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蒙提过之后,也就抛之脑后,成不成得看族里怎么决定,不能强求。
这日,许用放学后隔着夹道门喊他,见了他人后,神神秘秘地道:“大哥,明天吃了晌午饭,我和大河他们一块儿去薅草,准备去够柿子,你去不去?”
“哪里还有柿子够啊?”许蒙知道村里有柿子树,不过前段时间都够完啦。他还呼吁大家柿子皮别扔,拿来养蚯蚓呢,还让人帮他攒柿子蒂呢。忽地听许用说还有柿子够,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你别问在哪儿,你去不去?”许用嘴跟蚌似的,就是不说在哪儿,只问许蒙去不去,“你不去就算了。我也是看你喜欢吃柿子才喊你一声的,其他人我还不叫呢。”
许蒙看他一脸殷切转为生气,想着明天晌午没啥事儿,就道:“去啊。”
许用的脸立马阴转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就这么说啦。我回去跟我奶说,让她也给你带晌午饭。你明晌午别做饭啦。”
他说着话耳朵也不忘听外面的动静,听得小伙伴们喊他,也不管许蒙答不答应让他带饭,就拉腔应着话,呲溜跑了。
许蒙在后面喊了两声,也没喊应,便回去继续干活了。
良才叔家今天有事儿,许槐在这里守着,看许蒙回来了,笑问道:“闹啥子呢?”
许蒙想着许用偷偷摸摸的样子,寻思着他怕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去够柿子,笑着虚应道:“我五爷家的阿用,喊我明天晌午跟他们一块儿去薅草。”
许槐正剁草呢,“嗯”了一声,却放下手中的菜刀,对许蒙道:“薅草?恁多人,非喊着你去薅草。我看他们是嫌活少是吧?你这又看鸡又管地龙的,别跟着他们胡闹。”
许蒙瞧他那副表情,怕他向三老太爷打小报告,忙圆道:“是我让他喊我的。我看地龙喂了甜的草就长得快,想跟他们一块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甜的草。”
许槐打量了他几眼,瞧他龇牙咧嘴地冲自己笑不似撒谎,说了句“那成”,这才拎起菜刀继续剁草。
天色渐晚,许蒙和许槐合力把院子里的鸡赶进屋后不久,良才叔拎着个茅草篮子进来,一脸喜色地喊着许蒙道:“羊娃子,别做饭啦。给你带了好吃的。”
养蚯蚓这间砌了灶台,日日火不断,许蒙本打算烤个馒头对付一顿算了。闻言,他放下手中菜刀,跑过去接良才叔的茅篮子。
“大扁食啊。”许蒙扒开盖着的布一看,是饺子状的包子,扬着笑脸对许槐道,“九爷爷,良才叔带了大扁食回来,您也洗手来吃罢。”
“我等下回家吃饭。你们留着吃吧。”许槐没放下手中的活,扬声回了许蒙,又转而问良才道,“媒人咋说?”
许良才别看被许蒙喊叔,其实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人个头有点矮,长得浓眉大眼挺精神一小伙。因为家境不太好,他比许蒙还不如,至少许蒙有许老捏和三老太爷这些没出五服的亲人,他那一房的就剩他一个了。
他这么个情况,人说媒也不乐意帮他提,毕竟村里头说媒说的都是亲友故旧,怕跑了腿还落埋怨。他也有姥姥家,可当家是舅娘,舅娘待他不亲热,也就没谁替他张罗婚事儿。于是,他这婚事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如今的许家寨虽说不如以前光景好,但是卖鸡蛋的名声渐渐也传了出去。十里八庄的人一打听,就知道谁管啥了。人一打听知道他有养鸡的手艺,还管着村里养鸡的活,便有媒人上门了。
良才叔并不憨。
他知道自己有了主动权,有得选了,反倒不着急了。村里给提的媒,都没着急应,而是托了族里可信的女性长辈帮着打听了再说。
这次是他舅娘给说的,她娘家侄女,借着她家生孙子叫了良才吃席,行了相亲之实。他捎回来的几个扁食,也得益于他去的时候送了一茅篮子鸡蛋之故。
“人长得也就那样吧。”良才叔这话一出口,许蒙就知道没戏了,听他接下来的话差点没吐血,“咱也不是图人长得好,就是我瞧她干活有点不像样子。烧灶做饭那架势,还不如羊娃子利落呢。这年头,谁家姑娘不干活啊。可养不起。”
许槐听得这话,附和道:“不中意再打听,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愁娶不上媳妇。不过也别太捏了,捏不好捏个鳖,你环婶子不是跟你提个媒吗?你咋不应?”
良才叔看许蒙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拍了把他后脑勺,嘿嘿笑道:“那姑娘长得太好了。我可享不住,我就想找个实诚过日子的。能干活,别打架,不然跟桂叔家那日子,没法过。”
看他撇嘴,摇头,许槐指着他道:“胡说什么呢。当着小辈的面,说长辈,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良才叔已是拎起许蒙跟前的菜刀,狠狠剁两下道:“你跟前,我保准规矩得很。他就算了,怕老婆怕得也太窝囊了。他想把自己家搬到葛关庙去,谁也不管他,还吓唬羊娃子想要养地龙的法子伺候丈母娘瞎了眼了他。”
这也是许蒙搬到祠堂来住的一个助因。三老太爷让他住自己家,他坚持回去住,结果有天晚上下雨,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他。他才决心搬到祠堂来住的,这事儿也就跟良才叔说了,担心是自己做梦糊涂了,央了良才叔别说出去。
许槐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看着许蒙问道:“咋回事儿?”
许蒙正啃扁食,看了良才叔一眼,才把那天晚上的事儿说出来。他道:“我本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迷糊了,就没说。”
许槐把菜刀一扔,起身道:“我去找族长去。”
眼瞅着鸡蛋开始挣钱了,个别人的心思铁定会活络,是没法避免的事情。
人性如此。
许蒙却拦住许槐道:“九爷爷,这事儿没抓个现形,人家不会认。别因为我闹起来了,我又没事儿。现在大家伙正是拧成一股劲儿干活的时候,闹出去了,说不定还借机生事儿。您消消气,私下和几个太爷爷说一下,心里有个底就成了。”
良才叔寻思着他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也附和道:“都怪我嘴快。这事儿还是别声张,桂婶儿一贯喜欢倒打一耙。我从田庄回来,路上遇到她,她阴阳怪气地说了我好一顿。”
许槐被两人拉着劝了一通,也冷静下来,觉得许蒙说的也有些道理。他看看天,觉得不早了,就交代了良才几句,便回家去了。
晚上,许蒙枕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色,把明天去够柿子的事儿同良才叔说了。人是群体性动物,需要社交,而社交免不了交流沟通。所以世间没有秘密,你把守得再好的底线,也可能会被你自己践踏得不成样子。
良才叔似乎知道那地方,同他说道:“现在还有柿子没够的,估计就老庄那边的废窑上了。快挨着河了,就为了够俩柿子,跑恁远,怪有劲的。”
老庄与西大坑隔着一条大路。
他们祖宗刚搬来的时候,本来是在那边立庄的,结果有次遭了大水灾,就挪到如今这地方了。
老庄没建筑物了,如今都是成了田,却还叫老庄。不过,以前挖的窑还在的,上面荒草丛生,是野孩子的乐土。在上面捉迷藏,玩滑滑梯似的游戏烂了□□回来被家长揍。
原身以前也在那一片玩,不过许蒙自来了还真没去过,没太在意那边有什么。
虽说知道了地方,他也觉得有点远,翌日许用来喊他,他还是丢了手里的活跟着去了。
许蒙就算有成年人的灵魂,可他不是家养的动物,而是一个人。整日被圈在祠堂里,他也受不了的,所以得了良才叔和许敬的同意后,拎着篮子撒丫子往外跑了。
跟着许用他们,也不是全撒欢玩去了,还是发现了些好东西呢。
许用寻到的这株柿子树,并不是当地常见的柿子树,学名应该叫君子迁。许蒙前世是在西北某省读的大学,见过不少,当地人叫它黑枣。
这里气候好像不太……怎么会有这种树?
然,等他寻到了野枣树、枸杞树,还有一株花椒树后,他有了个猜想。或许是以前的族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只是当地少见,而且味道一般,又离村子远才任由它自生自灭了。
许用等人也知道这东西有点苦涩,还跟许蒙解释道:“这个有点涩,你得在温水锅里煮一下才行。”
许蒙被他盯着,笑道:“好啊,你们拉我来摘这涩柿子,是想让我帮你们煮柿子吧?我说怎么这么好心,够柿子喊我。”
“我不怕涩。”许用急着辩解道,“你怕涩,我才跟你说怎么弄不涩呢。”
许蒙眼睛骨碌转了转道:“这东西煮了也不好吃。我知道怎么弄好吃。”
许用双眼放光,看着他道:“你知道?”
其他四个孩子也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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