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沈元娘看到楚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跑,实在是她和楚慎之间的恩怨,一句两句根本就说不清楚。
沈元娘虽然嚣张惯了,但也知道自己休了楚慎这事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且还害得楚慎和整个卫国公府丢进了脸面。也就是如今楚慎得胜归来了,一时间风头无两,坊间才没敢乱传卫国公府的闲话。
沈元娘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着楚慎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所以她连思考都没有思考,下意识便想着要逃走。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脑袋便被人按住了。
沈元娘被按得下巴着地,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她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按到地上,还是下巴着地?
还不等沈元娘想明白,那边围观的人也都凑上来了。
韩奇看着这奶狗,面上大为惊奇:“它竟然真的自己醒过来了!”
天知道这已经是昏迷的第几天了,韩奇都快以为这奶狗必死无疑,谁想今儿准备扔了的时候却突然见它有了动静。
楚慎打量着手底下的狗,见它不停地挣扎,似乎有些痛苦,方才松了手。
一朝得了自由,沈元娘如获新生,忙不迭地大喘了一口气。可憋死她了!
那边的韩奇看着更为新奇:“这狗还会喘气,跟人一样。”
沈元娘身子一震。
狗?
她当即低头,仔细打量了自己的如今的身子。其实不必仔细打量,光低头看一眼,便该知道这压根就不是她的身子——毕竟,哪有人身上会长着这么厚的一层毛,还是灰色的!
多么熟悉的颜色。
沈元娘想起了那日中午做的一场梦,一模一样的屋子,一模一样的狗毛,一模一样的狗爪子。不一样的是,这梦竟然还出现了后续。狗主人竟然也出现了,且那人,还真的是楚慎。她莫不是疯了,竟然还能做连续的梦?沈元娘摇了摇头脑袋,试图将这个疯狂的念头甩出脑袋。她肯定是做梦的,像上回一样。她平阳县主可是贵女,真要变也该变成麒麟那般的瑞兽,又怎么可能变成一只狗?真是可笑!
是梦,一定是梦。忍冬呢,玉清呢?怎么还不过来叫她起身,快过来叫醒她啊!
沈元娘心头狂叫,余光里瞥了楚慎一眼,只觉得越看越真实,真实到她自己都毛骨悚然了。她可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待,正思索着该怎么样从梦里醒来呢,沈元娘忽然灵机一动!
她可真是聪慧,沈元娘为自己欢呼喝彩!
旁边便是墙,瞧着也足够硬实,沈元娘爪子刨地,蓄了几下力,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突然朝着前头撞去。
她虽然怕疼,但是更怕变成狗。
“……汪?”沈元娘咦了一下,停顿了许久才发出一声惊呼。
在她即将成功的前一刻,她竟然,凌空而起了!
后颈处传来一阵疼痛,并不是难以忍受,只是她觉得不习惯。不用回头,沈元娘也知道自己被提溜着后颈肉提起来的。这感觉实在太明显太清晰了,清晰地沈元娘再不能欺骗自己这是个梦?完了,她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沈元娘忽然慌了起来。
楚慎重新将狗提到窝里,声音有些冷:“安分点。”
奶狗低吼了几声,几乎更加焦躁了。楚慎也有些不满,他当初捡了这奶狗回来,只是忽然瞧上了眼,可他断没想过养条狗竟然还真么麻烦?
看着手底下焦躁不安的狗,楚慎甚至起了要不然直接将它丢了的念头。楚慎平素最不喜桀骜不驯的乖戾之物,违着他性子来的,有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再来第二个。
似乎是感觉到楚慎身上散发的不善,奶狗嘤咛了一声,无力地趴到在地上,摊成一块狗饼。
在韩奇几个看来,便是这奶狗方才不知死活地往墙上撞,好在国公爷反应快,先一步将狗给救了回来。结果这狗被救了之后反而挺不乐意的。
韩奇觉得这狗有些不识好歹,便道:“主子您方才就不该救它,看看它会不会真蠢到自己撞墙。”
沈元娘对着韩奇唬了一声。
哟,还挺凶,韩奇并不怕它,还道:“这狗如今瞧着还有些灵气。”
沈元娘又叫了一声,神情戒备。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但是贸然变成狗,总归是一件严重的大事。从上回的状况来看,她说不定能回去,可是到底能不能,什么时候能回去,都还是个未知。
卫国公府对沈元娘来说并不陌生,楚慎于她就更不陌生了,但介于她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沈元娘看是都像是坏人。
指不定就是他们其中一个让她从人变成了狗。
韩奇看得乐不可支,这狗的眼神咋这么好笑呢,他们还能害了他不成?念及这奶狗这么多天没有进食,韩奇正想问问主子要不要给它喂些奶,便又看到杜伍忽然从外头过来,行色匆忙。
楚慎也朝着杜伍看去。
杜伍行了礼:“主子,长公主府那边出事了。”
楚慎仍旧坐在椅子上未动,只问道:“谁出事了?”
“平阳县主。”
楚慎脸色一变,当即站了起来。
沈元娘也从窝里爬了起来,竖着耳朵,紧张地听着消息。若是仔细看,说不得还能看出她眼中的急切——只是这会儿众人的目光都放在杜伍身上,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今日平阳县主赴崇宁侯府的赏花宴,上午回去的时候惊了马,平阳县主碰到了头,如今还未曾醒来。”
楚慎听罢,半分都没停留,立即带着人出了院子。
“汪汪汪!”
带上我呀!
沈元娘急匆匆地跟在后头,本想跟上楚慎的,可她压根就没考虑到自己目前只是一直奶狗,还是一直腿短地不得了的奶狗。一着急,还没跑两步,腿便崴了一下,咕噜噜地滚成一团,直接滚到门槛边上。
沈元娘摔了个四脚朝天。
没等她挣扎多久,后头的知夏便快步上前,将沈元娘抱了起来。方才摔的那一跤还挺结实,知夏担心它摔出个好歹,连忙将奶狗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
沈元娘羞愤欲死。
知夏回头与晚秋说笑:“这狗丁点儿大,还知道害羞呢。”
“大概是只小母狗吧。”
“汪汪汪!”沈元娘冲着两人直骂。
她才不是狗,还有,放她下去,她要回长公主府!
要找爹,还有找她娘,她娘一定有法子让她变回去的。
可惜被骂的两人根本听不懂,也感受不到沈元娘的急切。知夏只将它放回窝里,看着它还要往外头跑,连忙把狗按住:“不许再跑了。”
沈元娘哪里会听她的话?
争到最后,知夏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个铁笼子,随手一关,两人便再没烦恼什么,直接坐在门口等着厨房将这奶狗的奶送过来了。
屋子里,沈元娘扒着铁笼子,难以置信,欲哭无泪。
她倒是想钻出去,无奈如今这个身子,太过圆润……
沈元娘并不知道,长公主府这边因为她昏迷不醒的事已经闹地快要翻了天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沈元娘身上不见伤,只脑袋处青了一块,请了几个太医过来,也说没有大碍,就连脑袋上的伤,也轻到压根不用上药的地步。
可坏就坏在,都一天了她都没有醒过来。
长公主不管太医怎么说,她只知道自己女儿至今还在昏迷着,要真像太医说的那样什么事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见醒。
该不会……长公主越想越急,越想越慌。
沈邑一直在旁边安慰她,嘴巴都说干了,长公主却丝毫没有想通一丝半点。到最后,沈邑也不想说什么了。他也不是不关心女儿,只是元娘看着脸色红润,实在不像是生了大病,没准女儿只是在睡觉呢?
一日不醒有什么,这丫头真睡起来,睡个一天一夜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沈邑觉得长公主压根是自己吓自己、没事找事呢。可这话他也只能心里嘀咕一下,并不敢说出来。
俄顷,长公主身边安嬷嬷从打起帘子从外头进来。
长公主惦记着女儿,知道人进来了,却还头也没抬仍给女儿擦着脸。
沈邑话憋在嗓子眼里:他实在不知道女儿的脸有什么好擦的,这都擦了不下十遍了吧?
安嬷嬷也知道长公主爱女心切,不等她问,便主动走了过去,轻声道:“殿下,那对父女已经被审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冲撞了咱们的马车也只是意外。”
“意外?”长公主冷笑一声,“我可不管这么多,伤了我儿的,通通得死。”
安嬷嬷犹豫了一会儿,且先下去。
沈邑觑着长公主的脸色,也跟着安嬷嬷一道出去了,只在出了房门之后才道:“审完便将人给放了吧,他们也得了教训,切莫伤及性命,平白给元娘添了杀孽。”
这事安嬷嬷如何不清楚呢,只是长公主有了交代。
沈邑便道:“那你且先将人看住,回头我再劝劝她。”
这事安嬷嬷自然应下。
她知道长公主不是一个弑杀之人,今儿口不择言也多是因为担心姑娘,等侯爷多劝劝殿下几句,想是殿下自己便能想通了。终究是两条人命呢,还是两个良民。殿下素日里小心谨慎,可没对外人动过手。
安嬷嬷才离开,外头忽地又来了个小厮。
沈邑见他脚步匆忙地赶来,蹙眉道:“怎么了?”
“回侯爷的话,外头来了一位孙大夫,说是卫国公请过来给姑娘看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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