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通道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莫夏表情肃穆，抬头挺胸，哪怕45度仰望的姿态也生生让她站出了一股肃杀之气。饶是苏沐秋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也硬生生被比自己低了快三十公分的姑娘盯得有些腿软。
“莫、莫夏，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风大，别感冒了。”
“我不冷。”莫夏不冷不热地说道，继续盯着他看。别说，男人越老越有味道还真没错，虽然看着是瘦了很多，可却越发显得那张脸清俊好看，比起联盟第一脸的周泽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哦……”苏沐秋非常坐立不安的样子，看看天又看看地，似乎终于整理够了心情，然后才说道，“我……六年前去了国外。住进了你说的那家医院，但是，因为受伤的部位特殊，恢复的效果不好。和医生沟通之后，就更换了治疗方案，比较……难熬。”
莫夏的眉毛抽动了一下，脸上却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后来，治疗开始有了效果。我就开始重操旧业，代练，代刷神之领域任务什么的……虽然不多，可至少生活没问题。”
“等等？你这是打工赚生活费？”莫夏忍不住问道，“你缺钱吗？！难道我妈没有给你钱？！”
她妈亿万富翁，居然会缺了苏沐秋的钱？！
苏沐秋惊诧地看过来，莫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把当年自己自以为伟大为了对象的事业分手的事情说了出来，一张脸迅速涨得通红。他看着她的脸，目光慢慢柔和下来：“原来你也知道的啊？”
“……是啊。”
反正也过了这么久，苏沐秋也已经回来，当年的事情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莫夏大概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苏沐秋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怔忡。
“……你妈妈，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啊。”他由衷地感慨着。
“那必须啊……我也是刚知道，我妈坐拥千亿身家，她都这么有钱了，当年要是早点告诉我，也不至于……”让她傻了吧唧做出这种自以为为男朋友牺牲的事情。
苏沐秋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捡起刚才的话题：“她的钱是她的钱，我总不能靠着别人的钱过一辈子吧？何况，代练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我也凭借这份工作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两年前，疗程结束的时候，我和那边的一支战队签了合同。当时我的状况不适合激烈的比赛，所以合同的内容也比较苛刻。不过，我也借助那边的比赛磨练了技术，没有彻底脱离职业圈。不久前合同到期，他们想和我续签，我拒绝了，折腾了几天，坐了今天的飞机回来的……嗯，差不多就这些。“
莫夏仍然盯着他，良久，憋出两个字：“完了？”
“完了啊。”
“……这就完了？！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苏沐秋沉默了下去，脸上难得露出有些难堪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苦笑着开口：“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我电话号码企鹅号码都没换过！怎么就不知道了？！”
“我是说……是‘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苏沐秋说，“那些日子……我过得确实不好，治疗很痛苦，花别人的钱让我的心里更痛苦，我也找不到可以赚钱的办法……我也会关心国内的事情。我看到你成了轮回战队的队长，带着战队进了季后赛，成了四强。于是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那时候，我只是一个连职业圈的边都摸不到的代练。我很怕，怕给你打电话或者聊天，开口就是抱怨。”
他看着莫夏的目光带着压抑的沉重：“对不起，我不希望让你看到一个充满了抱怨和负面情绪的我。”
莫夏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刚看到苏沐秋时的生气当然还在，只是却被突然汹涌而起的酸楚压在下面。她不是不懂苏沐秋所描述的心情，正是因为懂，才更加悲伤。
治疗的痛苦、对未来的迷茫、看着队友越来越好而自己可能就要永远这样的自卑……前世她在轮回的时候，这些情绪也是一样样尝了个遍。那时候她也是格外暴躁易怒，甚至不想看到任何和荣耀相关的东西……而和自己相比，苏沐秋还肩负着经济上的压力和接受别人施舍的屈辱。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莫夏简直不敢想象。
“那你现在为什么回来了？难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当轮回队长了吗？！”半天莫夏才憋出一句话，语气仍然很冲，只是比起刚才明显软化了不少。
苏沐秋自然也是听出了这种变化，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还没有，但至少，现在我有了去争取一下当队长的机会。”
……啥意思？？？这家伙还真准备跟她竞争轮回队长？！
莫夏只是懵了一瞬，然后就迅速想起了刚才苏沐秋说过的话。叶修知道苏沐秋要回来……叶修打算重新杀回职业圈……叶修用君莫笑……
……哟呵，这是兄弟二人为了一个队长反目撕逼啊。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莫夏才意识到是前一半的活动已经结束。这会儿她呆在这里已经不太合适，她看了眼苏沐秋，格外高冷地“哼”了一声：“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是不会跟前男友牵扯不清的！”
以为解释了就能让她原谅他？对不起她还在记仇呢！因为“男人的自尊心”就整整六年没有联系她，呸！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苏沐秋倒是笑得非常坦然：“是啊，分手了。所以你看，我不是正在试着追求你吗？”
莫夏：“……”
苏沐秋再接再厉：“你看，我荣耀打得不错，人长得也挺好。未来也可能是战队队长，做别人男朋友也算温柔体贴，要不然，你就给个面试机会？”
……这人还要不要脸了啊擦？！
联盟第一脸法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她看了一眼喧闹声越发临近的通道，板着脸说道：“我要回去了，出来太久队里不放心的。毕竟我们今年可是要拿冠军的，没心思花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面！”
说完，她也不看苏沐秋的反应，脚底抹油地朝旁边选手通道一溜烟跑了过去。只是，刚刚跑到通道口，她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扭过头，咬着嘴唇看着苏沐秋好一阵，才突然问道：“你的手……还好吗？”
苏沐秋微微一笑：“等比赛的时候你亲自来试试？”
“……呵，看谁打爆谁！”她转过身，这次是真的跑走了。
留下苏沐秋一个人，看着那人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久久沉默着没动弹。
场间休息出来的人群已经开始从他身边走过，苏沐秋转过身去，逆着人流往前走，打算回到座位上。旁边有不少小女生偷偷看他，只是这种注视只是单纯的颜值吸引，和莫夏那种必须要走选手通道不然肯定水泄不通的围观截然不同。
已经没有谁记得他了。
只是在第一赛季惊鸿一瞥出现的选手，甚至在最终决赛上失利让嘉世差点失去冠军。不要说这些可能刚刚接触荣耀没几年的年轻人，哪怕是从第一赛季追过来的老粉丝，记得他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回到这里，对他而言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这会儿都是往外走的人，他逆着人流走到底有些显眼。还没走出几步，迎面就撞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对面那人显然也是一怔，停住了脚步，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
“抱歉。”叶修连忙让开路，抬头看向苏沐秋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了笑：“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过几天吗？”
熟悉得就像昨天才刚刚见过面的老友，不带半点隔阂。
“这不是全明星吗，不回来看看可惜了。”苏沐秋也是熟稔地和叶修站到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叶修，然后有点开心，“胖了，秃了，老叶啊，你可是比我差远了，眼看着朝油腻大叔奔去了。”
“滚。像你一样病恹恹的就好吗？我说，你是来看全明星的，还是来看人的？”
“看人啊。”苏沐秋很是坦然，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她看起来挺好的，比我想象中都要好得多。”
叶修顿了顿，然后想起了刚才他看向轮回战队座位的时候空荡荡的位置。心里莫名就有些堵。
“……不过，她好像变得更厉害了，是我的错觉吗？”苏沐秋心有余悸地说，“我记得六年前的时候还是个小可爱的……”
“小可爱是当不了联盟第一脸法的谢谢，不要把那种恶心的词安在莫老阴身上，这是对联盟的不尊重。”叶修严肃地纠正，“你这是下飞机就来了吧？有落脚的地方吗？”
“没啊，沐橙跟我说你现在当网管还包吃住，帮我问问你们老板还招人不？”
“……行吧，反正老板就在里面呢，我给你问问。”
苏沐秋笑眯眯拍了拍他肩膀：“不愧是好兄弟，对了，还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帮个忙。你现在搞这一出，是准备组战队重新杀回职业圈对吧？”
“这个，现在还很难说吧。”叶修模棱两可地说。
“嗨，有什么难的。我做主定了！对了，咱们战队，这次让我当队长行吗？”
“……”叶修不吭声，只是默默抬头看了过去。
“看什么？嘉世就是你当队长！帮个忙啊，你看莫夏都是队长，我不当队长都不好意思追她啊！”
“不行，你追她和我什么关系？”
“靠老叶你不够意思啊！君莫笑我都让给你了，那可是我研究的银武！”
“我打的材料！“
“我定的方案！”
“我升的级！还有，你们都分手了，别一口一个小可爱的，恶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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