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直播中断了, 林璇收起手机，宋翊指间的一张符箓自动燃烧起来，转瞬间化作灰烬飘散在风里。

    这种符咒也是小学生宋总的发明创造成果之一, 在真言符的基础上搭载了一个自动巡航下咒系统, 非常方便。

    不过所谓的真言符, 并不是一剂万灵药，人心就像一个密封的容器, 装着里面的秘密, 只有当容器的盖子松动的时候, 符咒才有施展的余地，而且真正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靠这种简单的符咒是挖不出来的。

    这道符咒之所以对唐欢奏效，是因为她自以为取得了胜利, 自鸣得意, 心防放松，这才让他们找到了可乘之机。

    但是她真正埋在心底的秘密是不会往外抖搂的, 比如唐悦的事，她就藏着掖着没透露出半点。

    符咒的力量一消失，唐欢从得意亢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茫然地盯着摄像头, 她刚才做了些什么？隐约有点印象, 她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是具体的来龙去脉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懵懂着, 手机铃声响了, 她接起来：“爸？”

    电话里传来唐堃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还有脸叫我爸？刚才谁让你在网上胡说八道的？”

    唐欢带了哭腔：“爸……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迷迷糊糊的，都不太记得了……我说了什么？”

    唐堃：“不该说的你都说了，一会儿自己看吧，网上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你该不会又……碰那个了吧？”

    唐欢一慌，忙不迭地矢口否认：“怎么会呢？那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跟着国外同学闹着玩，又没有瘾的，爸，你可要相信我啊……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唐堃听她现在神智清醒，不像是嗑了药的状态，怀疑她刚才是着了谁的道，但语气毫无平日的温情，反而带着股狠戾：“养猪场的事谁告诉你的？”

    唐欢心里一惊：“那个……有一次你和邹天在书房说话，我好奇你们在忙什么，就……就在门外……”

    唐堃勃然大怒：“你竟敢偷听我们说话？！”

    唐欢听出父亲这回是真的发怒了，不敢再撒娇，小心翼翼地说：“爸，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有点好奇……”

    唐欢只听手机里传来“砰”的一声响，电话随即断了，她反应过来，大概是手机被爸爸砸了。

    她打开微博，发现无数@自己的消息，大多是骂她的。

    【有钱了不起？农民吃你家大米了？没有农民你有大米吃？】

    【你不就是个暴发户吗？还真以为自己是贵族了】

    【你妈喊你出来挨打】

    她看不下去，直接看热搜榜，自己的大名果然上了热搜，直接爆了，不过都是负面的。

    #观澜集团千金实力坑爹

    #观澜董事长唐堃权钱交易

    #唐欢滚出娱乐圈

    她点开第一个话题，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直播视频，有网友把她的“金句”剪辑了出来，配上了字幕。

    视频总共只有四五分钟，唐欢从头到尾看完，整个人像被浇了一大桶冰水，坐在笔记本屏幕前一动不动，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这时候又有电话进来，是电商平台代运营公司的负责人：“唐小姐，刚刚十分钟就有一百多单退货，还出现了几十条差评，客服那边不断接到关于你个人的咨询，还有客服被客人骂了，如果网上舆论控制不住，这个月的销量肯定完了。”

    唐欢那个原创设计品牌只是用她的人气导流，设计交给别的设计师，运营也外包，自己基本上只出一张脸。

    但是现在她哪有心思管这些小事？她在直播中竟然口无遮拦把她家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唐欢敷衍了几句，挂上电话，然后看热搜博下面的评论，短短十分钟，评论已经有好几千条了，她硬着头皮点开评论，铺天盖地的谩骂诅咒和冷嘲热讽差点让她心理崩溃。

    【天凉了，让观澜集团破产吧】

    【丑逼还看不起农民，本农民还看不上你呢，你也就配得上那个跳脱衣舞的贪官了，xx配狗天经地义】

    【古有g美美，今有唐千金，反腐倡廉需要你们这样的奇女子！加油！】

    【节目上还装纯，真恶心，你穿了品如的衣服，你妈知道吗？】

    ……

    不过比起这些谩骂和嘲讽，更让她不寒而栗的是有许多人@官媒，要求严查观澜集团和唐堃。

    至于建养老院夺寿的事，可能过于匪夷所思，大部分网友经过讨论，倾向于认为唐堃和那些“大人物”被神棍忽悠了，交了上亿的智商税。

    唐欢只偷听到一次谈话，还是在计划的初期，当然没有完整客户名单，但光是她说出的那几个名字，就足够掀起轩然大波了，那些人无一不是商界和政界的大人物，而且大部分还在职。

    消息一爆出，这些人纷纷动用自己的影响力找人删帖删视频，然而又碰到了和慈善晚宴脱衣舞视频一样的问题，找不到发布者源头，视频也删除不了。

    鬼王殿下狡黠地对宋翊一笑：“服务器都不在阳间，他们当然删不掉啦。”

    林璇的声音像月色下的湖面一样，平静而带着凉意：“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自古如此，不过这些人有了金腰带还不满足，妄想超脱生死，那就只能后果自负了。”

    宋翊：“事情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这些人想必人人自危，只要他们离开了慈恩养老院，法阵自然就会枯竭。”

    林璇点点头：“不过唐欢说出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人，即使这部分人被查处，剩下的人等风头过了可能会接着夺寿。”

    毕竟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唐欢已经坐车离开了观澜岛，连行李都没带就急急忙忙走了。

    不一会儿，唐欢删光了所有微博，观澜集团的官方微博号发布了一条官方声明，称董事长的家人在网络上的言行完全是醉酒后的个人行为，董事会将紧急召开会议，尽快给公众和股东一个交代。

    但是对于唐欢爆出的建筑质量问题和其它敏感问题还有资金问题，官方微博没有作出任何解释。

    这条微博禁止评论，但是转发数量惊人。

    【就知道会把喝醉酒当借口，不知道什么叫酒后吐真言吗？】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了】

    【卧槽刚买了他家开发的房子，可以退吗？】

    【你们的建筑质量到底有没有问题？请正面回答】

    ……

    房地产是观澜起家的老本行，现在观澜的触手虽然伸到了许多行业，但房地产仍然是根基，董事长千金亲口盖章建筑质量不行，虽然说的是养老社区的楼盘，但是民众肯定会联想，其他楼盘的质量难道就没问题吗？

    唐欢这一招釜底抽薪，把她爹和董事会的大股东弄得焦头烂额。

    两天后股市开盘，观澜集团的股票直接跌停，而且一跌就不可收拾，连着几天都是一开盘就跌停。

    唐堃的现金流本来就紧，股价又跳水，最重要的是，“养猪场”的事被亲闺女捅破，他的“靠山”们都不敢出面保他，怕惹得自己一身骚。

    那个“大人物”的名字虽然没被唐欢说出来，但是也在视频爆出当晚就迅速离开了慈恩养老院。

    治病固然重要，但是现在风口浪尖，要是被牵连进去，一世的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对这样的人来说，名利和生命一个都不能少，唐堃能帮他们夺寿，但是能做这事的未必只有唐堃一个。

    如果唐堃能撑过去，那交易自然可以继续下去，要是唐堃倒了，那他们是不可能给他陪葬的。

    金碧辉煌的别墅客厅里，唐堃坐在沙发上，紧紧握着意大利手工雕花的扶手，额角爆出了青筋。

    短短三四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一手建立起的商业帝国在他眼前逐渐倾颓，他却无能为力。

    亲生女儿亲□□出他资金链紧张，股价暴跌，银行争先恐后地追债，唯恐落于人后收不回贷款。

    几个靠山中，有的已经被带回去调查，剩下的人人自危，只求明哲保身，见了他就像见了洪水猛兽，唯恐避之而不及，哪里还肯搭理他。

    他只能向生意场上的朋友借钱调头寸，平常称兄道弟的，患难的时候都成了隔岸观火的看客。

    唐堃求爷爷告奶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有生以来没那么低三下四过，可还是没有人肯拉他一把。

    唐太太端了一盆车厘子过来：“老唐，你别急，吃点水果消消气，我再让我爸托人说说……”

    唐堃冷哼一声：“你爸有屁用！”说着粗暴地一挥手，把果盘带樱桃一起打翻，德国产的手工瓷盘“哗啦”一声碎了一地，车厘子滚得到处都是。

    唐太太一向对丈夫颐指气使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和他吵起来，两个人互相指责，骂声越来越高，唐欢在楼上卧室里听见，打开门跑下楼梯，上前劝架：“爸，妈，你们别吵了……”

    话音未落，唐堃反手抽了她一个巴掌重重地抽过去：“还不是因为你！败家玩意儿！”

    唐欢半边脸一下子肿了起来，捂着脸呜呜直哭，视频事件之后她立即回了家，可家里天翻地覆，她慈爱的爸爸像换了个人，看她的眼神里充满怨恨，现在竟然还动手打她！

    她越想越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唐太太心疼地搂住女儿，指着丈夫破口大骂：“唐堃，你敢打我女儿？你什么玩意儿！你就是我们方家的一条狗！”

    三个人吵成一团，楼上一扇房门“砰”地撞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走出来，站在栏杆边上，冲着楼下叫：“吵什么吵？你们一天到晚的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唐太太白了丈夫一眼：“吵到儿子睡觉了！你有今天靠的都是我们方家，你给我滚出去！”

    唐堃看了看一脸纵欲过度的儿子，从心底涌起股绝望，阴沉着脸抓起手机和外套，走出了这个鸡飞狗跳的家。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以为是银行催款，正想掐掉，低头一看，却是本市商会会长。

    他燃起希望，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钱会长，您好您好，最近身体怎么样？”

    寒暄了几句，唐堃忍不住开口借钱，钱会长为难道：“老唐啊，最近大环境你也知道，老兄弟们生意都难做，不是我不想帮，你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杯水车薪能解决的，你说是不是？”

    唐堃不由大失所望，钱会长接着道：“我上回不是介绍了祁老给你吗？昨天他和我通了个电话，我们都觉得你这项目停摆挺可惜的，不过正在风头上，去慈恩肯定是不行了，你看有没有办法换一个地方？”

    唐堃心里冷笑，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当缩头乌龟，老乌龟倒是挺怕死：“钱会长，您也知道这是邹天搞的，我又不懂这些，哪有什么办法啊？”

    钱会长沉默了片刻：“最近我认识了一个高人，我看比邹天不差，要不然我把他介绍给你，让他帮你看看？”

    唐堃兴趣缺缺，他们急着续命，和他有什么关系？一遇到事就龟缩在后面，把他推出来顶包，何况邹天这样有点真本事的，他几十年也就碰上这么一个，他姓钱的运气那么好？

    正狐疑着，钱会长又道：“见见也没什么损失嘛，你看邹天进去之后你的运势也受了影响，要是有个高人帮你转转运，那不是大好事吗？这样吧，我先建个群，你们聊聊看，信得过再见面。”

    唐堃心里一动，他真正发际就是在邹天帮他改命之后，最近接连不顺，说不定真和邹天进去有关，他咬咬牙答应：“好。”

    钱会长发了名片过来，唐堃加了他，验证立即就通过了。

    那人姓司，名叫明珺，朋友圈里有本人照片，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小白脸。

    唐堃还没发消息过去，神棍迫不及待地发了消息过来：【唐先生，你的运势不太乐观啊】

    唐堃嗤笑了一声，心说这一看就是骗子，没想到姓钱的精明了大半辈子，被这种神棍骗钱。

    他想了想回道：【司大师有什么高见？】

    司明珺发了个笑脸：【唐先生信不过我，那我的方法对您也没用】

    来了来了，这种套路唐堃见多了，接着就要说些神神叨叨、模棱两可的话来证实自己能掐会算了。

    这些年来，他形形色色的神棍见了不少，大部分都是些装神弄鬼的货色。

    不过对方却没按套路走，发了一串毫无疑义的数字过来：【278347】

    唐堃一时摸不透骗子的路数。

    【等唐先生能信任我了，再给我发消息吧】

    对方只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不再发消息过来了。

    唐堃哂笑了一声，把这事抛在了脑后，继续操心他那堆糟心事。

    第二天下午三点过，唐堃像往常一样看了一眼大盘指数，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他连忙打开微信，看了眼司明珺的聊天记录，又对照了一下收盘时的大盘指数，278347，，一个数字都没有错。

    他先是后背发寒，然后一股狂喜像龙卷风一样把他席卷起来，天无绝人之路，他唐堃天生富贵命，怎么会那么容易破产？

    他立即拨了对方的语音通话，司明珺很快就接了起来：“唐先生看来是相信我了。”

    司明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甚至还有几分少年感，但唐堃丝毫不怀疑他的本事，语气比对邹天还恭敬：“司大师，您有时间见见我吗？求您指点指点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