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你可回来了,福晋传你去正院用膳。”晨音刚与道横分道,便碰上了行色匆匆的秀珠,“是明姑姑来传的话,奴才吓得半死,正准备去西园墙下候着你呢。”
晨音勉强一笑,“放心,我有分寸。快些走吧,再晚福晋真要起疑了。”
“是,嗳……格格,你头上的绢花怎么不见了?”
晨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怕出生富贵,平时也不过是梳根辫子,然后用小巧珠花点缀一二。
昨儿傍晚,钮钴禄氏亲自吩咐秀珠,让她今日替晨音梳个精致秀气的发式,再带些漂亮首饰。隆重些,免得迎驾时落人口舌。
晨音发间那朵粉色绢花,是秀珠选了半天才定下来的,印象极深。
“掉了。”晨音随口回道,上一世在宫中,见过的珍品首饰不知凡几,她那会把一朵小绢花放在心上。况且,她这身子年纪尚小,头上顶着东西颇不舒服,这样清清爽爽挺好。
倒是秀珠一脸心疼,那可是京中时兴的绢花,二两银子一朵。
女人对首饰的敏感度是天生,刚到正院里,钮钴禄氏便发现晨音发间少了东西,准备拉她去自己的妆奁匣子挑些东西。
晨音连连摆手,“额娘别管我了,咱们快些用饭吧。左右圣驾要傍晚才来,早些吃完您还能去榻上眯一会儿。”
钮钴禄氏近来嗜辣贪睡,可把三官保高兴坏了,满心满眼的盼着再添个嫡女,晨音可以想象得到,过几月小弟弟出生时,三官保的脸色。
陪着钮钴禄氏用完饭,母女两就着府中庶务又说了几句,晨音起身准备回屋,就听见明姑姑禀告,二格格来了。
这时候,她来钮钴禄氏房里做什么?晨音眸中暗光微闪,又坐了回去 。
“晚静给福晋请安,福晋近来可好?姐姐也在呢,姐姐近来忙于庶务,我好些天不曾见过姐姐了。”
按理说,晚晴该叫钮钴禄氏一声嫡额娘的。但晚晴生母魏姨娘仗着娘家近年来有几分出息,自己又生了两儿一女,越发放肆。总爱明里暗里与钮钴禄氏争长短,还死活不肯按照规矩把孩子交给钮钴禄氏抚养。
钮钴禄氏出身大族,虽是旁支,心中自有一份尊贵在,十分看不上魏姨娘的做派。她自己嫡出了三儿一女,难道还缺几个庶子不成。
索性顺水推舟答应了魏姨娘,起初魏姨娘还沾沾自喜自己赢了钮钴禄氏。后来也不知谁点醒了她,这姨娘养的可不是什么好听名头。
魏姨娘如遭雷击,又哭闹着让三官保做主,把孩子记在钮钴禄氏名下,但还是由她自己亲自抚养。
世上哪有这等四角俱全的好事,钮钴禄氏当然不可能同意。魏姨娘认定钮钴禄氏是故意想毁自己孩子一生,两人的梁子越滚越大。
晚静跟着魏姨娘,自然不招钮钴禄氏待见。还是后来见晨音爱和晚静玩,看在晨音的面子上,钮钴禄氏给了晚静三分面子情。
晨音分神回想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时,晚静正和钮钴禄氏寒暄,体贴备至,比晨音这个亲女儿还要殷切。
钮钴禄氏面上淡淡,问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晚静羞涩一笑,“我听人说福晋近来胃口不太好,特地跟着丫鬟学做了一道爽口的点心,福晋可要尝尝?”
魏姨娘知道自己与钮钴禄氏结怨太深,解不开。但又不甘心害了儿女一辈子,所以见晚静讨好钮钴禄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指望着钮钴禄氏能主动开口把晚静记在名下。
晚静平时没少拿些自己做的帕子、荷包、吃食送来,钮钴禄氏向来不做理会的。如今见晨音在,只得夹了一块,准备意思下,算是给晨音面子。
一直没出声的晨音突然开口,“等一下。”
钮钴禄氏面露不解,晚静也是一怔,很快扯出笑意来,“姐姐那一份我已经让丫鬟送到竹青居去了。”
“是吗!”晨音随意的答话,顺手把点心端到了自己面前,夹起一块。
“嗳……妹妹可知前些年皇上御赐给玛法的太平瑞圣花,多年来这花儿长势倒是不错,郁郁葱葱发了小半园子,只开花的时候极少。
还是前段日子为了迎接圣驾,我请了个厉害花匠来,在园子里搭了暖棚,才把这花儿催开了。妹妹等会儿可愿与我同去看看这从宋朝时便独得皇家青眼的花儿?”
晚静听见‘太平瑞圣花’几个字,眼睛霎时亮了,笑着催促晨音,“我好久没与姐姐一同玩了,姐姐快吃吧,吃完我们就去。我来的路上经过花园,远远看了一眼,不愧是御赐之物,漂亮得紧。”
晨音轻笑一声,作势把点心凑到唇边,又突地放下,猛地转头面向晚静,准确捕捉到晚静眼底的期盼与得意。
晨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与晚静对视片刻。
然后轻飘飘推开那盘点心,银筷随之滚落。两根银筷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晨音前世几十年的皇妃不是白当的,就算不说话,周身的威压已够摄人。
晚静微不可察的瑟缩一下,小脸发白,唇角的笑意几欲|撑不住。
嗤……就这胆子,还敢出来害人。
“要不还是别去了,今晨拆暖房时,我闻着那香味总觉得不太对,连带午膳都没什么胃口,现在看这点心,也觉得不太对。”
午膳用了两碗的晨音扯起谎来,都不带结巴一下的。
晚静慌乱的垂下双眸,汗已浸透后背,“可能是……催开的法子有问题。福晋,姐姐,我今日的琴还没练,先告退了。”
什么告退,分明是落荒而逃。
钮钴禄氏皱了眉头,若这时候她还不看不出什么来,简直是白活了三十多年。
抚着肚子怒气冲冲的吩咐明姑姑,“把这端下去查!”
“不必了。”
晨音在心里叹了一声,她本不准备把这事儿告诉钮钴禄氏的,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只得对满脸疑惑的钮钴禄氏主仆解释道。
“点心无毒,只是掺了一味藏地药粉,单吃是补药。可一旦与山梅花的花粉碰上,便会引发严重的咳疾,看着与普通风寒无二。”
“山梅花?绿梅红梅我倒听过,只这山梅……”钮祜禄氏皱眉。
晨音看她一眼,接着解惑,“这山梅花长在山西及偏南一带,不管是枝叶还是花萼都像极了太平瑞圣花,只山梅花花梗和花萼都有一层绒毛,不是熟知的人,决计认不出。”
盛京位处北方,就算是有人去山西等地见过山梅花,也不会去怀疑佐领府上御赐的太平瑞圣花是假的。
上一世,晚静就是用这一招,害得晨音一出门就猛咳,生生被关在竹青居数月。
还是入宫后,晚静故技重施害安嫔时,才被晨音身边的嬷嬷无意中发现。
晨音接手府中庶务的第一天,便总有声音有意无意在她耳边叨叨——如果能把御赐的太平瑞圣花催开,皇上肯定会龙颜大悦。与此同时,有人向晨音引荐了一名厉害的花匠。
想必上一世钮钴禄氏处理庶务时,那些人也是这样暗地里诱导钮钴禄氏的。
好在,上一世钮钴禄氏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并没吃晚静送来的东西,否则……晨音下意识看了钮钴禄氏的肚子一眼。
胎像不稳加咳疾,足以引发小产。女人生孩子好比一脚踏进鬼门关,且钮钴禄氏如今已经三十多了,并不是生育的佳龄。一尸两命,不过是片刻功夫。
母女连心,钮钴禄氏显然和晨音想到一处去了,一拍桌子,怒不可遏的吩咐明姑姑,“去把魏姨娘母女给我绑来,看我不剥了她们的皮!”
晚静今年不过八岁,就算她想害人,心计手腕也还嫩着,决计想不出这么周密且歹毒的招数。
今日若晨音不在,又或是晨音没发现晚静的祸心……钮祜禄氏惊得背上全是汗。
魏姨娘的野心,着实不简单。
“额娘别动气,那个花匠和他用来偷梁换柱的山梅我都扣下了。如今御驾将至,不宜沾染血腥,犯了忌讳。且再留她们一些时日,到时候再做定夺不迟。谋害主母与嫡子可是重罪,阿玛也偏袒不了她们。”
晨音与明姑姑劝了半晌,钮钴禄氏才勉强平静下来。
刚喝了口茶,便有丫鬟一溜烟的跑进来,“福晋,格格,御驾入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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