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保留两人吃饭,但沈隽意觉得他这儿除了酒就是酒, 能有什么吃的, 就说不了。
两人从店里出来,傅清疏的手机上传来一声提示, 是个链接, 他指尖放上去,微微犹豫了几秒却没点进去。
“怎么了?”沈隽意探头看了眼。
傅清疏按住锁屏,“没事, 走吧。”
他走出几步, 却发现沈隽意没有跟上来, 顺着他的视线往街口对面一看, “怎么了?”
沈隽意站在原地, 说:“我有一次,在这儿看到你跟莫久吃饭, 他还拉你的手。”
傅清疏有几秒没反应过来,但他没跟莫久单独吃过几次饭, 就一次跟他说清楚, 自己不会选择任何Alpha的时候,吃过饭。
还记着这茬儿呢。
醋王。
傅清疏无奈地走回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微微扬起眼睛哄他:“我跟他那次吃饭,是为了说清楚, 我对他不存在那方面的意思。”
“那肯定, 他配吗!”沈隽意冷哼一声。
“你配, 你最配了,能不吃醋了吗。”傅清疏忍笑,见他还是不甘心。
活像是想穿越回过去把莫久踹出去,然后把自己换上。
“走,带你去吃饭。”傅清疏拽着他的手往前走。
沈隽意其实已经被哄好了,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就算醋劲儿来的再凶,只要傅清疏一个眼神,他就会乖乖服软。
但他想听傅清疏哄他,柔柔软软的声音跟只手揉他的心脏一样。
“你都和他去过了,我再去都是第二了,不去。”沈隽意说完觉得不过意,又说:“你是我的唯一,我也得当你心里的唯一,谁要当第二。”
“我跟他去,是拒绝他的好意。”傅清疏脚步一停,回过头,“我跟你去,不一样。”
沈隽意忍笑,冷哼:“怎么不一样,都是吃饭。”
傅清疏垂了下眼,握着他的手掌摊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放进他微糙的掌心里,轻声说:“我跟你去,是约会。”
“!”
沈隽意倏地抬头,看见他眼底的笑意和几乎溺毙他的温柔,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唾沫,猛地握住他的手。
“老婆,我想……”
傅清疏抽出手,转身说:“到餐厅了再想。”
**
即将开学,实验室的学生们都报道了,陈清婉跟华翰在门口吃东西聊天,许奕靠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隽意跟傅清疏上来的时候,几人都愣了一下,许奕还往后退了一步。
“教授。”陈清婉最激动,跟傅清疏问完好,看到他身边的沈隽意立即扬眉笑起来:“哎哟,师娘来啦。”
傅清疏微微蹙眉,却没训斥她这句师娘,转而问她:“怎么都在门口不进去?”
华翰咽下嘴里的东西,忙说:“我们吃东西等您来着,怕把实验室弄脏了,哦对,今天有人寄了一个包裹过来,说是给您的。”
挺大一个包装,华翰没有伸手拿,估计是很重。
“什么人送来的?”
华翰说:“一个男人,年纪不是很大,还是个娃娃脸,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傅清疏点点头,视线掠过华翰,落在后面一声不吭的许奕脸上,说:“许奕,上学期给你报的那个申请已经通过了,预计两个月内就会批,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许奕当初就是抱着试一试心,想着要是通过了,将来就更能离傅清疏更近一些了,没想到竟然真的通过,估计上面是有他签名的原因。
许奕张了张口,压下心里的内疚,闷闷的说了声:“谢谢教授。”
傅清疏点点头,却没说出口剩下半句话。
——希望他的论文风波不会影响这些学生们。
沈隽意在一边没说话,等几个人都进去了他也没动,就那么靠在栏杆旁边,手臂抵着栏杆站,扬眉往实验室里看,勾着一点笑。
傅清疏发现他没进来,偏头看了眼。
一愣。
走廊上是白炽灯,很亮,将他的人照得清清楚楚,身后是漆黑夜色,像是在黑色的画布上,用各种油彩描绘出的一个极其英俊明朗的男人。
他看的清蓝黑色的眼睛,看得清立体的五官和修长的身形,然后和之前那个会含着吊儿郎当笑意故意气他,讥讽他的人相互重叠。
“进来。”
一开口,傅清疏忽然愣了,脑海里没来由地瞬间蹦出一句话来,‘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心甘情愿的,让我进来。’
——他们之间还有个赌约。
如果他主动让沈隽意进实验室,就在实验室里穿女装给他看,不过当时的要求是他考进来,并不算违约。
沈隽意站直身子,抬脚走进来,却没有提这个赌约的事,反而拎着那个包裹,走到角落安安静静的坐着玩手机。
傅清疏也没管他,打开电脑,将他从基因监测办公室拿回来的U盘插.进接口,调出论文的副稿,看了下修改日期,并和原稿进行了比对。
陈清婉几人没什么大事,忙完各自的事就先离开了,许奕欲言又止地看了两人几眼,也走了。
过了会,沈隽意的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
许奕: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沈隽意微愣,他并不知道许奕后来对他的纠结,以及拍过照片的事,抬头看了眼傅清疏,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抢了傅清疏,怨他。
——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如果你怪我抢走傅清疏,那你揍我一顿,我不还手,揍到你消气为止。
许奕看着他这条微信,哭笑不得地红了眼睛。
他知道,沈隽意一直很善良,心也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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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缠的非常严实。
沈隽意有点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傅清疏能不能拆,他说随便,结果弄了半天都没找到从哪儿下手,硬扯也扯不动,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
“老婆,有刀吗?”
傅清疏在看新闻,头也没抬的说了声:“自己找。”
沈隽意“哦”了一声,四处梭巡半天,在他的桌上看到一把美工刀,走过来拿的时候不经意扫了屏幕一眼。
“你看什么这么认真。”沈隽意探头看屏幕,跟着念道:“知名基因学教授傅清疏涉嫌学术造……”
傅清疏听见他读了一句忽然住口,笑问:“怎么不念了?”
“哪个傻逼写的?我念出来我也跟傻逼似的,诬陷我老婆,我能揍他吗?”
傅清疏听他一说便笑了,顺着他的话,也不大正经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用比较文明的方式羞辱他一顿?”
沈隽意顿了顿:“比用拳头更惨那种吗?”
傅清疏想了想,点头:“应该会惨很多倍。”
“那行。”
傅清疏笑着收回视线,又拉动新闻的进度条。
这个新闻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刚刚粗略扫了一眼,乍一看确实挺有道理的。
有很多地方看的出是非常专业的人指出的,连陈清婉许奕这种水平的估计都没资,但看的细了就会发现漏洞很多。
这篇论文是五年前发布的,有些细节连他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也不可能指着当时的数据去做反驳,只能调出来重新推演。
他放着屏幕上的新闻,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数据,然后又转过身,扯了张纸,笔尖在纸上刷刷掠过。
很认真,很迷人。
沈隽意静静地看他,没出声。
傅清疏原本长得就好看,眉头微微蹙起的时候不仅没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有种更想亲近的感觉,微微抿起的唇,还有无意识的将手指抵在唇上的小动作。
每一个,都迷人的让沈隽意想用吻挨个膜拜。
良久。
傅清疏终于感觉到一丝异样,粉笔搁在黑板上,侧身问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不是来找刀吗?”
沈隽意靠在他的桌上,扬了下手里的刀又扔在桌上,眼角含笑地说:“我在想,以前我没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你会打架,还有纹身,我听祝川说你还会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应该是耀眼的过去。”
傅清疏手指微顿,粉笔在黑板上划了一道无意义的弯曲线条。
“我没有经历过你那种凌然恣意的过去,后来你开始变得内敛,我也没有经历过,你的恣意轻狂和沉稳内敛,我都缺席了。”沈隽意走到他背后,伸手轻轻揽住,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我也是普通人,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
沈隽意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沉的让人觉得他眼里盛着一整个大海般的深情和包容,“我想陪你一起经历那些痛苦的、开心的回忆,无论哪一个我都想握着你的手,在你身边。”
“沈隽意。”
“嗯?”
“过去不可追,也没必要追忆。”傅清疏靠在他怀里,让自己放松下来,连同声音也很轻地说:“我的未来,交在你手里,我也同样,握紧着你的未来。”
傅清疏抬起手,说:“握住。”
沈隽意从他颈边抬起头,握住他的手,没有使力,虚虚地跟着他的手,在他的带领下,写了四个字
——清心隽永。
沈隽意一下子明白,他是对霍城那个清远意木牌的回应,指尖一紧,将傅清疏的手背掐的泛白,呼吸骤然沉了。
喉咙硬生生的哽住了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人一瞬间塞了把烧红的铁砂进去。
傅清疏也没动,任由呼吸落在颈侧,微微垂下头,轻吸了口气,然后抽出手,拿起黑板擦抹去了四个字。
“我也一样没有参与你的过去,但并不遗憾。”傅清疏转过身来,轻轻将他回抱住,在他领口露出的锁骨上轻轻吻了下。
“时光将你打磨的很好,体贴,忠贞,还很会照顾人。”傅清疏说:“你看,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你。”
沈隽意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还是心疼你,如果我早点出现,早点认识你,你就不用独自面对十三年的压抑,也不用去选择禁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赌一个新生。”
“不是。”傅清疏止住他的话,因为没有他高,便伸手勾着他的后颈往下压,仰头迎上去,一触即松,又说:“你只是想用最好的样子来见我,不迟,时机很好。”
沈隽意心尖软的几乎变成一滩水,哑着嗓子降头埋在傅清疏的颈窝里。
傅清疏以为他还在心疼自己,心又疼又软,刚想说话就听见他闷闷地抱怨:“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当年是什么样了,就你这个撩人水平,要不是洁身自好,我现在都有一个军.队的情敌了。”
傅清疏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怎么,害怕了?”
沈隽意抬头,用鼻子哼了一声出来:“不怕死就让他们来,揍得他们喊满地找牙!我可是全世界最A的傅清疏的男人。”
“行了你,又口没遮拦。”傅清疏将他推开,又伸手拿起美工刀放在他手里:“自己拆东西去吧,我先忙一会。”
沈隽意接过刀,将他拽进怀里,低头狠狠地肆虐了一番,等他呼吸困难忍不住伸手勾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才松开。
沈隽意伸手,擦去他唇上的湿痕,哑声说:“这个才叫吻,你那个教材有严重错误,快点更换。”
傅清疏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滚。”
沈隽意舔了舔唇,心满意足的滚了,跑到原本坐着的角落去拆包裹,边拆边想,这该不会是什么炸.弹吧,一拆就炸那种。
包裹上没有快递单,不是走快递送来的,要么是托人,要么是亲自。
现在还没开学,知道傅清疏现在会在学校,又在今天来实验室,一定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却又不亲自来。
是怕被认出来?
沈隽意抵着下巴想了会,如果真是炸.弹也没必要这么费工夫,真想害人办法多得是,也没必要挑这个。
又不是做奶茶,说做就做,买材料也费劲。
他把美工刀往包裹上划了一道,拆掉了一层,结果里头还是胶带,耐着性子足足拆了几分钟,才跟剥洋葱似的,拿出里头的东西。
——一个光盘。
“有病吧。”
沈隽意刚想吐槽,抬头看见傅清疏怔背对着他在黑板上写东西,稀奇古怪的符号占满大半张黑板,就没打扰他。
他打开一个电脑,把光盘拆出来放进去,打开却显示上面有密码,无法读取。
他尝试了一下,都不对,抵着唇想了一会,既然这个包裹是寄给傅清疏的,那就试试他的名字。
不对。
生日?
也不对。
“傅教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那种可以作为密码的,数字也行,符号也行,有吗?”
傅清疏回过头,“怎么了?”
沈隽意伸手指了指屏幕:“刚才那个包裹里是个光盘,要密码,我试了你的名字和生日都不对。”
傅清疏忽然想起今天收到过一个短信,他走过来,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链接,是一个国外的网站,也是加密过的。
他想了想,试了一个密码,进去了。
网页跳转,又是另一个加密的文件库,傅清疏再次输入,密码却不对了。
“什么人啊,搞这么神秘,该不会是什么诈.骗网站吧,现在骗子水平都这么高了?”沈隽意嘟囔了句,看他微微蹙眉又输入了一个密码。
“过来。”傅清疏将手机连上电脑,用电脑打开文件库里的东西。
比尤静云那份资料更加详细的一份试药记录,还有十几条录音,分别标记了序号,但没有介绍,只有数字。
傅清疏点开一条。
“开云,我觉得身体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我们研究的药有问题。”
“什么不对劲?”
“发.情期提前了一周,比往常要严重一些,抑制剂差点没有压下去,我怀疑这个药对人体有损伤……”
“不可能,你不相信我?”
……
里头全是傅正青和沈开云的对话,关于研发阶段,药物产生排异反应阶段,到他退出实验室,傅正青很激动,但沈开云一直非常冷静。
他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冷静的让傅正青相信自己,再不济也得相信导师。
录音一点点播放着,沈隽意手掌上早已绷出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分明。
傅清疏看着很平静,其实额角也隐隐的露出一点血管紧绷的痕迹,只是更加内敛些,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最后一条录音。
“你为什么对付清疏!”
“正青,我早说过,你不要试图违抗我的意思。当年我能让两国把这件事压下去,今天一样能找个替死鬼。”
“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用禁药吗?因为他恶心自己有个那样的父亲,他不想变得跟你一样,想把自己变成Beta,你说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他会怎么样?”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这就对了。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还像三十年前一样就可以了。”
随着录音的淡去,实验室里归于平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录音里的两个人,是他们的父亲,多可笑的一个名称。
沈隽意眼底几乎沥出血来,死死地忍着不冲出去,将沈开云活活撕碎,手指甲深深地掐紧掌心,嘴里也被咬破,有血渗出。
沈开云,为什么害了那么多的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明明见过Alpha被改造成Omega时候是多么痛苦的样子,生不如死,他亲手拆散了那么多的家庭,为什么还能活的这么心安理得!
沈隽意的恨意几乎从胸腔里蔓延出来,尤其……尤其他还害了傅清疏,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有那么痛苦阴暗的过去。
他会平静地接受Omega的身份,很好的生活,而不是痛苦的压抑那么多年,宁死也不愿意接受Alpha。
他想着,手背上忽然一软,傅清疏的掌心覆盖上他的,轻声叫他:“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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