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上,一辆陆巡飞快而平稳地行驶着。
女孩只是大致给宁鸮描述了一下回家的方向,他便点了点头,旋即启动了车子,根本不需要女孩继续出声指路便熟悉地好似在这座城市待过许多年。
“大哥,”女孩咬了咬唇,由衷地感激道,“谢谢你。”
宁鸮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回过头,也没有给出其他的反应。
狂跳的心脏已经平静下来了,女孩从车窗往外望去,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冰冷的高楼大厦上,楼上漆黑一片,看起来便是了无生气的模样,让人怀疑这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车子拐了几个弯,停在了一栋狭小的筒子楼下,宁鸮拉下手刹回过头去看女孩:“这里不太安全,我建议你还是带着母亲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女孩抿了抿唇,声音中不经流露出几分苦涩:“我妈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更何况,现在外面哪里都是一样的乱,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中的五颗骰子,那是四十多分钟前,宁鸮从那几个小混混手中夺下来的。
“你家在哪层?”宁鸮打断了女孩的话,直接问她道。
女孩不解其意,还是愣愣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宁鸮说完这句话,率先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向筒子楼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女孩追着宁鸮下了车,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哥,您是要去我家坐坐么?”
宁鸮向上的步子一滞,接着又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往上走:“我帮你把母亲接下来,再找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女孩一愣,她没想过身前这个肩膀宽阔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正直且善良。
女孩的家在五层,两人爬了几分钟来到了门口,女孩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接着打开手电筒,光登时照亮了狭小的一片范围。女孩把手电往里照了照,但手电的光始终只能照到距离脚下三米不到的地方,并且光线昏暗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大哥,您等等,我给您再去拿一个手电。”女孩有些羞赧,还是对宁鸮说道。她才刚走出两步,就被宁鸮拦了下来。
“不用去了,”宁鸮轻巧地说道,“我看得见路。”
宁鸮说这话确实不是在逞强,因职业要求,经受过多项极限环境的训练,他早已练就了在黑暗条件下正常视物的能力,并且他感觉到,在进入游戏之后,这种能力似乎还在加强。比如现在,他甚至能在黑暗中看清对面墙上贴着一张视力表。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一扇门内传来,女孩听到声音,顾不得惊奇宁鸮的能力,匆匆跑向那扇门,口中一边道:“妈!妈!你怎么样了?”
宁鸮守在门外没有进去,给这对劫后余生的母女留了一些说话的时间。
几十分钟后,那扇门再一次开了,宁鸮看到女孩扶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从门里步履维艰地走了出来。他站直身体,快步走到两人身边,代替女孩把她的母亲背到了背上。
“哎……小伙子!”中年妇女原本还想推托,然而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走下楼去,便只好伏在了宁鸮背上,“谢谢你啊,今晚救了小若,又救了我。”
宁鸮下楼的步子稳健而坚定,听到妇女的感谢,情绪也不见有波动:“您不用谢我,这是我应尽的责任。”
妇女愣了愣,原本还想再说什么,月光从楼道里笔直地照到宁鸮身上,她看到宁鸮胸前不经意间闪过一道亮光,多少猜出了他的职业,心中的感激更甚:“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了,您还肯放下个人安危来保护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普通人首先是人,”宁鸮淡淡地说道,“但凡是遇到危险的华国人,我都有责任去救。”
带着女孩和她的母亲回到车上,宁鸮回忆了一下开回永宁县的路线——今天早上路过永宁县的时候,宁鸮发现那里竟然聚居着数百户人家,炊烟袅袅,看起来还和末世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有几个老乡特地拦下他的车,告诉他前面的意阳几乎已经空了,劝他留在永宁县。
在听说了宁鸮还要孤身往更远的地方去,老乡们对他肃然起敬,热情地拿出了几个炊饼,不由分说就塞到了宁鸮手里,还再三叮嘱他“如果前面真的过不去了,随时可以回来这里”。
尽管好奇于永宁县的人们幸存率之高,但时间不允许宁鸮在这里长久地停留下去。于是,在吃完了炊饼之后,宁鸮告别了老乡们继续上路,来到了意阳。
如今,为了女孩和她的母亲能够活下去,宁鸮在开往南城的路上,头一次开了回头路。
宁鸮开到永宁县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早起砍柴的老乡看到了熟悉的陆巡从大路的另一头驶来,还愉快地吹着口哨朝宁鸮打了声招呼。
在车后座睡得不安稳的母女俩立刻被惊吓,扭头望向窗外,看到了几张友善的笑脸。
宁鸮走下车,简单地和带头过来的老乡说明了母女俩的情况和他的来意,老乡们立刻就接纳了两人,马上就有热情的老乡带着他的媳妇过来,邀请母女俩下车去自己家补觉。
女孩和母亲走到宁鸮跟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认真地说道:“谢谢,真的谢谢。”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然而在这样的时候,两人却拿不出比语言更有力的感谢方式了。
“接下去要靠你们自己了,”宁鸮看着女孩,又重复了一遍昨晚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女孩吸了吸鼻子,感觉一阵泪意上涌,她郑重其事地对着宁鸮点点头:“我会的。”
老乡们拉着女孩同宁鸮告别,路过宁鸮时,女孩轻轻地说道:“大哥,他也一定还活着。”
宁鸮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女孩指的是霍一舟。昨晚在路边临时停靠休息的时候,自己长久地盯着手机屏幕看,女孩曾经凑上来好奇地问过自己:“大哥,这个小伙子长得真俊,他是你弟吗?”宁鸮锁上手机揣回兜里,虽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嘴角却不易察觉地漾开一丝笑:“是一个三年没见面的小孩儿。”
已是进入游戏的第4天了,也不知道南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身处意阳的宁鸮担心着远在南城的霍一舟,同样的,身在南城的霍一舟也担心着不知道在何处执行任务的宁鸮。
用了一天时间,尝试着和住宿区其他楼的同学沟通之后,霍一舟基本摸清了南城大学目前还有约两千名学生分散地住在楼里,其中以那个叫贝添财为首的体院学生所在的致远2楼幸存者人数最多,整栋楼竟然只有3个学生因不明原因而被清除,其他学生全都幸存下来。
贝添财把控超市后,假仁假义地做了三天超市志愿者,游戏更新后,他意识到这个游戏不会在短期之内结束,金钱远不如物资有用,果断切断了金钱交易的途径,转而让要购买东西的同学以其他方式来抵扣金钱。
于是在游戏开局不到一周的时间内,贝添财的小势力初具规模。
在调查这条消息的时候,那个同霍一舟聊天的同学热情地邀请他一块儿加入贝添财的势力:“同学,你也加入我们吧!贝哥人特别好,仗义,还管发钱!”
有那日在超市的经历和欧小山的话打底,霍一舟对于贝添财的态度自然是谨慎的。他笑了笑,拒绝了那个同学的好意:“我打算离开南大,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霍一舟想了想,干脆顺便邀请他:“南大终究不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地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我就不了,”那个同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跟着贝哥有肉吃,我才不想出去担惊受怕呢。”
每个人对待问题的态度和处事方式不同,霍一舟见同学如此坚决的态度,也不再强求,告别了他,带着记得满满的笔记本回到了宿舍里。
平静的第4天过去了,晚上再次等来APP的清除纪录片时,霍一舟和郭路已经很能用平静的心态来面对它了。看着地图上再一次扩大的红点,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看完了视频,郭路把手机收起来,盯着天花板悠悠地叹了口气。
霍一舟把玩着自己昨天复制出来的那颗骰子,把它颠来倒去地看着:“总会结束的。”
郭路觉得霍一舟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听起来有些敷衍:“总会是什么时候?”
“总会就是,”霍一舟抬起头,也跟着一起看向了天花板,“就是迟早有一天。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坚持下去。”
坚持活着,坚持找出通关游戏的方式。因为那个人曾经和自己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生的希望。而只有坚持下去,才会看到希望之光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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