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凤长老见她停下，内心一阵窃喜，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就见她伸出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拽住一根拖在地上的七彩尾羽猛地大力一拽……那叫一个钻心的疼啊！果然龙族没一个好东西，就连长得有些像的也一样，坏透了！

    它忍不住张嘴“嘎啊！”了一声，四周围观的妖兽议论纷纷——“凤凰叫声好听吗？怎么没听出来呢？我觉得就是一般的惨叫，你说呢？”

    当然不可能好听，这可是惨叫，又不是身心愉悦的声音，大概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觉得好听。

    凤长老忍不住想要放两句狠话撑撑面子，不料一直沉默的那五只凤凰其中之一忙开口拦下他：“长老，别出声儿，话越多被拔得越狠。您没见小五，前几天连喊带骂的可精神了，这不，不光屁股秃，连头也秃了。”

    小五就是那只最惨的凤凰，叫人两头拔毛，现在看着还没有雉鸡漂亮齐整。如今它日日生无可恋的盯着大地发呆，打从心底后悔为什么当初要为了几颗果子口出狂言放火烧山，现在可倒好，牢底坐穿！

    凤长老眼风一扫小五的脑袋和屁股，立刻非常识时务的哑火闭嘴。女娲指挥朱厌同样把它也给挂在甘树上，左右看看竟然还挺对称，满意的点点头决定回去继续规划农田配置。洪荒没什么农时不农时的一说，东西也都泼皮好活，赶紧趁着把妖兽们聚拢起来的机会，一气儿让它们顺便把荒地开成农田种些东西。

    只要得到足以提供灵力的果实就能耳根清净，这么便宜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反正种地的也是那些妖兽，她最多只需站在一旁动动嘴皮子就是。

    见她打算离开，凤长老想起了自己此番目的，不得不开口央求道：“这位道友，老朽有眼无珠扰了道友清修，还望海涵。凤族毕竟是洪荒大族，咱们冤家宜解不宜结，彼此各退一步，拔毛之事老朽不再追究，劳烦道友这就放了我们去罢……”它想的挺美，如今落在人家手里，拔毛还是杀头无非一句话的事儿。这姑娘不吃硬的，许是吃软，先哄得保住几条小命儿，低头忍一时之气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一定能将场子找回来。

    女娲听它求的可怜，又见几只凤凰眼中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地上，果然心软。她扭扭尾巴游到凤长老面前盘好：“发誓！”——意思是“你们发誓不能再来霸占嘉树。”但凤长老却当场理解成要他们对着天道发誓不得寻仇。

    这也是洪荒时期的常规操作。遇到落进自己手里却不能直接杀掉的修行者，最稳妥保险的办法莫过于逼其对天道发誓如何如何。这可与后世人们发誓如同放屁的行为完全不一样，天道爸爸听见誓言就真的会在你头上添一笔，日后若是有违誓言，发誓的人一比一买单倒霉都算是天道爸爸偏心。比如某人发誓绝对不会搀和某事，否则将来就去填海眼，后来他果然没忍住搀和进去搅风搅雨，其结果就是天道爸爸在海眼最深处专门儿为他留了个特等席位。

    这女娃好密的心思，好狠的手段！不杀捉到的凤族乃是为了不与凤凰结下死仇，依其哀求放其归去乃是大德，又令其向天道发誓不得报复，真真是将不周山当做自家老巢经营，不许任何外来者染指分毫。凤长老一通脑补，不爱说话也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女娲顿时就成了个表情阴沉手段狠辣毫无破绽的心机人士，危险指数几乎直追龙族首领。

    眼下情势比鸟强，要么低头乖乖发誓咽下这口气，要么秃头光屁股没脸见人，凤长老大约犹豫了三秒钟，毫无疑问的选择了第一条。它竖起翅膀上的翎羽指着天空大声道：“今有凤族凤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今后绝不再上不周山寻事！”

    女娲：“……”听着怎么有点不对？

    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尾羽不放，凤长老浑身一激灵，忙重新起誓：“凤族凤某，向天道发誓今后绝不找……道友怎么称呼？”

    ……“女娲。”……它怎么咬牙切齿的？

    凤长老：“凤族凤某，向天道发誓今后绝不找女娲道友寻仇报复！”

    女娲：“……”

    凤长老：XX的，居然哄骗不住！

    “……好吧！”凤长老要是人形的话估计要忍不住拿手抹抹脸，它反复运了几回气，终于再次指天发誓道：“今有凤族凤某在此向天道发誓，绝不就今日之事发难，绝不再回不周山寻仇，亦绝不同旁人重提旧事！若日后有违此言，就叫我……就叫我……”

    “秃头！”女娲及时补刀，凤长老不得不含泪任其宰割：“若日后有违此言，就叫我秃头长不出冠羽！”太狠了！对于凤鸟来说长不出冠羽的秃头不但失去了体面，更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出门见鸟的欲望，还不如给一刀来得痛快……

    话音刚落，虚空中雷鸣滚滚，天道记下了它的誓言。

    雷音渐消失，女娲把目光挪到了另外五只凤凰的翅膀上。已经被拔毛拔怕了的五只秃屁股鸟急忙纷纷效法凤长老的语气挨个指天发誓，等天道爸爸一一响应之后，女娲才伸手指了指一只朱厌，这猴子凑过来冲她好一番点头哈腰，这才非常听话的给几位“提款机”松绑。女娲一脸沉痛的看了凤长老好几眼，吓得它二话不说抖抖翅膀飞起就跑，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来不周山——太丢脸了，被个女娃娃拔了尾羽，还被逼着向天道发下重誓，亏大了！

    其他几只多住了几天的“客人”也赶紧拍拍翅膀追上去，生怕长老一时悲愤再做些想不开的事。

    目送一群凤凰歪歪扭扭狼狈飞走，女娲这才敲着尾巴尖转身盯着满地大小妖兽沉思：该从哪里开始奴役呢？

    见证女娲凭借一己之力收拾得一群凤凰屁滚尿流，不周山众妖兽现在看她的表情就跟邪、教教徒拜见教主一样——这哪里是个娇弱的小公主嘛，明明是位庄严肃穆的女王！

    女王大人，求您鞭笞我们、役使我们！怎样都好，感谢您的庇佑，感谢您保护了我们的祖传宅基地！

    妖兽们的目光火热到莫名其妙，看得女娲有些不耐烦。早先只是觉得它们吱哇吱哇的吵闹，现在不光吵，似乎连视线也成为干扰……你瞅啥呢！

    自打这一日后，凤族果然再没有来过不周山，女娲放心使唤起大小妖兽，先把荒地上的灵草灵木挪开，修出阡陌田垄后再按照种类整整齐齐重新栽种进去，用了约莫一百多年，不周山范围内连年灵果丰收，再也没有那个妖兽异兽的族群为了抢夺灵果大打出手，整个不周山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天道爸爸及时发下奖励，功德之光从天而降，十之八、九照在女娲身上，其他由众妖兽均分。功德融入身体，女娲只觉尾巴热辣难受又痒又疼，一时忍不住就往乱石堆中游来游去用力蹭，这一下子蹭下一大片尾鳞不说，连皮也蹭下来一块……原来竟是蜕皮了。

    她褪下的鳞片与旧蛇蜕聚在一处无风自燃，烟消火熄后灰烬中露出一抹红色。顽皮的狸力凑过去扒开灰烬拱了拱，红色逐渐展露出来，竟是一只仿佛女孩子玩具似的红绣球。

    不对，那就是一只逗小女孩的绣球玩具！还是红色的！一看就具有明确的指向性，不是什么人都能厚着脸皮好意思捧在手里的……

    女娲游过去拾起红绣球在手中上下掂了掂，并没有看出它有什么玩具外的其他用途。这只绣球个头不大，女娲现在约莫十六、七岁少女的身形，双手正好可将其抱住。她把这只通体红色的球拿在手里用力上下摇了摇，嗯，实心儿的，还挺坠手。球体表面一共划分了十六个区域，立面交叉的焦点处点缀着流苏和穗带，风一吹飘飘荡荡煞是好看，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精致的装饰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个漂亮的红色玩具球，这就是她的伴生灵宝。

    好吧。

    少女面无表情矮身拨着绣球推得它滚来滚去，本来是想蹲在那里表现一下什么叫背影萧瑟，然而，奈何，没长腿，连蹲也蹲不了，只能盘着尾巴赌气。

    “女娲得天道眷顾，召唤出伴生灵宝。”这件事除了女娲自己和尚在闭关毫不知情的伏羲外，全不周山上下所有住户纷纷表示喜大普奔，喜闻乐见，喜出望外，必须当做头等大事庆祝一番才好。

    对于妖兽异兽灵兽仙兽而言，庆祝的方式就是四处寻找老大最喜欢的东西献上去。一时之间多少外面有“亲戚”的居民们将消息扩散出去，无论是极北冰原还是极西荒漠都有各种或稀奇古怪或用途广播或赏心悦目的灵植被刨出根系万里迢迢送去不周山下。

    女娲仔细看过每种灵植，立刻化悲愤为力量，使唤前来投奔祈求庇护的妖兽开拓出新的田地将这些灵树灵草灵玉分门别类栽种下去。因着灵玉所含灵力更为精纯，对地力有要求，这才在山腰背阴处沿着下山小路往两侧阔出去数偏田地种植。灵玉越生越多，田地范围也就越来越广，幸亏不周山本身占地广博，不然早就种不下了。

    所以，等伏羲出关后，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片整齐划一的田地，连最早移栽的嘉树甘树都齐的像是拿什么比着种下的。

    唉，妹妹大了，关于如何管教的问题，真的很伤脑筋啊！

    伏羲站在果林外认真看妹妹如何把尾巴尖甩得“啪啪”作响去使唤那些妖兽干活，下意识间将手里卷成册的洛书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虽然不知道哪里有些不对，但是传承记忆中对于女孩子的描述似乎并不包含这个。

    果然还是热衷种地的妹妹有哪里不太对吧！

    他一直站到太阳西斜，看着朱厌们将最好的果子献出来交给女娲，领了抵做“工钱”的次果结伴而去，其他普通果子则由从蠃母山来的长乘看管，等今后按照比例分给所有出过劳力的族群食用。

    说起长乘，这也是个特别倒霉的神，它原本一直生活在蠃母山，号称有天之九德，是个非常公正且品行良好的正直善神，可惜运气不太好。最为不幸的是，蠃母山正好位于前往玉山的必经之路上，挡住了龙族们飞去翻找玉石的路，于是，山没了……蠃母山的山神长乘出手阻拦差点被应龙一尾巴抽死。还是别的妖兽悄悄从玉山偷渡玉种回不周山的路上捡到已经意识迷离的长乘神，一时心软又见他生得面相俊俏才顺手把这倒霉鬼给顺手带回了不周山。

    女娲最不耐烦去做那些分果子的活计，普通妖兽连数都数不清楚打不了这份工，朱厌又太过狡猾不能服众，恰好长乘醒来后很想找点事做，女娲就顺水推舟把这项又繁琐又耳根吵闹的工作交给他。不料长乘充分发挥出上天赋予他的九种美德，把分果子的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俨然开发出了继山神后的事业第二春。

    人身豹尾的青年将堆成堆的甘果收进天赋空间中，朝女娲彬彬有礼鞠上一躬，骑着最近被他驯服的葱聋进入果林深处自动承担起看守任务，看得伏羲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妹妹长大了，周围开始出现他不认识的陌生男子，哥哥好伤心！这回可不是那些弄不清方向疑似脑子有病的问题青年，山神长乘除了运气差，那是全洪荒都知道的天道爸爸盖章鉴定过的百分之百纯好人。按理说这样的神出现在妹妹身边应该是件令人欣慰的好事，但伏羲表示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还是赶紧把妹妹送进紫霄宫罢。

    紫霄宫高级寄宿学校，二十四小时全封闭管理，值得家长放心！

    女娲可不知道哥哥躲在不远处都在暗搓搓计划些什么，她兜起今天采摘的最新鲜最好的甘果，打算回去就把它们酿成果酒，算算日子大概能够赶上去三十三重天外问道的时候。

    见她往山上去，伏羲不再躲藏，从林中游出来满脸期待看向女娲——虽然妹妹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且还很忙，但是见到久违的哥哥难道不应该不管不顾兴高采烈地奔过来，再来上一个久别重逢的爱的抱抱咩？

    可惜理想和现世往往是两回事。

    女娲兜着果子转身，看到了长身玉立的双生哥哥。一会元不见，兄长伏羲并没有什么变化，青年含笑站正站在开花的一棵甘树下看着她，手里悠闲的翻弄着他的伴生灵宝，一册古朴深奥的竹简。

    有用处的伴生灵宝，哪怕只能当个电视用，那也比一个球强啊！

    呵呵。

    ——“你的伴生灵宝是什么呀？”

    ——“是个球。”

    ——“欸？你怎么骂人呢？！”

    ——“我的伴生灵宝是个球！”

    这种对话简直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

    备受打击的女娲并没有抛开怀里的甘果不管不顾扑上去给哥哥一个让人在脑海中浮想联翩的“爱的抱抱”，而是平淡到略显垂头丧气的走过去向伏羲行了一礼……一看动作就知道是跟长乘学的那种。

    如果这时候有“心肌梗塞”这一说的话，伏羲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只不过一会元不见，妹妹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圆滚滚又小巧，能抱在胳膊上或是圈在尾巴里的小可爱了。他的表情很有些低落，指尖微动洛书收入神府，然后更加尴尬——妹妹现在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就算是哥哥也不能随意抱起来，空着的手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为了掩饰眼下的窘迫，他取过女娲兜着的甘果，挤出一抹笑意道：“还是这么贪吃？”女娲可不知道他这一会儿时间都脑补了些什么，干巴巴解释一句：“酿酒。”

    好吧。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么？！

    事实证明，不爱说话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爱说话，无论什么场合。

    兄妹两个沿着开出田地的山道游回山洞，女娲先接过甘果直奔自己的蛋壳将果子一枚一枚放进去摆好，又添了几块灵玉之类的宝材，这才将其合起来丢到角落不再过问。伏羲立在一旁看她一趟一趟来回忙碌，刚刚的不虞很快烟消云散。

    妹妹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内向性子，这一点他不是早就知道了么，现在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女娲按计划将甘果酿入蛋壳，这才停下动作，拍拍尾巴想了想，伸手扯扯伏羲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两人来到山洞外，女娲手中红光一闪取出了一只红色的精致绣球。她把绣球递给伏羲看：“我的，伴生，灵宝。”虽然就只是个球，好歹也能算是修行的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