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明星周末的节目全部安排在了晚上，又是难得各战队成员聚在一起，对于每周的比赛都安排得满满的职业选手来说，倒是难得的放松节目了。今年轮回第一次担任东道主，莫夏很是热情地给大家介绍了附近的好吃的，最后感觉不过瘾，正准备约几个好基友一起去大快朵颐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号码，不是自己认识的，边一边接一边继续和楚云秀热情洋溢地介绍：“……就五条街外的那个汤包绝了……喂？哪位？”
那边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熟悉的声音就带着轻笑传了过来：“汤包啊？我也好久没吃了，一起去啊！”
莫夏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就脱口喊出来：“老叶？你也来了？！不是吧经理前头还跟我说没邀请到你呢！”
“我来当观众啊，我们老板买的票，员工福利……哎没骗你，我真有朋友在这边，我们好久没见了，没法陪你们逛了。”
那边相当嘈杂，莫夏隐约听到两个女孩子的声音，其中一个还有些耳熟。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情况，揶揄道：“哟，员工福利不错啊，复数个妹子呢。”
“你可拉倒吧，算哥求你，快点帮忙。”叶修的声音又低又快，“这两个太能逛了，我撑不住了啊——老板你别不信，我让我朋友跟你说！”
最后一句话说完，那边却是换了个女声。那妹子仿佛也是突然被塞了电话，还很蒙逼，怕这边误会她虐待员工，“喂”的一声又尴尬又有些心虚。
“喂，”莫夏忍着笑说，“他没骗你的，我们真是老朋友了，我也确实在S市。”
“我……我也没那个意思，叶修你干嘛突然把电话塞过来啊！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真不让你去啊？！”
“嘿嘿，好的老板，那我走了啊，晚上直接到会场集合！”
那边叶修如蒙大赦的样子让莫夏快要笑喷，她抬头看着楚云秀：“老叶也来了，一起去？”
楚云秀摆了摆手：“你们俩去吧，我们战队的也在叫我了。”
“云秀不去啊，”莫夏对着电话惋惜地说，“我刚才看到嘉世了，我叫上沐沐，咱们三个聚一聚？”
叶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不用了，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只有我们两个人。”
莫夏说的汤包店在距离轮回俱乐部不远的商业街，等她到了的时候，却发现叶修已经坐在了店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她看到叶修面前只摆了一杯白开水，玻璃杯仍然是满满的，青年靠着椅背，目光有些呆呆地落在面前的桌面上。
“这么快啊，看来你是真的被拉着陪逛的。”莫夏笑嘻嘻在叶修对面坐下，招手也要了一杯白开水。
“我骗过你吗？”叶修歪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
“……你前不久刚在网游里把我骗得挺惨的。”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那叫战术性隐瞒。”叶修严肃地说，眼看对方要暴起，连忙转移话题，“圣诞礼物我收到了，挺好的。”
“这都一月了。”莫夏鄙夷，“人家魏队可是当天就给我打了电话来感谢，你惭愧不惭愧！”
“老魏啊？好久没听过这名字了。”叶修颇为感慨的样子。
“可不是吗，我给那些老朋友都寄了礼物，除了你们几个常联系的，也就他一个能找到了。”
“老朋友啊……有苏沐秋吗？”叶修突然问道。
本来正常到有些琐碎的聊天，两个唠唠叨叨的老年人一起回忆陈年旧事，却在那个名字出口的刹那沉默下去。莫夏有些楞楞地看着叶修，尽管会想起那些事情，可确实是太久没听人提起过这名字了。一时间她竟觉得分外陌生。
叶修倒也没追问，好像刚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似的。他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莫夏：“我圣诞节在游戏里参加活动呢，可累死我了。给你准备的圣诞礼物也忘了，现在就当新年礼物吧。”
“好啊！谢了！”莫夏像是掩饰一般，飞快地垂下眼帘，坐在叶修对面就开始拆礼物。巴掌大小的一个纸盒子，放在手上有些沉。她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发现是个橡皮章。
盒子里带着印泥盒，莫夏像是开光一样对着章子哈了哈气，然后直接在盒子上印了下去。
银钩铁画的一幅图，生动地把女战斗法师的气势勾勒得淋漓尽致。只是，这张脸和装备却不是谢堂燕，她在记忆里搜寻了很久，才想起了章子上面刻的是谁。
“……六个核桃？”
叶修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笑着点了点头：“是啊，难为你还能认出来。”
“难为的人是你才对吧……都那么久了，难得你还能记得刻出来。”莫夏非常感动。
“又不是我刻的，当然是买的啊。”叶修无比自然地说道。
“……”感动收回来还来得及吗。
“我在你心目中手艺这么好啊？”叶修好笑地看着莫夏脸上吞了一半的感动，“而且，这东西可不好买了。”
……也对，六个核桃啊，多么遥远的账号了，就算是从第一赛季跟过来的老粉丝，能收藏这种周边的也不多了。莫夏吞了一半的感动重新露出来：“你有心了，老叶你真是我的好……”
“……要不是我当年买的，现在还真找不到。”叶修接着说。
“…………”感动这种东西，吞了吐吐了吞的，很容易消化不良的啊！！！
那张憋得和桌上的汤包差不多的脸让叶修忍不住想笑，只是求生欲让他在对方还没暴走之前连忙解释：“真的是很多年前买的了，当时想送给你来着，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没机会送出去。”
“发生了什么？”莫夏杀气腾腾，一个快递的事情。当年嘉世正是三连冠的时候，叶修春风得意的时候连十分钟都抽不出来？
“嗯……嘉世第一次夺冠，副队退役，王牌合同中断吧。”他看似相当轻描淡写地说道。
短短的几句话，却像是有魔力一样，几乎是瞬间把莫夏拉回到七年前的那个盛夏。那些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的一幕幕，突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是啊，那一年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又是那么快。现在说起来几乎差点把一个王朝倾覆的几件大事，也就发生在一个月里面。快到让旁观者连阵痛都感受不到，主角仿佛就不需要适应期地迅速进入了新的生活。嘉世队长依然带着战队三连冠，副队迅速在人们视野里消失，王牌马上加入新的战队并成为核心。
电子竞技可能比任何一种运动都要残酷，因为选手太脆弱黄金期也太短暂，只需要短短的三四年，就连当年冠军队选手的橡皮章都很难买到。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莫夏隔了很久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句话，“总觉得……你好像有心事。”
汤包被端了上来，叶修帮她拆开筷子烫了餐具，然后把醋碟推到她面前，莫夏咬开吸溜了一口，口味也是她喜欢的。
“有一点吧……莫夏，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
嗯，有十年了。从只在前辈口中听过的名字，变成亲密战友，再到如今一起经历过起起伏伏的好朋友，熟悉到他连自己喜欢吃的汤包口味都无比清楚的关系。莫夏觉得他这话有点多余，也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袅袅上升的热气中，叶修的面孔有些模糊，连带着声音也和热气一样飘忽：“你和苏沐秋联系过吗？”
莫夏的身体突然间有些紧绷。她抬起头，笑得有些勉强：“这问题不是你最清楚吗？我天天问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可是今年就没有问了。”
“嗯，不问了。”
“要是……要是他回来了，你们会在一起吗？”
“……不知道。”
莫夏的目光非常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择，分离的时间太久，曾经自己以为一定会海枯石烂的感情在漫长的等待面前慢慢变得模糊。思念依旧是存在的，只是却好像变成了一种执着和习惯。至于说真的和七年前一样浓烈？她不知道也没法保证。二十四岁的成年人，老油条队长，可能再也没法找回少女时候的纯粹。
也许，她就是这样浅薄冷漠的人吧……
叶修看着明显陷入自我纠结中的莫夏，从坐在这里就一直有些奇怪的表情慢慢地软化下来。
“坚持不下去的话，要不要放下试试？”
莫夏苦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被叶修打断了。他夹起一个汤包，沾了醋放到莫夏碟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热闹，他的脸上也带了莫夏读不懂的温柔。
“打比赛的时候，你也不会始终盯着对方的核心成员吧？看一看周围的人和环境……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突破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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