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旦,我来碧水寨多长时间了?”莫沧沧软软地伸了个懒腰后,双手自然地搭在桌子上,食指缓缓地在桌上划着圈儿,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涂旦拧着眉想了想:“寨主是十月下来的寨子里,眼下已经十一月中旬了,来了也有小一个月了。”
“是了。”莫沧沧点了点头,“我来了也有小一个月了,如今只能说这个冬天饿不死大家了,其他的却还没有什么进展。寨子和附近的地势,我差不多熟悉了,但是人我还认不全,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
涂旦挠挠头:“什么任务?”
莫沧沧把一叠纸放到他跟前:“将全寨上下所有人口记录成册。”
“这有啥好统计的呀?”涂旦看见纸笔就觉得自己的头发又长出来了然后又掉了,“我心里门清儿着呢,寨主你有事就问我就是了。我这又不识字儿的,怎么记录成册啊?”
莫沧沧淡淡瞟了他一眼:“这个寨子,不是一言堂,不是你想什么说什么就算什么的,什么事情记下来整理好才会明明白白,也方便除了你以外的人拿主意,明白了吗?”
经验主义的管理制度到底不如成体系的来得高效,从前国家队怎么管她的,她就得怎么管他们。
涂旦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是觉得反正寨主说的肯定是对的,于是连连点头。
秀姨也帮着道:“寨子里的人,我也熟,我和二当家一起整理。”
“嗯,秀姨识字,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了。”莫沧沧的神色很认真,全然不复平日里和他们嬉笑怒骂撒娇的样子,“寨子里的每一个人,名字年岁这些是最基本的,知道生辰的,把生辰也填上去,然后还有身高体重身体基本的健康状况。然后按年龄分册,十四岁以下的一册,十四岁至三十岁的一册,三十岁至五十岁的一册。”
以年龄对体力做出最基本的划分,方便往后劳作的分配。
秀姨点点头,拿笔在纸上记下了,字说不上多好,但胜在工整干净。
莫沧沧接着道:“其次,记录在册以后,对于每个人的知识程度和特长,也要标注,完全不识字的,认得一些字的,读过一些书的,大抵分为这三档。然后会种地的,会养家禽的,会做木工的,会做手制品的,也都记录在册,也不要特别擅长,大抵能摸到门道就行。”
寨子里除了那些小娃娃,大多进寨之前或者当兵之前都是各自有各自家庭的,或多或少会些东西也不奇怪,哪怕忘了四五分也不打紧,只要记得最基本的,慢慢总会拾起来。
秀姨闻言又细细记录下来了,涂旦的神情也比方才认真了许多。
“将这些细细记录下来分册后,再誊抄一份,一份给我,一份你们自己留着。然后便是第二件事了。”
涂旦听她说了这些,也知她不是一时兴起胡闹,确实是有些货的,于是点头道:“我们听着呢,寨主只管吩咐。”
“寨子里人不少,地不少,这山上物产也不少,穷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莫沧沧问得一点也不客气,涂旦也有些赧然,他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数的,这群人,又怂又懒。
“你曾与我说过,从前你们是有活儿一起干,有东西一起用,这就是你们穷的原因。”
“啊?”涂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寨子里都是一家人,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么?”
莫沧沧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声音却很笃定:“若寨子里就几个人,自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寨子里一两百个人,大家做了事儿,成果放一起然后再均分,那么势必会有人偷懒,少做些,得到的却和别人一样,那么久而久之谁还愿意埋头苦干?大家都不敢事儿,这还能吃饱吗?”
“......”涂旦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我们要实施按劳分配,你们把名册整理完后,我会对他们进行分组,每组都有自己的任务,完成后就可以到我这儿来领取相应数量的月石,然后用月石来换取物资或者月银。”
顿了顿,莫沧沧又接着道:“眼下我们确实没有富裕的银钱,只能用月石代替,回头银子富裕了我们就按月银来说事儿。譬如现在,每人每日四两米,是公中固定分配的,那些个儿野菜也是集体供应,但是譬如这腌制好的肉一类的,却需要月石来换。换句话说,只有干得多,才能吃上肉。”
“可是......”涂旦有些为难,“寨主的主意自然是个好主意,可是我就怕底下那些人闹,这有的人有肉吃,有的人没肉吃,可不得打起来么。”
莫沧沧却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早有所料:“闹就闹呗,这不闹几次,我还压不住他们,这寨主的位置,我也就还坐不稳。”
小小弱弱一个姑娘,偏生说的话大气自成,似乎天生就是上位者的姿态,还颇有几分不怕事儿的混不吝,涂旦纵使还有几分疑问,也都先压了下去。
“至于具体的劳作内容,月石分配,还要等名册出来了再议。另外,你还要选出大概二十人的精壮力,也不用太多,过关就行,这部分人不用从事生产,也可以获得月石。但他们需要每日都进行高强度的体力训练和箭术训练,都是当兵出身的,近身搏斗也要练,然后分成两批轮班,负责放哨巡逻和应对以后可能有的纷争。当然,如果他们换班之后还愿意干点活儿,自然也是可以的。”
说了这许多,莫沧沧也有些口干舌燥,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这便是第二件事了。第三件事,则是将可用的生产物资进行分类统计,譬如有多少可耕种的土地,哪些是良田,哪些是劣田,山间有哪些果子,有哪些木材,有哪些还能用的工具,类似磨子、锯子、纺织机一类的,以及特别需要但是又特别欠缺的,也都一一整理好。”
不知不觉,秀姨已经记了满满几大张纸了,见莫沧沧好容易停了下来,放下笔,松泛松泛手腕,笑了笑:“姑娘真是个聪明会主事的,有条有理,事事分明,怕是去衙门当个官老爷都行了,也不知日后哪家儿郎有这般福气,娶了我们姑娘回去做当家主母,必然里里外外打理得红红火火。”
莫沧沧该说的正事儿说了,那股子拿事儿的劲儿也就卸了下来,骤然听秀姨这么一说,耳根又忍不住红了红:“秀姨你说什么呢?”
说完又觉得太小女儿家矫情,不衬她黑道老大的气质,又补了一句:“我身为碧水寨寨主,便是成亲也只有让人入赘的份儿,哪能回去给别人当主母?”
一直低头听着她讲话的洛停枫,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秀姨笑嗔了她一声:“姑娘尽知道胡闹。”
涂旦却觉得自家寨主此言甚是:“寨主怎么胡闹了,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凭咱们寨主的模样品性,聪明才智,待得回头咱寨子富裕起来,做大做强了,还不得抢个最好看的小相公回来替我们寨主打理家宅?”
他说完之后,秀姨捂着嘴咳了咳,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反应过来,枫公子还在这儿呢!
哎呀,回头把人给吓着了可怎么办?而且找个比枫公子还好看的小相公怕是并不容易。
瞧瞧,枫公子这脸色已经不大好了呢!
涂旦自知嘴瓢过了头,秀姨给他打了个眼,他忙边收拾着桌上的纸笔边说道:“哎呀,寨主交代了这么多事,我这就去办,一点都不耽搁儿,我们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寨主您可放宽了心嘞!是吧,秀姨?”
“是是是,咱们速战速决,一定办得妥妥帖帖的。”秀姨也连连点头附和。
说完两个人就匆匆走了,扔下莫沧沧一个人独自尴尬。
洛停枫自顾自倒了杯水,捏着杯子,低头吹了吹,抿了一口,假装没有看见某人粉粉的耳垂。
余光瞥见某人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不自然地绞着袖口,才抬起了头,幽幽说了一句:“莫寨主,还真是志存高远呀。”
莫沧沧:......是哪方面的志存高远?是指管理寨子方面的规划还是指抢压寨相公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他其实不止打算抢一个而是打算抢一窝凑齐十二星座花样美男,他会不会夸她雄心壮志心有大世界?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是在夸她吗?怎么听着有点儿不得劲儿?
脑海里已经转了千千万万个弯,面上却仍是低垂着眉眼忽闪着睫毛的娇软模样,因为思想太过挣扎,目光有些放空,看上去有些迷茫无措。
洛停枫瞧着她这样子,心下不禁软了一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虽然力气大了些,道理懂得多了些,言语有时荒唐了些,但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姑娘,脸皮子自然是薄的,调笑一两句就罢了,不然回头猫儿急了用小爪子挠人可怎么办?
于是他放下杯子,缓和了神色,温声问道:“在下听了姑娘方才那番话,觉得似乎不大像是姑娘这般年纪能说出来的,更不像是这山野之中应有的见识。是以在下冒昧问一句,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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