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型食物过敏虽来势汹汹，但随着洗胃与药物的用下，第二天韩瑾就被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
而他醒来看到的第一眼，依旧是……白大褂莫生。
不同于上次的热络（？）今天的莫生明显冷淡疏离了很多，虽然依旧给他端了杯水来着，但到底没有像第一次般，主动开口说话打破冷凝的空气。
静静的看着记录册上无数的数值显示，莫生从头到尾保持着一言未发的状态，而喝完水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病房中气氛颇为怪异的韩瑾，也将视线放到了对面人身上。
男人垂着眼，被长长睫毛遮挡下浅灰色的瞳低蕴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光，下意识抿着的唇，像极了他这个人一样，总是给人过于冷淡的印象。
或许是身为主刀医生的原因，他翻动着记录册的五指修的特别的好看，骨节分明，根根葱白，看的出来他平时格外爱护这双手。
哪怕因为某些原因，韩瑾对人本身没有太大好感，但看着面前这如画般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有对谁都不屑一顾的高冷资本。
就是眼睛有毛病，爱上了那么朵黑莲花。
沉默的翻看着记录册的同时，莫生用着他标配的冷淡声音道：“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出现瘙痒，脱水，全身乏力这些症状？”
“……”
没有如意料中收到回复，莫生正翻页的动作暂停，暂时性将目光自手中记录册上移开到了病床上，随之他看到了不远正愣愣看着他思绪明显放空出神的某人。
没有人喜欢自己在跟人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对方在发呆，更况是这会还处于‘生气’阶段的莫医生。
所以在觉察到对方光明正大发呆的瞬间，他那张本就是面无表情脸，整个都沉下来了。
啪——
坚硬的记录册本在大力合拢的瞬间发出一声巨响，将刚记起对方这会还正处于神游状态的韩瑾给惊回过了神，一抬头他就见到了对面男人正望着他。
莫生冷意十足的话不没来的及说出口，他就先一步见到了对面病床上人突然对他露出的一个感激的笑容。
紧盯着远男人的脸，韩瑾亮着黑亮又纯粹的眼睛道：“我想起来了！”
一句话落，莫生瞳孔微不可查一缩，拿着记录册的指尖也紧了紧。
他记起来了么，那次的相遇。
自上次脱口被意外打断后，莫生总在心中告诉自己，那不过一次简单的萍水相逢，记得与不记得并不太重要，但是这会见到对方这突然而来的惊喜神色与亮晶晶的眼睛时，莫生内心中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出了那么丁点儿期待的欣喜，没有人喜欢被忘记，哪怕萍水相逢。
你记起来了吗？五年前的事……
然而下一秒，莫生就清楚的知道，什么才叫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是你救的我对不对？我记得你的声音，还有你身上的味道，里面混合了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莫生刚才还有的期待的心情，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直浇的到底，散了个遍。
事实告诉他，对方根本就没记起来五年前的第一次相遇。
不同于他所想，这会的韩瑾就跟在人海茫茫中寻到小伙伴似的，弯着眸儿自顾自的道：“原来你是这里的医生吗？真的很谢谢你那天晚上救了我，我说上次你怎么说那么奇怪的话呢？原来我们见过了么，我之前还在想什么时候要亲自去跟救我的人道谢呢。”
话到这里，蓦地想到了什么韩瑾声音一顿，忽道：“那个……他们都还好吧？”
原本打算着不理这神经反射弧过长的人的话的莫生，在听到这句带着担忧的反问时，手中的拿笔记录着数据的五指下意识的一紧。
二次抬眼，他看到了病床上人那微蹙着眉，挤满担忧的脸。
那上的真挚，如同它主人这双好看又清澈的眼睛，丁点儿也不懂得什么叫低调的掩饰。
原来已到嘴边‘死了’的两个字，在看到这双满蕴期待的眼睛时，莫生却不知怎么的，再也没有办法没有任何负担的吐出来。
对面的人，似有这么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他丁点不忍心看到他垂眸瞬间，流露出的失望与伤心，让他看到这个社会黑暗面，看到这个残忍的社会阴暗面的魔力。
这么一双纯粹的眼睛，理应活在阳光满院的象牙塔中，永远如初次见面般那一眼中幸福的笑着的。
敛下眼中的情绪，莫生用着平淡的语气道：“被警察带走了，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原本以为会得到具体答案的韩瑾立刻有些恹恹的了，“哦”。
听到这句恹恹的回应，莫生倒是真好奇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了，虽然从同行七七八八的只字片语中猜了个大概，但他却依旧想具体了解下。
于是他道：“你怎么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烟火节的那天晚上？”
被这句话问的一愣的韩瑾抬头，看见了对面莫生那双淡漠的双眼，大概是想到了那晚的事，他抿了抿唇，小声道：“一只猫……”
一直偷偷注意着人表情的韩瑾，见男人下意识皱了下眉，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毕竟这的确算不得什么光荣的事。
“嗯……之前一直喂养的流浪猫跑到里面去了，我就跟进去，谁知道就遇见了那个……”声音到最后愈来愈小，直至完全消失。
韩瑾这话倒是一点破绽也没有，重生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玄猫的影响，他对猫这种动物特别的有爱心，每次遇到了，看到了，总是手痒的想抱起来吸上一口，所以平时人前时他对猫也非常好。
几年前，韩止睿看他这么喜欢，也送给了他一只血统很名贵的纯种，当时韩瑾高兴的抱着那可爱的小东西根本不撒手。
然而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那只猫就死了。
……饿死。
从来不用喂玄猫食的韩瑾压根就不记得要给家里的猫喂食，再加上那爱撒娇的猫超黏他，同样身为半个主人的陵封对它是杀之后快。
某次也不知道怎么屏蔽了韩瑾的感官，直接将它给反锁进了储物室，待韩瑾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只猫，好像没喂食找到它时，尸体都凉几天了。
那天，韩瑾抱着凉透的尸体，坐在家里哭了好久，韩止睿是又哄又劝，可惜都没用。
猫死后，韩瑾伤心了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有过那次后，韩止睿再也不敢给他买猫养猫了，就怕出事了他又难过。
喜欢却无缘养猫的韩瑾也就只能平时出门喂喂流浪猫，对于他接近流浪猫的这事，韩止睿开始很是反对，但说过几次，见韩瑾难得固执，后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回忆着与人相处这段时间对方做出的这些蠢事，与自己五年级间注意到的那些养猫事，莫生完全相信这人的确会为追一只猫，从而跑进那么深的巷子中出意外的，只是……
“以后不要去喂了。”
“啊？”半歪着头的韩瑾不解。
他就见对面的莫生将记录册放回到原位的同时，抬眼用着清而凉的嗓音道：“流浪宠物身上基本都会携带大量细菌，一旦被它们抓伤咬伤及有可能会感染狂犬病。”
瞧着人似对这种病毒并不了解及不在意，莫生接着道：“这种病毒自伤处侵入人的皮肤，会停留于横纹肌梭感受器神经纤维处聚集繁殖，再侵入附近的末梢神经，病毒沿着周围神经轴索以每小时3mm向中心进扩散，到达背根神经节大量繁殖后侵入脊髓及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再由中枢神经系统向周围神经离心性扩散，侵入各组织与器官，这会直接导致迷走神经节、交感神经节和心脏神经节受损，从而引起心血管功能全面紊乱，导致最后的……”
抬眼看向被一堆专业术语炸的目瞪口呆的人，莫生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死亡。”
男人的气质本就是清冷型，加上他那一身白大褂的装扮与安静的过份的此境，韩瑾只感两字落下的瞬间，全身的毛孔都不受控制的紧缩了一个度，让他本能瞪着眸，瑟缩了一下身子。
虽然除了最后的两个外，其它的一句都没听懂，但还是觉得很恐怖很厉害是怎么回事？
见着对面病床上的人半裹着被褥，就露出了颗毛茸茸的脑袋，而那外露的小脑袋上一双瞪的圆滚滚的眸子特别的显眼可爱，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极了只打洞的田鼠来着。
嗯，这会是被吓坏了，钻进洞里的田鼠。
本就怀揣着想吓他一吓，让他以后离那些危险东西远点的莫生，想到脑海中突冒的这个比喻，再对比眼前画面，忽的很想笑。
韩瑾就见不远男人牵动了下嘴角，但也只是动了下嘴角，那并不是笑。
他早就不会笑了，他又忘记了么？
韩瑾就感刚才还周身微有回暖的男人，如同一朝万里冰封的江河，再次恢复成他往日般冷淡的模样，连那双再次看向他的眼神，也没有了半点的温度。
目送着男人身影彻底的离开，韩瑾眸底露出两分不明的色彩。
看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啊。
正待韩瑾打算着回意识海，好好翻翻有关这位莫医生原生家庭，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时，忽的一直安静躺在床边柜上的手机响来。
拿过手机，其上显示来电人——哥哥。
“哥……”
“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杏仁过敏吗？你竟然还主动吃这种东西，你不要命了！”
刚接通电话，韩瑾欣喜的音调还未落下，一句气急的咆哮伴随着‘碰’的掷地玻璃的碎裂声，通过手机清晰的被传递到这边病房的每个角落。
病房外，正好给人送饭的顾宴在听到这句咆哮后，缓缓的松开了准备推开门的手，似一个即将看着精彩辩论剧的观众，拿着保温桶的他径直的靠在了病房外的墙上。
吵吧，辩吧，委屈吧，歇斯底里吧，这就是你算计我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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