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火车就坐了十来个小时,中间还转了两趟车,到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四五点了。
外婆原主当然是见过的,在安然接收来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外婆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怎么的,总喜欢伸手摸他的脸,可她那双手,不知道是年轻时太过辛劳,还是别的什么病症,不仅皱褶密布,且几根手指弯曲变形,看着如同扭曲的枯枝,很吓人。
原主小时候,每次外婆对他伸出手,他都有种要被传说中的邪恶巫婆施咒的恐怖感觉,总是有多远躲多远,坚决不让外婆“得手”。
后来原主渐渐大了,外婆不再伸手摸他,但儿时的印象却一直没变,加上难得回来一次,关系有些疏远。
在安妈的话里,外婆虽然年纪大了,却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她一个人住在乡下,两个儿子接她去住也不去,几个孙子孙女,都是她带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才被接走。
如今这些孙子孙女,大多还在念书,唯一一个最没出息的,是二舅家的小儿子,名叫刘博,却和博士之间差了十几年的书,读完初中就死活不肯再念,在附近的镇上开了一家洗车店——这个最没出息的孙子,倒是最孝顺的,每隔三五日,总要回来看看,外婆偶尔有什么头疼脑热,也都是他在照顾。
这次安妈两个过来,也是安然这位表哥来接的火车,和安然记忆中一样,个子高高大大的,黑皮肤,短平头,话不多,正是倒春寒的天气,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健康的像个非人类。
“表哥。”
安然乖巧的打招呼,刘博在他头上胡乱撸了一把算是回应,叫了声“姑妈”,什么也没问,帮着将行礼放进后备箱,开车回家。
从火车站到外婆家,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村里的条件没有安然想的那么差,两个舅舅前几年一块掏钱,在原有的地基上,起了一座三层的小楼,房前屋后都是树,门口偌大一块水泥地坪,安然第一个下车,站在树下深吸口气,空气中是浓郁的槐花香,安然回头笑道:“妈,我喜欢这儿。”
安妈摇头,显然只把这句话当成懂事儿子对自己的安慰——毕竟原主十几年的态度在那儿。
外婆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等着,只一句平静的“回来了”,就让安妈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东西多,人又累,先去房间收拾。
安然的房间在三楼,房间很宽敞,虽然是白墙水泥地,却收拾的干净整洁,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不知道是杀虫剂还是香水的味道。
大大的双人床上,铺着带着阳光味道的松软被褥,还有崭新的却特意清洗过的床单被套。
简单的实木书桌上,还放着一台台式电脑,并不是新的,却擦的干干净净。
安然越发喜欢这里起来。
就算生活所迫,要寄人篱下,但谁不希望自己是受欢迎的呢?
晚饭是外婆做的,满满一大桌子的菜,味道嘛……别的都还好,就是太咸。
咸的安然一杯接一杯的灌果汁,灌的外婆还以为安然平日里受了多少虐待,连杯果汁都稀罕成这样,狠狠瞪了安妈好几眼。
安妈忍不住道:“妈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炒菜别这么咸,吃咸了对身体不好,伤肾伤胃,还容易得高血压,您怎么就是不听呢?”
外婆白了她一眼,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们又不在身边,还不兴我想吃什么吃什么?”
安妈一噎,刘博道:“我也和奶奶说过好多次,可她就是不听,我又没空整天看着,现在姑妈你和表弟来了,奶奶也有人管了,真太好了。”
安妈眼圈一红,看向安然外婆,道:“妈,是女儿不孝,走投无路了才想着回来。”
又愧疚道:“这房子,当初盖的时候,我一分钱没掏,如今倒是我和然然住了进来,我……”
外婆不悦道:“说什么屁话呢?这难道不是你的家?
“你那两个哥哥,盖房子的时候说,房子盖大一点,以后三家人一块回来都有地方住,多热闹……说的好听!现在房子盖了,他们一个个的,谁来陪我住了?热闹?热闹个屁!”
这个女儿过得有多艰难,她会不知道?当初为了给安然他爸治病,那是真正的倾家荡产,结果人还是走了,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房子没工作,负债累累,还带着一个孩子,这么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她又不是那没心肝的畜生,女儿都成这样了,还想着让她掏钱给她盖新房?
看着一脸憔悴的女儿,她心疼的一颤一颤的,当初先头那个女婿走的时候,她费尽了唇舌,连哭带骂都没能把这个倔脾气的女儿劝回来,可现在……若不是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这个倔女儿怎么会抛下一切,带着儿子投奔她这个老太婆?
也不知道到底遭了多大的罪,可女儿不说,她也不敢问,怕招了她的心事。
安然殷勤的给外婆夹菜,道:“外婆,妈和舅舅他们不像话,咱们不理他们,以后我陪您住,我还会做饭呢!”
“好!好!真好!”外婆眉开眼笑,忍不住又伸手来摸,伸到一半又想到什么似的缩了回去,道:“来,吃菜,吃菜,外婆专门给你做的膳段,香的很。”
又道:“男孩子家家的,做什么饭?以后外婆做饭给你吃,外婆做饭可好吃了。”
……安然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安妈安然确实累了,吃完饭也没多聊,回房休息。
第二天安然在村里呆了一天,陪外婆聊聊天,四处走走看看,第三天跟着表哥去镇上玩。
一连几天,安妈忙着给安然找学校,给自己找活计,难得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的安然,却像放了风的囚犯似得,过得悠闲又快活。
就连外婆家那条看门的土狗,都被他按在水里,洗的皮光毛滑,香气扑鼻……喷嚏连连。
至于林沐雪……等他有心情再说。
安然一向懒散惯了,做任务也是这样。
任务他也做,但让他只为了做任务而活,那怎么可能?
这叫本末倒置!
安然小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看到过一则小故事,说是客人看见一位虔诚的妙龄女尼,青灯古佛,过得寂寞清苦,就问:“你日日念佛,过得这般辛苦,求的是什么呢?”
女尼回答道:“求来生。”
客人又问:“求来生还做个女尼吗?”
女尼茫然了。
若求来生,还过这种青灯古佛的清苦日子,她为何要求?
若求来生,不再做个女尼,她何不现在就蓄发还俗?
这个故事,对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安然影响很大,他变成现在这般惫懒的模样,与此不无关系。
辛辛苦苦做任务做什么?
为了回归自己平静自在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享受现在的平静自在?
疯玩了几天,直到安妈告诉他,学校已经找好了,明天去进行入学考试的时候,安然才一下子蔫了。
终于收了心的安然吃过晚饭回房,老老实实打开电脑,打开某个邮箱。
他上次在林沐雪的手机和电脑里装了小玩意儿,每当林沐雪打电话、浏览网页或使用其它交流软件的时候,就会自动开始录制,发送到特定的邮箱。
自从这东西装上之后,安然还是第一次打开看,可见他不务正业到了什么地步。
安然兴趣缺缺,一目十行的将邮箱里的东西浏览完毕,里面最价值的,就是林沐雪与她的班主任以及林爸的通话录音,从里面得知了不少信息。
学校对林沐雪的初步处理意见,就是开除学籍,不过有林爸苦苦哀求,班主任好话说尽,加上现在高考报名都已经结束了,于是校方网开一面,将开除变成了留校察看。
但他们学校的规矩,像留校察看这种严重的处罚,学生是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查的。
如果是以前的林沐雪,念就念了,可重生归来的林沐雪,是何等的高傲自负,让她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检查,怎么可能?
在终于尘埃落定,班主任带着她去找校长签字的时候,林沐雪直接将退学申请摔在校长的办公桌上:不是你们不要我,是我不要你们!你们会后悔的!
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
将年迈的班主任,气的差点当场晕倒。
安然当然知道林沐雪的底气何在,不就是知道高考题吗?考个状元什么的,当然就可以啪啪啪的打学校脸了。
但是……林沐雪到底是怎么记住高考题的?
安然自己的记忆力算是相当不错了,可刚刚做过的卷子,让他从头到尾背一遍,他也做不到,林沐雪一个妥妥的学渣,怎么就把几年前考过的六科考题,都记了个七七八八?
这不科学啊!
可能原作者也知道这个金手指开的不太科学,所以用春秋笔法一掠而过,但现在既然从小说演化成了世界,这些东西应该会圆过去才对……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个圆法,但盯着她总不会错。
安然简单将林沐雪这段时间在网上浏览的网页,尤其是搜索过得关键词汇总了下,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刚关灯不久,还没入定,手机就响了,安然看了眼接通,声音一无既往的活泼:“爸。”
林爸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这段时间因为林沐雪的事儿,焦头烂额的很。
安然和林爸随意聊了几句,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问道:“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林爸语气迟疑:“然然,你姐……最近有没找过你,或者接打电话什么的……”
安然道:“没有啊,姐她怎么了?”
林爸道:“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怕她又去找你的麻烦。她现在钻着牛角尖,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她要是找你,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安然应了一声,林爸又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安然睡意全无:他每天上床睡觉的时间,林爸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和他闲聊?八成是林沐雪又出事了。
吵架了?离家出走了?
安然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被绑架了!
剧情里有这么一段,竟然被他给忘了。
在女主上大学之前,和男主之间有两个重头戏,一个是男女主的初遇,女主救了男主,两个人差点擦枪走火,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
然后是男主的仇家绑架了女主,威胁男主,男主孤身入虎穴,英勇的把女主救出虎口,于是原本对男主怀有反感(大雾)的女主,也被男主所打动。
问题是现在一见钟情都没了,怎么还有绑架这出?
这事儿……要不要管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