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刚打算从树上下去把殿下从妖女手中拯救出来,就看见太子冷冷地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一眼让云舒相信,他敢下去,殿下就敢废了他。
然后太子的目光又落在了妖女身上,目光一下柔和了许多,云舒了然,殿下是提醒他下山买衣服呢。
殿下这人向来说一不二,他交代的事情自己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于是云舒只能叹了一口气,轻轻一掠,往山下去了。
他也忘了问问殿下,这钱给不给报?不过想来问了也没用,瞅着殿下这架势,有点牡丹花下死的感觉。
洛停枫察觉到云舒离开了,才又开了口:“姑娘今日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何事吗?”
“我是想请公子帮个忙,也不知公子愿意不愿意。”莫沧沧偏着头冲洛停枫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忽闪忽闪,带着讨喜。
洛停枫突然想起了老师家里那只猫儿想吃小鱼干时的样子,蓦得生出了揉揉她脑袋的念头,然而还是被多年的冷静自持压了下来,只是微微点头:“姑娘但说无妨。”
莫沧沧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放到了前面,捧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朝着洛停枫眨了眨眼:“公子,可否帮我在上面画些画,写些字?”
“好。”
洛停枫语气有些冷淡,却并未犹疑,莫沧沧本来以为以他的性子,不愿意麻烦,没想到这人却很爽快,于是高高兴兴地捧着东西就走进了屋里,放在了桌上。
洛停枫跟着她坐到了桌旁,打量了一下,她送来的东西是一个约摸大半尺高的美人樽,只不过是木头做的,外面刷了一层均匀光洁的白漆,上面的口也是封住的,其余的看不出什么特别。
莫沧沧却轻轻一笑,然后一手捏着瓶肚,一手捏着瓶颈,轻轻一提,就分成了两半,而中间是空的,立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稍微小了一些的美人樽,然后一个,两个,三个,足足七个,摆成一排,整整齐齐一家子。
其实就是改良后的俄罗斯套娃,莫沧沧寻思了很久木头能做些什么,可以做的其实很多,但是他们做的除了价格低其他都没有优势,毕竟手艺不可能比别的匠人精湛,寻思来寻思去,也就这个玩意儿还算新鲜,然后揣测了一下古人的审美,做了个白瓷器的底子出来。
“寨里有个叫吴贤的人,以前家里是祖传木匠,很有几分手艺,我画了图纸后,让他做出来的,可还能过眼?”
洛停枫把玩了一下,点点头:“还算新巧。”
莫沧沧知洛停枫不是说客套话的人,于是抿着嘴笑了笑:“这只是个坯子,真正新巧的还要靠公子。”
“嗯?”洛停枫挑了挑眉,看向她,“你想让我写什么?”
寻常俄罗斯套娃都是画一模一样的娃娃,除了小孩子玩,成年人大多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大楚兴科举,重清流,多文人,附庸风雅之人也就多了起来,而且往往身上有几个闲钱,莫沧沧就把心思打到了他们身上。
“我之前见过公子抄书,字极是好看,就想着公子能不能在最外面这一层题上谜面,然后下一层瓶身上一侧迷底,一侧新谜面,如此循环,直至最里面那层。”
这般便是层层解谜,多了许多趣味,纵使那些人买回去后拆了谜,自己没了兴趣,但往往还会和朋友把玩一翻,如果能一直在内容上做文章,保持一定的新意,这个冬天也能囤一些钱,到了春天如果过时了,他们也可以开始农耕养殖了。
莫沧沧说完自己的打算后,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从不觉得古人的智慧比今人低,现代所有的成就都是一步一步站在前人的肩头来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指望过靠现代那些玩意儿引领古人的风潮,尤其是她做不到多好多精湛,就求一个平价新奇,能卖一点算一点。
她也能感觉到枫公子是一个极有学识品位的人,她有些怕这种小玩意儿他觉得粗鄙,到时候或多或少会有些挫败。
洛停枫看出了她的忐忑,竟然微微勾了勾嘴角:“其实除了谜面,还可以做套画联诗这些,摆在屋里,也是好看的,只是这樽美人樽的弧形不够流畅优美,回头我画几张图,姑娘拿去与他们做吧。”
莫沧沧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如此这般的话,公子是否会太辛劳?”
洛停枫笑了笑,以示安抚:“无妨,我身为三当家,总要做点什么,只是这纸笔水墨还得劳烦姑娘,如果可以的话,买些作画的颜料,更是再好不过了。”
他一向是板着一张脸的,如今这么一笑,像是冬日压雪的寒梅遇了春风,化却了几抹冰霜,清雅温润,莫沧沧愣了愣,然后突然低下了头:“这些东西就包在我身上了,公子房里应当还有一些纸墨,先凑合着用着,其余的我让涂旦下山去买。”
然后递过一张纸:“这些是我想的谜面,公子瞧着觉得有能用的就用,不堪入目的话做几首诗也好。”说完就拎着裙子迈着小步子跑出门了。
洛停枫摆弄着手里的套瓶,轻轻摇了摇头,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小姑娘脸怎么这么容易红。
然后执起笔,开始细细在瓶身描绘,莫沧沧本想写一些脑筋急转弯,后来发现今人的许多笑点古人其实并不明白,于是老老实实地搜罗了一大堆字谜,只求其中有些没烂大街的,毕竟她文化水平只有如此了。
但是好在洛停枫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筛选出几个字谜后,修饰几分,再配上寥寥几笔图,整个就显得生动诙谐了起来。
写完瓶身的字谜,他又开始在纸上画起了草图,他自幼师承晏太傅,习得一手好字画,于古玩瓷器一事上也颇有讲究,是以他设计出来的形状比莫沧沧狗刨出来的优雅好看许多,又寻思着或有孩童喜欢,便画了几只憨态可掬的猫儿兔儿的轮廓。
这么一来,便过了晌午了。
云舒习武,脚程比常人快了许多,晌午一过就带着包裹折返回来了,身形灵巧地避过众人,从窗户闪进洛停枫房间,把包裹往桌上一放:“诺,徽城最贵的衣裙我给你买回来了。”
洛停枫拆开一看,皱了皱眉:“怎得就一套?”
云舒往椅子上一坐,撇了撇嘴:“我哪晓得女子衣裳这么贵,就这么一套就五十两银子呢,我身上可没带多的钱。”
他虽身份地位不高,可是一路跟着洛停枫长大,也没吃过银钱上的亏,自己不会挑选,便只知道捡最贵的来买。
洛停枫低头看了看那套衣裙,布料柔顺光泽,刺绣精致,颜色是娇俏的妃色,衬她的皮肤一定很好看,于是点点头:“行,你先回树上去吧。”
刚歇下来的云舒:……
洛停枫见他没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我说过,如果你的行踪暴露了,三年俸禄就不用领了。”
“属下告退!”
扣三年俸禄,他还娶不娶媳妇儿了?
云舒走后,洛停枫将衣裙重新包好,打算给莫沧沧送去,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才突然想起,她不是个好骗的,若她问自己这衣服是哪里来的,他却该如何解释?
若她问他为何要送她衣裙,他又当如何解释?
洛停枫一时竟给不出答案。
那只刚刚搭上门闩的手,慢慢垂下了,转过身,打开柜子,将包裹放了进去。然后关上柜子,落了锁。
他何时行事如此不周全了,什么也没考虑清楚就莽莽撞撞地就让云舒买了衣裙回来,他又怎能如此唐突行事?
男子无故送女子衣裙,唯有妻矣。
是他忘了礼。
他坐在桌边,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墨迹将将干却的瓶身,陷入了一种未知的烦闷,他不喜欢这种隐隐有些失控的感觉,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了。
还未等他想出答案,门却被轻轻叩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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