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微风拂动，荡过浓绿稻田的夏日午后，正是人最为困倦昏昏欲睡的时候。
歇马镇大山村，村头一棵百年皂荚树下，一群大中午闲着无事的村民光着膀子，卷着裤腿，虚眯着眼睛，笑容‘淳朴’的注视着提着菜篮子快步走过的甄宝宝。
“甄医生，忙啥呢？这会儿还上镇上去？”一名看模样约莫四十来岁，面色黑黄，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笑眯眯的跟甄宝宝打着招呼。
甄宝宝其实不想理会这群村里有名地闲的蛋疼的男人女人，大中午的不在家睡觉，就喜欢围在村头，看着过往的村民，然后东家长西家短的。但她也知道如果她今天敢不理会，明儿这群人保证是满村编排她当了医生了不起，守活寡等等。
“哎呦，是荷花嫂子啊？”甄宝宝一副才发现他们的样子，眼睛似闭微睁，仿佛‘疲惫’‘困倦’不堪。“怎么没在家歇晌？这不家里醋跟盐都没有了，我乘中午去一趟供销社买了，这几天地里草多，听我爹说，马上就要安排人除草啊，肯定要没时间赶集的。”
“家里热，躺不下去啊。”荷花嫂子笑道，“也就你家那山上能凉快些。”
“哈哈。”甄宝宝闻言爽利的大笑，“我家在的那山还真是个好的避暑地，荷花嫂子要是喜欢，回头让大盛哥去山上找块地建个屋子。”
“可没那功夫。”荷花嫂子连忙摆手，“这时节不是野猪就是野狼的，也就你们胆大的敢住山上，时候不早了，赶紧去赶集吧，回头日头还高，说不定还能休息会儿。”
“那行，你们聊。”甄宝宝笑呵呵的与众人打了招呼，这才大步离开。
歇马镇周围远的近的村子差不多有十几个，但距离大山村是最近的，走路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因此村子里的人平时买东西，也不会专门寻摸必须早上去。反正现在大家都在供销社买，除非是要卖一些紧俏的，否则什么时候去都一样。
等甄宝宝走出去约莫百米远，一伙人又开始压低声音聊了起来。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有点迫不及待。
“听说了没，甄家那二椅子生了。”荷花嫂子压低声音道。
“生了，真生了？生的啥？”
“说不好还是二椅子，哈哈。”
“缺德吧你，我听刘湘翠说，人一举得仨，三胞胎，两孙子一个孙女。”
“咳咳咳，啥，你说三胞胎，还俩男娃子？”
“可不是。”
“啧啧，这老甄家运道咋这好？养个二椅子还能生孩子。那前头村里的菊花娘的娘家不也听说有个二椅子吗？还是个长□□的，倒是嫁人了，可几十年屁都没有。”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哎呀，这上一代甄国华不球咋样才生了一个儿子，还跑了。结果人女儿争气生了俩孙子，现在好了，人一个不男不女的一次生俩儿子？”一名看模样有五十来岁，黄皮寡瘦的女人，不无嫉妒的说。
只是她说完之后就有几个村民拿眼睛偷看着她，那表情分明是瞧不起对方。无奈的是女人说完之后一副傲气的模样，根本没看见。
“俺看啊，咱以后还是少说人家，人家是当医生的，这是老天赏赐的积善行德的活计，咱们羡慕不来，这甄家以后啊，怕是要发达喽。”一身材枯瘦，估摸有五六十了的老头子，一边摇着手里稻草编制的扇子，一边老神在在的说。
他这话一出，就有那心思多的猜到了什么，连忙伸长脖子围了过来：“七爷，您是不是听说了啥啊？”
“就是，七爷。您可咱们村的能耐人儿，不能有事儿蛮着俺们啊。都一个村的。”
被问话的老头，嘴巴一撇，乜斜的扫视众人，那装模作样的样子，还挺威严。
“说啥，能听说啥，现在啥都不能说。”
“嘿嘿，七爷，咱们都是自家人，你说啥，咱还能举报你不成。”
“就是就是，咱又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而且那什么不是倒台了吗？现在举报估摸也没人管了吧？”
老头子一听现在举报都没人管了，顿时像是来了劲儿，眼睛中的一双昏黄的眼珠子都亮堂的许多，不过仍然装模作样好一会儿才道：“唉，其实也没啥，就是当初那二椅子出生的时候，不是赶上大灾害吗？他老子，就是那跑了的王援兵，一个劲儿的说那孩子是灾星，怎么怎么不好之类的，还要把人丢沟里去。”
“那年代生的娃子命苦，肯定不好啊，这话没错。”
“可不是，那会儿要不咱们这边后面还有山，树多，不跟外面一样，连树皮都没得吃。”
“……”
“可当时隔壁山上的老瞎子不这么说的啊。”老头又道，“人家说这孩子命好，老天爷的娃子，生来就自带阴阳，女与子并存啥的，刚好就是一个好字。以后会越来越好。当时那王援兵都想把人给摔死了，还是那瞎子下山给拦住的。”
“天啊，这事儿……”
“俺知道那老瞎子，据说当年没动乱的时候算的特别，特别准，他说什么，到最后都被应验了。”
“可惜了，就是最好他自己活活饿死了。”
“那倒不是，听说是他自己说什么天下要乱了，活不长了，这才死的。”
“俺听说，以前啊，有道行的大和尚，道士们都能算到自己的死期。”
“哎呦，那你们说那王援兵是啥身份，他要饭来咱们这儿，要不是甄丫头瞧他长得好，他能活着最后跑了。”
“我听说他是地主家出生的。”
“可不是，他要是不跑，甄家可就要倒霉了。”
“哼，你们有证据吗？咱党都说了，啥事儿要有证据。就听王援兵这名字，你们谁敢说他是反派地主啊？”
“……这个倒是，我之前还听王援兵说他老子是打仗时候的一个大官呢，最后被小鬼子打死了。”
“哎呦，老七这话说的说不定真真的。”一黑黄黑黄，身材看着还挺结实的老太太，一边拉着手里的鞋底，一边道，“你们这些小的不知道，那王援兵初来的时候，倒是还好，村里不知道多少姑娘看上他。据说以前家里让读书，都上过大学呢，可惜他除了人啥都没有，也就甄家丫头有主意，国华管不了她，这才让他进了们。
可这小子倒是好，后来就很作，一天天啥也不干就会跟古代秀才似的，拿着本书看书。
就这，还很折腾，甄家一家子都被他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今儿要吃肉，明儿要吃鸡的。整个就一副大少爷模样，就他们家那四个孩子的名字，俺听说就是他一意孤行要取的，说那都是古代美人的名字。啧啧啧！
这王援兵最后跑了，其实也是早有预见的，当初那甄家二椅子出生没多久他就想跑了，可惜牵了甄家的牛出去，跑了没多远就从牛身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这不就没跑成。
之后又有了他们家飞燕。有了飞燕没多久，咱们村那几年收成好，国家奖励了咱们，国华还因为参加了一次镇上的救治工作，得了一张工业票，买了他们家那台自行车。
有了自行车，那王援兵这不又动心想跑了吗？就骑了那自行车，那回听说都跑镇外面快到县城了，嘿嘿，最后还是没跑成，还是把腿儿摔了，这下子好了，直接摔成了个瘸子。
好吧，这样老老实实了两年。等小三和小四出生，那会儿那什么不是开始了，然后他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疯了似的。最后乘着咱们村放电影的时候，拿了甄家的二十块钱跑了。呵，以前没觉得，现在听老七说，老婆子觉得吧，搞不好这甄家真有神仙保护着，要不那王援兵咋每次都跑不成？最后跑成了，却没把甄家的任何东西带走。”
“二十块钱不是东西？”有人反驳。
“二十块钱能跟牛，跟车比？”老太太撇嘴。
可不是，听大狗娘这么一说，村民们不少齐齐打了个冷颤，再想那王援兵的诡异举动，前两次跑不成搞不好就是因为拿了甄家贵重东西，人家甄家的老祖宗不愿意，后来他跑成了，却也只让甄家损失了二十块钱。
这二十块钱搁别人家是大钱，但甄家全家都学医的，甄国华又是村长，还真不缺。
……人群一阵寂静，虽然现在提倡不迷信，可农村人，山里人，多多少少还是信，毕竟这年代荒郊野岭太多，时不时都会出现一些解释不了事情。索性，就算他们请了神仙，只要不被人举报，甄国华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啥事儿都没得。
“这个，不是听说马上要计划生育，说是每家以后只能要一个，这一下子生仨的怎么算？”好一会儿，才有个看模样二三十岁，长相偏丑的男人压低声音，试探性的问。
刚刚才被甄家的事情吓到，这马上就有见不得人好的，人群中一些年纪大，不免觉得膈应。这会儿的农村人虽然多是些没啥文化的，但也不是说他们就啥也不懂。
因此男人的话才一出口，不少人就看了过去，其中一个拿烟台锅子的，立马鄙夷道：“嘿吆歪，二狗子，你这是见不得人好咧，可别瞎说。政府人说的是一胎，有本事你也找个媳妇，让你媳妇给你生，一胎你生十个八个，政府都不带抓你的，搞不好还给你奖励。”
“哈哈，可不是，有谁能一胎生十个八个啊！”
“哈哈，一胎十个八个，那是猪吧。二狗子家可没双胞胎的命。人家甄宓儿大概是那王援兵那边遗传的。”
“我说二狗子，要不，你去甄家跑跑，说不定还能捞个后爹当当。”
丑男二狗子瞬间被这你一句我一句激怒，当下啥也不管是骂道：“去死，老子就是不娶，也不会要跟个二椅子，恶心死了。”
“嘿嘿，说得好像你要得到似的，你要是敢去攀，咱村长能拿扁担敲断你的狗腿。”
二狗子斜眼这群笑话他的村民，他知道这群人都瞧不起他，谁叫他长得丑，家里又没钱呢。快三十了都娶不上媳妇？但大家居然把一个二椅子和他相比就不对了。那甄宓儿除了长得好看有什么？还想跟他一个正正经经的男人比？他分分钟能让其臭名远扬，自己乖乖的跳河去。
“你们不是想看我二狗子的笑话吗？”二狗子暗暗的想，“一个二椅子也想和老子比，他甄国华，就算当个村长怎么了，不是连儿子都没有？回头老子就让你们看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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