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林璇的计划简单粗暴，分为以下几步：锁定目标、接近目标、放倒目标、趁目标失智为所欲为。

    根据目标的意志力差别，失智状态将维持三个月到三年不等，就算宋先生拥有钛合金打造的意志力，三个月也够她骗几个优质影视剧和代言资源了——鬼王殿下就是这么出息。

    根据《三界治安管理条例》，众神在人间使用法术有严格限制，一个月只有一次额度。

    坐骑叨叨了一路，听得鬼王殿下耳朵都快长茧了。

    保姆车停在泽尔达酒店的门口。

    今天风尚传媒在这里举办酒会，宋翊也会出席。

    林璇没有邀请函，她坑爹的前经纪公司得罪过《M》杂志的主编。

    不过根据她一年多来的经验，只要脸皮够厚，没有什么是蹭不上的，从活动到红毯到时装周。

    林璇下了车，款款向大门走去。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她在礼服外面披了件和服式大衣，露出银色的窄裙摆和曳地小拖尾。

    黑色狐皮领子衬着她精致的巴掌脸，像包裹着一件玲珑又脆弱的瓷器。

    然而四千多高龄的鬼王殿下自带睥睨天下的气场，门僮硬着头皮上前：“女士，能否出示一下您的……”

    林璇下颌微抬，撩了撩眼皮，一道眼风扫过去，吓得那小伙子硬生生把“邀请函”三个字吃了下去，连忙殷勤地替贵客拉开玻璃门。

    顺利混进场子，林璇松了一口气，在门厅脱下外衣递给吴梁，露出里面的银色礼服，从侍应生的托盘上取了杯香槟，优雅从容地走向主厅。

    爵士乐乍然响起，满屋子的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酒会主题是1920年代，林璇时尚资源约等于无，没有上档次的品牌借衣服给她，只好从旧裙子里扒拉出一条凑合。

    曳地礼服缀满银色亮片和流苏，直线形的裙身到膝下逐渐收窄，顺势拖出个小小的裙裾。人一动，整条裙子就像水一样流淌起来。

    垂坠的面料会放大每一点细微缺陷，非得骨相完美而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才能驾驭。

    林璇一出现在门口，立即有几十道目光追光灯似地打了过来。

    不管林女士的圈中口碑如何，她的美貌是不容置疑的。

    林璇在羽毛、蕾丝、钻石和珍珠的海洋中寻找目标人物的踪影，还没找到宋翊，倒是发现一个老熟人。

    林璇凤眼微微一觑：“楚妍舒。”

    她一身造型学的是盖茨比电影里的女主，波波头，水钻发带，亮片蕾丝裙，只不过她是小家碧玉的气质长相，穿这身显得不伦不类。

    吴梁皱眉：“你有没有觉得她……”

    “像影楼拍婚纱照的，呵。”

    “不是说这个，你觉不觉得她……”

    “卡粉卡得一塌糊涂，十八层遮瑕盖不住下巴上的痘，啧啧。”

    “……”吴梁无可奈何，“你没发觉她脸色不对吗？”

    “哦，”林璇麻木不仁地说，“快死了，怎么了？”

    吴梁微眯着眼，手指微动，一通掐算：“不对……”

    林璇喝了口香槟：“阳寿未尽，有东西要她死。”

    吴梁：“你辖区里的事你不管？”

    “多活少活个几十年，多大点事儿。再说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扣我功德，”鬼王殿下红唇一勾，跃跃欲试，“小表砸竟敢买热搜黑我，到了地府看爸爸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吴梁“嘘”了一声：“宋翊，三点钟方向。”

    林璇冲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衣冠楚楚、宽肩窄腰的屏保先生正和个中年男人交谈，脸上挂着疏离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吴梁感慨：“真人比照片上还帅！”

    林璇如临大敌，不由自主站直身体，捋了捋肩头的银链子，做了几次深呼吸，心里默念：“接近目标，放倒目标，接近目标，放倒目标……”

    鬼王殿下实力雄厚，无奈业务生疏，迷魂术就像是家用电器上的鸡肋功能，知道它有，从来不用。

    这种法术的要义是目光接触。中间隔着半个屋子的人，林璇对自己的准头没把握，生怕射错人，只好穿过人群朝他走去。

    林璇还是第一次干这种类似酒吧下药的勾当，需要一点心理建设，就在距离目标人物一步之遥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

    就这么片刻时间，不幸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

    林璇打眼一看，截她胡的不是别人，正是楚妍舒。

    楚妍舒转过头，婊里婊气地一笑，冲她举了举香槟杯，□□裸的挑衅！

    完了她又对着鬼王钦定的金主爸爸大抛媚眼，教科书般诠释了什么叫做“天真又妩媚”，“清纯又放浪”。

    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宋先生似乎挺受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鬼王殿下耳聪目明，是听壁角的一把好手，耳朵一竖，两人的对话飘了过来。

    宋翊：“楚小姐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楚妍舒：“特别的事没有，特别的人倒有一个。”

    宋翊挑了挑眉。

    楚妍舒娇媚一笑：“就是宋总你呀。”

    宋翊捏了捏眉心：“……楚小姐，我不是在开玩笑。”

    楚妍舒一歪头，忽闪了下大眼睛：“我也不是呀。”

    吴梁：“啧，看看人家这段位，徒手下降头，不像某人还要依赖外挂。”

    林璇：“……”气出獠牙！

    宋翊无奈地把名片递给她：“楚小姐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可以给我打电话。”

    林璇一口气没喘上来，这对狗男女是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吗？这金主明明是她先看上的！

    正当这时，宋翊转过头，若有似无的目光朝她瞟过来。

    林璇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盯住他的双眼，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宋翊，让他移不开目光，他的瞳孔逐渐放大，目光开始涣散。

    就在这时，林璇心中忽然一动，一股莫名的直觉令她抬起头，只见宋翊头顶的水晶灯无风而动，摇摇欲坠。

    情急之下，林璇顾不上细想，催动心念施法，高速下降的水晶灯堪堪悬停在距离宋翊头顶30厘米处。

    金碧辉煌的大厅像被施了魔法，人们的表情动作凝固了，音乐戛然而止，整个空间就像个蜡像馆。

    林璇和吴梁穿行其间，仿佛全场唯二的活人。

    连神也不能让时间停止或倒流。林璇只是让他们两人的速度无限快，相对的，时间就慢得仿佛静止了。

    根据《三界治安管理条例》，在危急关头，出于人道主义目的，神可以在阳间酌情使用法力。拯救阳寿未尽的凡人就属于天道默许的行为。

    吴梁皱了皱眉：“什么东西干的？”

    林璇困惑地摇摇头：“为了省点电把天眼关了，没看清楚。”

    “……”做神做成这样也是很心酸了。

    吴梁：“迷魂术施成了吗？”

    林璇摇摇头：“说不准，中途被打断了。”

    吴梁推推眼镜：“先干活吧。”

    水晶灯很大，和宋翊面对面站着的楚妍舒也在波及范围之内。两人先搬起楚妍舒挪到一边。

    “哟，挺沉，”林璇呼出一口气，拍拍手，“小样挺能藏肉嘛，还吹自己不满九十斤。”

    吴梁：“你不也吹自己今年二十五吗？”

    林璇：“……”坐骑必须换！等她搞定金主爸爸，立马换个兰博基尼精！

    林璇走到金主跟前细细端详，男人皮相绝佳，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塔士多礼服，20年代风格的剪裁，紧窄修身，宽肩窄腰和笔直长腿一览无余。

    他眉眼修长，含蓄的内双眼到眼尾略呈扇形，薄唇微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株任君采撷的仙草。

    林璇手欠地捏了捏仙草的脸，手感很不错。

    她瞥见他手里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名片夹，顺手抽了张，没地方搁，很不讲究地往内衣里一塞。

    做完这些，两人正要如法炮制把宋翊也搬开，林璇忽然灵机一动：“等等，让开我来。”说着弯腰抱住宋翊的双腿。

    吴梁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主人老不修，随即发现她只是把宋翊挪了个位置。

    林璇抬头看看水晶灯，小心调整宋翊的位置，水晶灯砸下来刚好可以碰到他的左肩。

    吴梁猜到她要干嘛，对主人刮目相看：“不错，没白来一趟，碰瓷都学会了。”

    林璇臊得老脸一红，装作没听见，她精心计算好站位，深吸一口气，默数3，2，1，收回法力。

    周遭世界仿佛一瞬间从沉睡中苏醒，乐队继续演奏，男男女女又开始谈笑晏晏。

    大厅中央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一盏水晶灯从天而降，向下方的年轻男人身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