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午膳

    厅堂的侧室偶尔是用来进膳的,以往到午时只会通天喧闹的地方今天空旷而安静,只有池棠自己坐在餐几前发呆。

    她摸了摸逐渐变冷的碗沿,又看了一眼房中摆放整齐的一桌桌饭菜,最终还是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没有告诉过烛台切大人她最喜欢吃他做的白花芥蓝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但终究没什么胃口,她喝了口汤,很快就收碗起身,连带着将好几桌都一起带回了厨房。

    往返了几趟,直到全部饭菜重新热好,她才再搬回侧室。

    已经热了第二次了,这种天气也没有办法。池棠看了一眼室内冒着热气的膳食,将门合上,站在道中扶着廊柱往外看。

    之前跟着跑湿了鞋袜,她只能脱了裸着脚,风吹过还不至于刺骨,但由于膝下的裙摆湿透了,还是能感觉到令人发麻的寒冷。

    她伸手拧了拧,水是没多少了,但还是湿的。

    不是她不换,干净的衣裳没了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审神者都出现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这样不问自取。

    也许可以找个机会向审神者殿下请求……哎,但她自己也知道,要鼓起这个勇气着实有点难。

    忽然听见正厅似乎传来一些低低的交谈声的脚步声,池棠转头看过去,已经能看到拐角处露出的衣摆,心里莫名就想要回避,急急忙忙朝他们反方向跑,在第一个来人将要看到她时,背贴着墙躲在了拐角。

    池棠极轻地喘气,微微侧着头听着那边的动静。

    纸门被拉开了,数人陆续进入房间,模模糊糊地传来了青江的声音:“好饿好饿,总算能吃点东西了。”

    “既然是因为主人的事就不要有怨言。”陌生的声音不满他的发言,而后声音又高亢起来,“何况主人也和我们一样尚未进食,啊啊…难道这是所谓的……”

    “什么Play都不是啊。”被某人闲闲地打断。

    “啊,兼先生,龟甲阁下的脸色都不好了!”是堀川。池棠忍不住笑了,原本想要离去的脚步不知不觉缩回。

    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还在响着,她听到了很多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声音,堀川大叫着“小心”,然后室内就传来了乒呤乓啷的声音,有人爆笑,还有人笑到一半剧烈咳嗽起来。

    …鹤丸大人。池棠几乎下意识要走出去了,但很快止住了脚步,慢慢蹲了下来,抱住膝盖。

    有着土佐腔的声音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嘛哈哈哈哈!咱、咱真是要笑死了,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还真是世事难料啊,想当年我们也是——唔噢烫烫烫!”

    “……你泼到我身上了。”

    “哇啊,抱歉!山姥切,没有烫到哪里吧?……”

    ……啊,门关上了。

    突然被隔绝开声音让池棠一愣,四周骤然恢复了寂静,融化的雪水从植被间无声地滴落入草地。

    纸门的隔音向来不是很好,但隔着这一段距离,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池棠一时间有些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膝头,身下的衣摆垂落得久了,凝出一滴水珠顺着她的脚踝滑下,最后渗进木地板。

    室内饭香扑鼻,加州清光将手搭在了安定的肩上环视一圈,“え—是不是没有我们的份啊。”

    “没办法吧,毕竟我们的出现是意料之外。”

    “也是,要饿肚子咯。”

    “huhuhu,那么我就选择这个吧。”千子村正则是自觉地寻了一处坐下,“应该都凉了吧……哦呀,没有?”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位置。”蜻蛉切无语地看着双手合十准备开动的兄弟,叹了口气,“行吧,一起吃。”

    烛台切无奈地看着满屋子人,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等等,好像……”

    宗三左文字摸了摸小夜的头,抬头看他,“有五十八张哦…还算上了主人的。”

    “……”烛台切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很快也回过味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日本号挠了挠头,声音嘶哑,“…是她吧?哈哈,果然是个好姑娘啊。”说完便就地坐了下来,拉过最近的一张饭几看了看。

    “我瞧瞧…嗯—这个怎么看都是烛台切做的。”然后推开换了一张,“…啊,这个对了。どれどれ…让我来尝尝她的手艺……”

    “喂。”烛台切一时哭笑不得,眼底的情绪却有点叫人摸不透,“既然都有就不用分了,来开动吧。”

    侧室很快恢复热闹,次郎、日本号和不动行光凑在一块喝起酒来,莺丸坐在大包平身边劝慰不用太在意碎刀云云,短刀们跟着一期一振,新选组一派吃着吃着蹭了点酒就开始飘了,和泉守和陆奥守开始了关于筷子的角力。

    平安刀们老道地躲得远远的,山姥切的白布上落下第二摊污渍,骚速剑赶紧把兄长给拉开,但大典太还是没能逃脱被甩了一脸酱油的厄运,御手杵同情地递上纸巾。

    最后进门的长谷部早已先挑了一张看上去卖相最好的吃食打算送去给主殿,出门前深知同僚性格的他回头,眉头不安地跳了跳,“…不要动我的啊。”

    “当然不会啦。”

    ——异口同声!?

    长谷部按捺下额角的青筋,感觉到那股深深的无力感又回来了,他端着漆黑的小几关上门,步履从容地走向审神者的房间。

    刚拐过角,就看见了一身白衣蜷缩在墙根的身影。

    她埋头在膝盖中环抱着自己,只能看到别在一侧的长发下露出的雪白脖颈,因为消瘦所以颈椎凸起地有些明显。

    “……喂。”

    没动静。长谷部的紫眸自上睥睨着她,停留了一会,重新迈步向前。

    审神者的房间在最深处,再加上附带下达的几条命令,一来一回花了十几分钟。等长谷部折返时,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依旧待在那里的人。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向她走过去。

    风吹不休,廊柱旁挂着的灯笼不停摇晃发出轻微的声音,一只鸟匆匆停留在上面,很快又飞离,细细的爪子蹬在了笼身上,木质的灯笼终于晃出勾绳要砸往地上。

    长谷部瞳孔一缩,快步走去一把抓起池棠的手腕,用力将她拉起,另一只手在她匆忙睁开惊愕的眼神中按住了她的后背,将人牢牢扣在怀中跌倒在地上。

    下一秒灯笼便甩向了墙角,瞬间四分五裂。

    什、什么…?池棠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就乱糟糟在想着事情的她现在更是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眼前明显属于男性的喉结,还有满鼻陌生而存在感强烈的气息。

    她的一只手被紧抓着无法挣脱,另一只下意识抓紧了他的前襟,有点懵地抬起头来。

    暗灰色短发的男人半弯着腰摔坐在地上搂着她,紫色的眼睛有些愠怒地看着她,带着他周身严谨而自律的气质,看起来更加令人发憷。

    “对不起对不起!”池棠慌了,虽然还不清楚情况,但眼下应该先赶紧从别人身上起来才是。

    而且她也认出来了,这是…压切长谷部大人,她曾从烛台切大人口中听说过,也是她早已心生畏惧的一位神明。

    如此重视主殿的存在,一定会对她有诸多不满。

    现在…她还搞砸了。池棠咬着唇想要起身,但她忘了自己才刚不久扭了脚踝,着急之下对剧烈的疼痛毫无防备,脸色瞬间煞白,再次一头撞在男人的锁骨上。

    长谷部也闷哼一声,显然这下撞得不轻,原本贴在她蝴蝶骨上的手掌也顺势轻抚向下控住她的腰间。

    池棠冷汗涔涔,紧紧咬着牙根,“对、对不起。”

    太痛了。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憋回眼角冒出的生理性泪水。

    还没有察觉的长谷部磨着牙开口,“你不要再动了。”

    他松开她向后退了一点,利落撑地起身,站在她面前拂了拂衣襟的褶皱。池棠却还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好几秒后才动了动,缩了起来行礼。

    “……请…请您原谅我。”

    ……好痛。因着跪坐,脚踝被紧紧压着,刺骨的痛感几乎要让她无法思考。长谷部抿着唇低头看她俯首帖耳的模样,心情一下子不快起来,半晌后低声轻嗤。

    池棠只能看到停在眼前的双脚动了动,很快迈了出去。

    她这口气还没松下来,那人又立刻走了回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蹲下,直接用手掐住她的下颔硬是抬了起来。

    长谷部拧着眉上下巡视她,声音紧绷,“…你摔到哪里了。”

    “说话!”

    池棠被吓得一个激灵,“不、不是您的错,这是我自己……”

    长谷部用拇指抹了抹她被牙齿磕破的嘴唇,一点猩红晕开在他的白手套上,“池棠,回答我的问题。”

    “……”她小声嚅嗫,“脚踝。”

    “还能起来吗?”他声音软了一些,看着胆战心惊的女人扶着他伸出的手,直接收紧了那寸柔夷,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横抱而起。

    ……

    「很少见你这么耐不住性子的模样啊。」狐之助有些疑惑地看着用完午膳轻轻拭嘴的三枝,她虽然不言不语,但举止间隐隐的焦虑实在过于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在意?」

    三枝站起身继续走到书架旁拿起一本卷册,敛下眉眼,“你不是不想加班吗?我已经定位到准确的时代地点了,现在就出发吧。”

    「现、现在?」

    “现在。”三枝不给它辩驳的时间,直接伸手向右侧一划,空间倏然裂开一口缝隙,闪耀着极白的光芒。

    入口处的星星点点缓慢升腾消失,她将狐之助丢进去,自己也跟着踏入了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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