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骨相思君知否

小说:重生之与君厮守 作者:于欢
    眼看春日都要过去,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府里这两姐妹却并不急于回去,也不管李少怀的催促,用尽了法子拖着李少怀,

    这一拖就拖了数月,直到长夏,她的伤好全了,连个印子都见不着了。

    直到东京城来了消息,消息遍布天下各路。宋辽之战以官家亲征大胜,双方签订盟约,缔结兄弟之盟,宋为兄,辽为弟,辽遂撤兵,归还占领大宋的灜州莫州及遂城。

    “胜了,胜了。”王继英一脸兴奋的来到后院报喜,“公...小娘子胜了,官家胜了,大宋胜了。”

    赵宛如撇眉,她知道王继英说的是战争,可是有什么好喜的。

    “此战胜,曹崇仪副使出使契丹签订盟约,约定宋辽两国以白沟河为界撤兵,并缔结兄弟之国,归还瀛洲莫州。”

    赵宛如心知肚明的疑问,“燕云十六州呢?”

    王继英梗塞住,喜悦散去大半,低声道:“燕云十六州没能收回。”

    “不仅燕云十六州未收回,且要向其一个战败国每年缴纳钱粮,是何道理!”李少怀清润的声音充满着气愤。

    “原来真人也关心朝政。”赵宛如暗笑她。

    “少怀只是无心权势,但不代表不关心家国。”她预算了天子亲征鼓舞士气,契丹人铁骑都踏到了中原,大宋将士皆爱国,如何能不胜。

    可没有想到官家竟如此懦弱。

    “真人也读兵书,有这一身才华,不投身朝廷,何谓家国,难道就凭借在此指天对骂?”

    “我...”她说不过赵宛如,这话又很有道理,于是她无言以对,只得干瞪着眼。

    李少怀几乎不主动来找她的,这次想必是因为战胜,东京安全了要急着去东京了吧。

    李少怀开门见山,“战事已平,施主伤也已经好了,贫道便要先行去东京了。”

    这像木头般的人似乎和前世有些不太一样了,前世他是巴巴的求在自己身边,连东京那约他都借故推辞了,而如今看着自己竟是见着就躲。

    重活一世,难道她改变了某些东西,她的李若君她的阿怀也要跟着变吗?

    “真人又不是赶考,这么急是何故啊。”王继英从旁缓缓道。

    “对啊师兄,难道你不愿意和志冲一起回去嘛?”赵静姝闪烁着眼睛埋怨。

    对着赵志冲,李少怀润眼温柔道:“当然不是,一来是与人有约怕失信与人,二来是想必这时候师姐也已经到了东京,我二人多年未见...”甚是思念四字她含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

    可她那样子,分明就已经表露了出来。

    李少怀不知道自己后面一句话触了赵宛如的逆鳞,赵宛如前一世不喜钱希芸,是因为钱希芸并不是个什么好的女子。

    钱希芸慕其李少怀才华与容貌,后来更因为李少怀恩科登第受宠于天子便百般赖着她,赵宛如知道钱希芸想的是什么。

    大宋女子地位底下,即便是她赵宛如身为公主也是要守那妇道,出嫁从夫。

    三纲五常下将男子地位抬的极高,特别是当官坐宰之人,哪个家中不是宠妾通房成群。

    而钱氏,颇有心机,想到这儿,赵宛如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二师姐钱氏不知道李少怀的女子身份。为了防范于未然,赵宛如心想,钱氏还是要小心对付才好。

    还有李少怀这个拈花惹草的香饽饽,她也要看好了。

    李少怀执意要走,赵宛如知道这回拖不下去了,就遂了意,准备动身。

    想到刚刚李少怀的话,她心中有气,不仅她自己身边有人惦记她,就连李少怀身边的两位师姐...赵宛如冷锋一皱,喃喃道:“我便是大宋的李淳风,谅这些花花草草也斗不过我。”

    “阿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大风东风?收拾好了,可以去叫师兄一起走了。”

    “等等!”赵宛如叫住三妹。

    “嗯?”赵静姝回头。

    “你可有告诉她我们的名字与真实身份?”

    赵静姝,“没有,师兄他素来不喜欢与大内的人有关系。”

    赵宛如皱眉,这个她知道,“这样吗?”心中又暗笑,可她几个至交好友以及老师都是大内的人,这日后她总是要替自己端洗脚水的...也算是直接入了大内了。

    “阿姐...你怎么了,怎么脸红了?”

    赵宛如冷下了脸,淡淡道:“我去告诉侍卫官,谁也不许提我们的身份。”

    赵静姝满口答应,她本就不想告知李少怀身份,她是怕生嫌隙,而赵宛如则是不想让李少怀过早知道,以李少怀的性子,若知道了还不规规矩矩的连说话都要隔她一丈。

    大内乔装的侍卫官张庆在公主受伤后便一直心怀自责,一连几月都没有睡好觉,他不知道这是公主故意为之,公主伤重时奔走了濮州各大医馆,赵宛如很信任他,他也没有辜负过赵宛如的信任,上一世丁绍文囚禁她的时候张庆率惠国公主府的侍卫来救,最后失败被株连。

    “张庆,你将这封书信着人快马送到东京的许国公府。”

    张庆愣看了一眼,没有多言,接过了公主手上的信抱拳转身离去。

    李少怀牵出马,一人一马一包裹,包裹内除了衣服便只有书,逍遥自在。瞅了瞅府外大大小小的车马,和那一干的随从...

    李少怀挠腮看着,时不时还有几个赵宛如的贴身侍女看过来。

    濮州到东京的路上要经过唐州。但不过赵宛如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回东京,难得因为躲避战争出一次大内。

    她更知道,回了东京城她便不在这么自由,回了东京城她的阿怀就要去见那个让她讨厌的女子了,在此之前,她要先紧紧抓劳她的阿怀。

    可她的阿怀,这一世是怎么了,偏偏对她抱有芥蒂一般。

    “真人这般看着我们是何意思?”

    李少怀将头一撇,生涩的离去,她只是单瞧着她们,人之多,行礼之多,想来这个女子与师妹的族中定然富贵,相处几月,她还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

    长夏的太阳比夏日散去了很多烈性,可也是十分热的,江南雨水多,天气是湿热的,李少怀骑着马走在她们旁侧。

    马车内徐徐吹来夏风倒是十分凉快,赵宛如靠着右侧的车窗,从窗子出看着马上的李少怀,她将她侧脸的轮廓一览无余。

    幸而李少怀是一个道士,才能与她们这般走得近,若是别家的男儿什么的,马车内有待嫁的小娘子定是要避嫌的。

    “阿姐不是一向不喜欢坐旁边吗?”

    赵宛如坐马车一向都只做正中间,这段日子赵静姝算是摸透了一些她的性子,谈不上怪异,也谈不上清冷,只是让人有一种十分老熟深沉的感觉。

    “长夏风好,树也盛,景色极佳,兴趣使然罢了。”

    赵静姝莞尔一笑,“就不知,阿姐这兴趣出在何处!”

    赵宛如撇过头,深深看向李少怀,李少怀早已经夹了夹马肚子走在了前面,她望的,是她微湿的背影,“自然是眼前。”

    赵静姝不笑了,沉坐着,“阿姐是看上师兄了吗?”

    阿姐是看上师兄了吗!

    这句话,时隔数十年再次响起,赵宛如依旧记得那么清晰,她的回答如从前,但比从前更加肯定,“是!”

    赵宛如知道,上一世三妹因这一个字而退缩,只因赵静姝是官家最宠爱的女儿,只因李少怀心里只有赵宛如。但是三妹是真心喜欢李少怀,以至于大婚前一日她知道了李少怀女儿身后仍旧无悔。

    “以师兄的性子,定然不喜功名利禄,以官家的尊严,定然不会让阿姐堂堂一个公主嫁给一个道士。”

    “哦,是吗?”赵宛如亮着眼睛。

    随后嘴角一抹浅笑,意味深长道:“官家是不会允我嫁给寒门道士,可李少怀,她不是。”

    大宋的门第,压垮了多少有情人。

    赵静姝听不懂阿姐的话,可从字面意思来看,似乎阿姐很了解李少怀。

    “张庆!”赵宛如轻唤一声。

    马车被叫了停,于是队伍也停下了。

    李少怀骑马靠近,踩着马镫下了马,“这才走了半日,为何就...”

    张庆端来了一婉消暑的汤,碗是玉做的碗,他刚刚分明看见是这个人从那女子手里接过的。

    “我家娘子赏你的消暑汤,江南长夏湿热,看你衣衫都湿了,是念及你才停下的。”

    张庆翻着白眼将汤递给李少怀,他不喜欢这些自以为是的道士,尤其是他这样年轻好看的又自诩清高的道士,谁又知道这样的皮囊下披着道袍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确实也有些口干舌燥,虽张庆不待见她,可她也依然是温和的答着谢,“如此,还请官人替我谢谢娘子了。”

    张庆走后,李少怀端着手中的汤,眉毛轻轻隆起,白玉碗,红豆汤。

    意欲是什么呢,李少怀心中复杂,红豆汤入口,微甜。

    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浅笑,“原来相思,是甜的。”

    “相思是甜的,只因是在情浓时,短暂分别又重聚,甜而不腻,真人可曾听过,小别胜新婚?”赵宛如脚步轻盈,以至于李少怀饮完一碗汤都未察觉。

    李少怀眸子微动,看着红汤尽,空空的碗底露出了一个君字,摇摇头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碗小小的汤,一颗小小的红豆,李少怀似懂非懂,“贫道是出家人,不问世间情,故而未曾。”

    她心中踌躇,将碗伸手送出,欲送还,递到身前的碗让赵宛如微微一愣,“真人还说顾及女子,便就是如此?”

    说及此,李少怀脸有些滚烫的将碗收回了,“是少怀唐突了,这边去洗净送还。”

    “不必了,”她坏笑,“小柔。”

    “姑娘。”贴身的婢子从人堆处起身过来,“将碗取了,洗净送与先生。”

    “哎,这玉碗贵重我不能...”

    “怕什么,又不是送香囊与你,这碗,我家中多的是呢。”她笑着这人的木讷。

    但是小柔是震惊着的,看着那碗,上好的羊脂玉,官家在她及笄之年所赐,是出自汝州窑大师手笔,天下只此一碗。

    官家因疼爱公主,想来及笄便要开府不能在大内常伴他了,一同用膳的时间便更少了于是才赐了此碗。

    而至今也没有舍得让公主开府离开大内。

    “贫道至今还不知道姑娘你的...”

    “道长随了我家姑娘这么多日,都不会开口问问其他小厮,或者问问我的吗,这般直接问人,好没...”

    “小柔!”

    赵宛如厉声,丫头便嘟着嘴,“本来就是嘛。”

    “这丫头平日里被我宠坏了,真人勿要见怪。”

    李少怀轻摇头,“本就是少怀的不是,不怪姑娘。”

    “真人将碗倒过来看看。”

    李少怀听着她的话将碗倒过来,碗的低端刻着元贞二字,“元贞?”

    赵宛如点点头,元贞是她的小字,就算是大内也极少人知道,只有爹娘这般喊她。

    “不知娘子你,家出何处?”

    果然赵静姝什么都没有告诉李少怀,“许国公是妾的伯父。”

    “吕公吕蒙正?”李少怀眨着倾慕的眼神,“大内的大相公内,少怀唯独敬仰吕公,吕公宽厚正直,礼贤下士,太宗遇之幸也。”

    “真人人不在东京,却对东京朝官了如指掌,我与阿妹皆是庶出,且只是旁支,也只是沾了些光罢了。”

    大宋嫡庶看得重她是知道的,庶子要想出人头地,唯有苦读求取功名。

    “吕公家教甚严,教子有方,嫡庶弟兄手足皆等同对待,家中才子甚多,少怀所识官家初年中进士的吕简夷。”

    吕简夷现在在滨州任知州,李少曾游历过滨州,而吕简夷好结交名士,认识也不奇怪。

    况且赵宛如如今或许比李少怀更要清楚她。

    “原来你认得兄长?”

    “兄长?”

    许国公曾教授过幼年的赵宛如,那时候吕简夷刚中进士,陪同着左右,私下就兄妹结交了。赵宛如心想,她可没有骗阿怀。

    许国公是太子太师,是爹爹的老师,亦也算师友,唤一声伯父也不为过吧。

    “真人这么急着去东京,又不是赶考,究竟是为何?”

    说是赴约,然则李少怀知道这爽约的人不是他李少怀,如今大内忙的不可开交,哪里抽的出时间,前阵子信里都道了可能要等到冬日。

    “是师姐,写信催促我,说她在东京无聊。”

    赵宛如心声不悦,哪里是刚刚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少怀,将她吓得够呛,“若是我说,我身体不适,不宜乘快马,又或者是我并不想这么快回东京,真人是否就要弃我们独自走了?”

    女子逼人的话连连说出,让李少怀忙的摇头,“不是...”

    “嗯?”

    李少怀接触的女子不少,长春观就是满观的坤道,但是像赵宛如这般让她无法抗拒的女子是不曾有的。

    这个女子总有独特之处,暗地里吸引着她,明知道她给自己下套,可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入套。

    对此她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想的什么,而这女子又在想什么。

    眸子里淡淡的琥珀色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潭水,有时平静无波澜,有时候又暗潮涌动而汹涌,总之她看不透,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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