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看着自己寝室里的场景,手里刚啃了一口的苹果“咚”地一声掉到了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到一边。
“……”骗、骗人的吧。
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确认眼前不是幻觉,连呼吸都不敢过重,生怕那个半倚在墙边的人又消失而去。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不管是男人身上处处染血的衣物,还是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血腥气味,都在昭示着他现在刻不容缓的重伤状态。
池棠下意识跑了过去,但跨步太大被裙裾绊倒,踉跄着摔在了榻榻米上。
她根本无心理会,重新爬过去后跪立在男人的身侧,双手举着想要触碰他,但随处可见的伤口让她无从下手,嘴巴数度张开却发不出声音。
天啊……好严重的伤!要快点止血才行!
她手脚并用地站起身去立柜里翻找,将里面备用的被褥都扒了出来,取出药箱后匆匆返回。
忍不住探了一下蓝发男人的气息,虽微弱却确切的存在着,池棠立即卷起了他的袖子,拿出碘酒倒在棉花上替他清理伤口,又换上新的棉花堵住出血处,用绷带层层包扎,才咬断接口打结。
好不容易把手臂上的大伤口缠稳了,池棠伸手就去解男人狩衣上的抽绳,褪下第一层后再拉开里面的两件内着,洗净伤口。
似乎是疼痛过于强烈,即使在昏迷中,男人也皱起了眉头。
池棠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脱口而出的词却有些含糊不清,试了几次她就沮丧地放弃了。
直到骇人的伤口统统被包扎好,男人的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可见血是终于止住了。
池棠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珠,将之前随手丢下的干净被褥拉过来,挨着他铺开,又站起身来用力拽着他的双臂,将他安置在了床垫上。
紧接着片刻不停,疾步前往温泉处打了一桶热水回来,跪坐在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侧,用热毛巾帮他擦拭脸庞。
随着血污被抹去,男人的容姿端丽初露端倪,池棠愣了愣,手指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他偏冷的温度。
不敢过于放肆,她很快就将手收了回来,顺手解开了那些看起来就很硌人的肩颈部防具和护手,再犹犹豫豫地……探向了他的腰间。
穿着这么多应该很不舒服吧……
池棠有些游移不定,但还是慢慢将那束缚着金色盔甲的深红绑绳解开了,松开里面的黑色腰带和靠近胯部的红织带,才终于帮他……呃,还要把钉住袖缘的金属打开,才终于把最外面那层深蓝色狩衣脱掉。
他下半身穿着灰白渐变的差袴,上身却还套着单衣和小袖。
现在脱离了紧急情况,池棠才有时间吐槽——这个人到底是穿了多少件衣服啊!?
她默默地伸手去把那件白色的单衣从袴裙里拔了出来,还以为可以收工了,结果突然摸到他的右手臂似乎还有什么硬物,撩开袖子一看,才发现他还戴着一个单臂皮革护甲,从胸前穿过固定着。
“……”池棠有些无语又有些羞赧,一咬牙就探手进了他最后留下的一层小袖里面,指间匆匆划过他的前胸,扯开了系在右锁骨下方的绳子。
最后扶着他的脚腕脱了那双稻藁制成的草鞋,才算是大功告成。
白色的床铺早已染上了不少血迹和污渍,池棠解开他发间的流苏饰物,拧干了湿毛巾拂拭他裸|露出来的手臂和脖颈,擦至脸颊时,不由得微微出神。
男人的发色是接近黑色的深蓝,皮肤极尽白皙细腻,鼻梁高挺眉目柔和,温顺垂下的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如皎月般难描的容貌足以让任何人心旌动摇。
池棠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拉起了被褥盖在他身上,掖好被角。
将水提出去倒进了花圃里,庭院中的黑马看见她后“咴咴”叫了几声,她勾起嘴角挥了挥手后拿着木桶回到了房间。
将门关上以便防风,池棠走近男人的身边由上自下看着他。
不是梦呢……她忍不住又笑了笑,俯身从矮柜里拿出针线,坐在榻榻米上开始翻看他破损的衣物。
最外的暗纹狩衣是裂口最多的,池棠找到一处口子便将之缝合起来,不经意瞥到衣服上的图案时还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她的缝纫技术早已熟门熟路,很快就连同单衣也一并处理好,放进水桶里轻手轻脚地拿了出去。
顺便把自己的换洗衣物也带到了河边,她用布绳绑起袖子,坐在小板凳上用搓衣板清洗血污,肉眼可见的痕迹慢慢和着流水稀释消失。
池棠搓着衣服,难掩欣喜的内心却好像始终存着一丝疑虑,她滤过最后一遍清水,揽着木桶走到了旁边的晾衣处晒起衣服。
她先是挂上了自己的橘色小纹和足袋,然后是男人手感极好的白色单衣和狩……啊。
池棠的手一下子顿在了半空中,神情有些怔忪。
啊啊……她想起来了。
许久未曾翻开的刀帐上每把刀剑都绘有着其独特的专属刀徽,成因或是它的姓名,或是它曾经主人的族徽,而这个有着像两弯上弦月似的金色图铭分明就是那一把……
这怎么可能……?
池棠睁大了眼睛,匆匆晾好衣服后提起裙摆就往回跑,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只知道想要快点返回房间去找到那柄她第一次拼接好的刀剑,求证自己脑中疯狂的猜想。
她轻喘着气行至庭院,甚至没来得及脱下木屐,“刷——”一声拉开紧闭着的隔扇,有些狼狈地扶着门框半跪在旁边。
……那个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清醒,撑着被褥坐了起来。
池棠呆呆的看着他,几秒后男人才像是反应过来,微微撇过头,半阖的蓝色眼眸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你是……”池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节。
是啊,她一开始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他腰间的那把金色地菊桐纹的刀鞘和三日月宗近的刀柄是如此契合。
原来他就是三日月宗近的主人,足利义辉!
难道这里是室町幕府的时代……?
她来不及理清有些懵逼了的思绪,手忙脚乱地进到和室里,用小几上的紫砂壶倒了一杯茶水,拘谨地跪坐在那个疑似足利义辉的男人身边,低下头将水递给他,又憋不出话来了。
“嗯~真的被照顾了。”
意识到对方说的语言,池棠很快就在脑子里转换了过来,手里一轻,杯子就已经被那人大而修长的手拿走了。
“小姑娘泡的茶很好喝呐。”
啊……久违了的声音。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对方那微微张合,沾了些许水色的优美唇线。
“我身上的伤口都是你包扎的吧,多亏了你,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哦呀,怎么突然哭了?”
“你一直不说话,老爷爷我才想要哭哦。”
“嗯嗯——一年来,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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