京赶考的，我见我那素来任性的妹妹一改往日的刁蛮，反而面色羞红，目光躲闪，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道这儿莫千翼叹了口气。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若是杨姑娘真的喜欢，便想办法叫对方提亲便是，莫公子何故一脸愁容？”
“莫非——杨老爷他不喜欢读书人？”
“要单单是这样倒也容易，”莫千翼的愁苦之色更重了，“这不是读书人不读书人的问题，月琼她——三个月前便同漕帮的少主订婚了。”
“漕帮少主？漕帮远在江南，而且听闻那余潜似乎身体不太好，杨老爷为何会……”
楚留香突然噤声了，他并不笨，这种事情细细一思索，便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漕帮管水运，虎威镖局虽然声名远播，但是有很多都是杨琼早年闯江湖闯出来的，要是论押镖运镖，他们始终被惠远镖局压了一头，若是能与漕帮联姻，那么对于漕帮和虎威镖局而言，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尤其是那漕帮的少主余潜，身体孱弱，有大夫说他活不过三十，对于这样的人，势力大的瞧不上，而势力小的漕帮帮主余钺又再三衡量迟迟不敢定下人选，而此时跳出来一个虎威镖局，余钺自然是满口答应，求之不得——毕竟同那些小势力比起来，虎威镖局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合作对象。
“看来你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这件婚事在两方人马看来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不高兴的估计只有两位当事人了，也因此，月琼同别人私会的事情绝对不能捅出来，如今虽然伯父身死，但是婚约还在，若是在这个节骨点上传出什么风声，那无疑是落了漕帮的面子，也有碍于月琼的名声。”
“实际上，事情发生的前几天，月琼就已经与伯父大吵了一架，伯父向来疼爱月琼，但是这次说什么也要让她家，甚至还禁月琼的足，月琼一气之下便跑了出来，我遇见她的那晚上，她打的便是与那书生私奔的主意，但是被我给拦了下来，也因此，她之后便对我再没有好脸色。”
说道这儿，莫千翼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
楚留香怀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莫千翼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他语气硬邦邦的，反问了一句，“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不不不，只是例行公事罢了。”楚留香立刻微微弯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谄媚和抱歉。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那日我同月琼大吵一架，她指着我的鼻子要我滚，还说不稀罕我给她庆生，本来是一片好意，谁料遭到这样的嫌弃？我忍不下这口气，索性在城门旁等了一夜，天一亮，城门移开我便走了，进了深山老林采药，直到最近出山听说了这件事，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说道这儿，莫千翼一挥袖子，嘴角微勾，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楚留香见状不由的陷入了沉思，但是面上却仍旧是一片憨厚的笑容，朝莫千翼拱手行了个礼，“多谢莫公子，给莫公子添麻烦了！”
“不妨事，只是月琼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这件事与此案无关，我告诉你们也只是为了别让你们乱怀疑，可不要到处乱说。”
“那是自然，就算您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送走了莫千翼，楚留香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小捕快的角色，迅速投入到了对于杨府的搜查之中。
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半月，地上的血迹早就变成了深褐色，偌大的杨府，能找的差不多都找过了，这次只是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漏网之鱼的。
也因此，那些大小衙役在翻找那些早就被翻过千八百遍的地方时都显得有那么一些心不在焉，也就楚留香这个第一次来的，翻找的最仔细。
但是这么一翻，还真叫他找到一点东西。
“这是什么？”
窗外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到了室内，楚留香身子一转，突然从床脚看到了一丝反光。
他走过去，掀起了层层叠叠帐幔，发现地上有一个圆形的金属物体。
那个物体掉落在床与衣柜的夹缝里，又有帐幔遮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楚留香想伸手去够，但是缝隙太小，只进了个手掌便再进不去了。
“帮个忙！”他双手抓住了床，憋的脸都红了。
呼啦啦涌进来一堆衙役，三四个人同心协力，终于将那笨重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黄花梨雕花大床给挪开了。
楚留香拾起地上的东西，身旁瞬间凑过来三四个人。
“这是什么啊？”
衙役甲抓耳挠腮。
“不知道，这上面刻了个东西，凶神恶煞的。”
衙役乙仔细看了眼，摇了摇头。
“像是个罗刹，但是跟书上说的不太一样，罗刹面相凶恶，一般是兽首人身，怎么凶恶怎么来，但是这个罗刹……看着好像长的还行？这獠牙都快成虎牙了。”
衙役丙满脸的疑惑。
“七杀。”
楚留香的面色严肃起来——被李红袖强迫着背了不少江湖名人事迹的他瞬间就认了出来。
慧空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他顺着三四个人的指路来到这间房里，听到这话脚下一顿，一天前的事情浮现在了脑海中，紧接着，司空摘星那贱兮兮的声音也在脑海中响起。
于是他很干脆的脚步一转，走路带风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胡兄，你要去哪里？”
楚留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事，我就是去找个熟人。”
慧空扭过头笑笑，动身向来时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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