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琴正待发火,忽然听到后头传来一阵惊呼:“姑娘!”
声音尖到有些破音。
陈素琴回头,便见与她一道过来的沈锦衣裳头发湿透,额头还有些红,更有些肿,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一样。陈素琴顺眼望过去,只见她脚底下还躺着两个酒壶。酒壶里头,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剩了。
显然,都是泼在了沈锦脸上。
几个丫鬟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告罪。
韩茵不好让沈锦失了颜面,可这事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丫鬟,心下一思索便立马黑了脸,走上前对着前面的丫鬟猛地甩了一巴掌:“没用的废物,自己下去领罚去!”
丫鬟心头一定,赶紧带着人退下。
“家里丫鬟不懂事,真是越发不叫人省心了,连累着沈姐姐也受罪了。”人一走,韩茵便立马走到沈锦面前道了一句歉。
这酒水泼得正巧,都只对着脸上泼了,原先化得好好的妆,这会子都晕地惨不忍睹。韩茵只略看了一眼便觉得看不下去了,忙移开眼神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那屋子里还有衣裳,沈姐姐你赶紧过去梳洗一下吧,免得着凉了。”
说罢,韩茵便又指了个丫鬟叫她领着沈锦过去。
沈锦只觉得脸上身上都黏糊糊的,脂粉和着清酒的味道,浓郁地叫人想吐。她极力遏制,才让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沈锦知道此事着实是个意外,也知道韩茵同卫国公府关系之密,绝不是她能得罪的。只是沈锦修炼的手段终究没到出神入化的境地,盛怒之下,面上到底带了些出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过后,沈锦也找到了罪魁祸首。
今日若不是因为这狗……
沈锦想着,看向沈元娘的目光便怨毒了起来。
沈元娘被逼退了一步,可她忽然又反应过来,要不是这几个长舌妇背着人说她坏话,她又怎么可能闹了这么一出。对,都是这些人活该,沈元娘挺直了胸膛,嚣张地回瞪过去。
她知道这个沈锦,向来是陈素琴身边的小狗腿子,与陈素琴形影不离。现在好了,人家又巴结上了韩茵,好歹也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整日黏着这个,巴着那个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沈元娘觉得自己方才那是替天行道,就该收了这些嘴碎的祸害精!
沈锦死死掐着手心,忍了又忍,最后才忍了下来,什么也没有说,同丫鬟一道过去换衣裳去了——面子里子都丢了,倘若再跟一只畜生计较,只会跟显得她可怜可笑。
沈锦走得这样干脆,反而叫韩茵又对她生了几分愧疚。两人都将目光移到沈元娘头上,陈素琴一见这奶狗便咦了一声,有些嫌弃:“这是谁养的狗,这般土气不说,胆子还大得厉害?”
这样的狗,没被打死也是命硬。
韩茵冷笑一声,幽幽说道:“我表哥养的狗。”她盯着做了坏事的沈元娘,目光不善。韩茵早知道这狗是个不安分的,只是没想到她能讨人嫌到这个份儿上。
“卫国公?”陈素琴指着地上的狗,一脸不信地问了一句,“卫国公竟然也会养狗?”
“是啊。”
“我怎么觉得这事听着太过离奇了呢。”陈素琴还是不大相信,而且,就算卫国公要养狗,不应该也是养些名贵的吗,养这条土里土气的狗,也着实拿不出手啊。陈素琴真心建议,“倘若卫国公真心爱养狗,我们府里倒是还有好几只新出生的小狗,各个生得漂亮,血统也高贵,无论养哪只也都好过这个。要不,回头我送两只过来?”
韩茵犹豫了一下,随即竟然答应了。
沈元娘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冲上脑门。她觉得陈素琴这厮当真不是个东西,她不是想送狗过来吗,今儿就咬死她,看她还怎么送!
“汪汪汪汪汪!”沈元娘突然朝陈素琴发难。
她个头小,嗓门却大得很,且是那种又大又尖的声音,配着狗脸上凶巴巴的表情,真是和恶犬差不多了。
陈素琴被她吓得连连后退,花容失色。
“退下!”韩茵呵道。
沈元娘听她个鬼呢,继续追着陈素琴的脚尖狂吼,一声比一声凶悍,态度恶劣地不得了。知夏两个丫鬟站在后头,自觉面上无光。只是这狗正在气头上,两人谁也不敢去劝。
陈素琴被逼的没办法,求救地看着韩茵:“快救我,这狗疯了!”
韩茵被这不听话的狗气到头晕,趁着火气还在,一咬牙,上前直接捞起了奶狗,“啪”地一声,巴掌落在奶狗屁股上。
这声音真是……韩茵听得神清气爽。
沈元娘愣住了,猛地制住了吼叫,慢慢地、僵硬地抬头看着韩茵。
她,她竟敢!
韩茵心中痛快极了,趁着这机会又啪啪两下,丝毫没有手软,口中还教训道:“让你闹,我可不是表哥,不会轻易饶了你。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狗腿打断。”
这三个巴掌几句骂,彻底把沈元娘给气疯了。
“汪汪汪!”
去死吧你个毒妇,沈元娘被怒火迷了眼睛,对着韩茵又抓又挠,那架势恨不得跟韩茵鱼死网破,斗个两败俱伤。
韩茵被咬了两下便赶忙将这狗给丢出去了。
知夏两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接过奶狗。见她还要上前,只得拼命将它按住,不断地顺毛撸让它消气。这事本来就是这奶狗的错,人家表姑娘她们好好地走在路上呢,它非得过来撩拨一下,说句不好听的,连知夏晚秋都觉得这狗欠揍。
韩茵也被咬得一肚子火气。这狗已经开始长牙了,虽说不利,但是咬人也疼。而且韩茵瞅着那狗一脸凶悍的模样,便知道它方才是使了吃奶的力气再咬她的。
小畜生,韩茵怒目而视。
“汪汪汪!”沈元娘针锋相对,既不输人也不输阵。
“小畜生,你给我等着。”韩茵狠狠地咬牙,她早就看这狗不顺眼了。要不是因为表哥,她非得把这狗从府里扔出去!
沈元娘冷笑。骂她畜生不说,还打了她,这仇,她是记定了。
陈素琴看得都快吓破胆了,她不知道这一人一狗究竟哪里来得仇,明明她这个苦主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
“阿茵,咱们还是,算了吧。”陈素琴咽了一口口水,打破了这僵住的气氛。
韩茵对着沈元娘冷哼了一声。
沈元娘回之以一声低吼。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挑起战火。韩茵跟着陈素琴一道去寻沈锦,沈锦纵然是跟着陈素琴一道过来的,可来者是客,韩茵也不好让她太过委屈了。
至于这狗,回头她再慢慢收拾。左不过是一只长毛的小畜生,韩茵并不觉得它能有多难对付。
沈元娘眯着眼睛,望着几个人渐行渐远。她是个好记仇的,韩茵今儿犯到了她头上,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沈元娘甚至已经想好了诸多报复手段。
知夏两个对着这只无法无天的奶狗,实在是心累至极。本想告诫一下这狗不要惹表姑娘,可是想想这狗应该也不会听她们的。算了,还不如省些口舌,回去告诉国公爷呢。
沈元娘可不知道她们的打算,知道晚上楚慎回来,这两人当着它的面告起了小刁状。
沈元娘气得嘴都歪了,这两个吃里爬外的丫鬟,下回再不替她们求情了!
知夏两人打着胆子将今儿这是一字不落地说与了国公爷。她俩也不想告奶狗的状,只是表姑娘毕竟是国公爷的表妹,又颇得老夫人的宠爱,提前同国公爷通声气,免得到时候表姑娘发难没人站在她们这边。
谁料楚慎听完,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毫不意外地看了沈元娘一眼。
沈元娘又怒了,这畜生果真是和他表妹站在一块儿沆瀣一气呢。她又怪丫鬟不会说话,没将韩茵陈素琴几个的恶状渲染出来,又怪楚慎偏着韩茵,不会给她出气。反正怎么想沈元娘心里都不舒服,最后索性不理楚慎了。
直到晚间躺在床上,沈元娘还是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压根不看楚慎一眼。她本来还想过几天再惩治韩茵的,现在这么一委屈,顿时觉得等不了了。
她明儿就去报仇。
表哥表妹什么的,真是恶心!
楚慎也不介意。这性子,等明儿睡醒了找人撒撒火便能消气了,现在哄只是白费口舌。
翌日一早,楚慎刚醒来便发现自己身边没了狗的踪影。他怔了一下,旋即赶紧下床,打开门冲着守在外头的杜伍急问:“阿元呢?”
杜伍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阿元叫得是谁,是以道:“早上便起来呢,喝了奶,让两个丫鬟抱着它去了上房。”
说来也奇,杜伍活了这么久,还头一次看到能指路的狗。它就坐在那丫鬟怀里,倨傲得很,想个大爷一般指挥着左右,看得东院一干人等大跌眼镜。
楚慎闻言了然。
上房,韩茵……这奶狗跟她一样的睚眦必报。
被送到上房的沈元娘已经下了地。报仇这件事得由她自己来,被人抱着太跌份了。
知夏担忧地跟在后头,她并不知道这狗要干什么。正因为这份不知情,所以才更觉得恐惧。这狗从今儿早上起来便不对劲,喝奶的时候也喝得很快,压根就没喝完,只包着一口奶就冲出来了。知夏看得真切,那口奶,它到现在都还没咽下去呢。
沈元娘哒哒地晃小屁股跑去了正堂。
楚老夫人正待着外孙女在用早膳。
一看到韩茵,沈元娘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恶意顿生。这一次,她一定让让韩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元娘摇着尾巴走了过来,还不要脸地对着楚老夫人的脚蹭了蹭。
楚老夫人一下子便心软了,将这奶狗抱到桌子上,一面问道:“你们怎么把它给带来了?”
被问话的知夏晚秋面上尴尬:哪里是她们带来的,分明是这狗带着她们过来的。
楚老夫人正要逗狗,便发现这狗已经蹿到外孙女身边了。
韩茵没好气地低头:“干嘛——啊!”
话音刚落,韩茵便惊觉一阵白色的东西从下面袭来,速度之快,叫她避之不及。待韩茵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喷个正着。
她迟钝地伸出手抹了一把,手心都是白色的东西,黏黏的,有些膻,还有些腥。
“……”韩茵渐渐瞪大眼睛,脸色发白,而后突然高声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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