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确认可行后,也不磨蹭,让许平喊了其他三位族老来,分别是许蒙应该叫堂十二太爷许盐,堂十六太爷许敬,堂九爷许槐。
许盐是个老童生,如今管着族学这一块儿,脾气有些古怪。
许敬是寨子里最好的农活老把式。
许槐读过书识字,性子爽朗,在许老捏这一辈中很有威望。
这三位听得许蒙讲解后,许敬道:“法子是好法子,眼瞅着天冷了,地龙还能养?”
许蒙看了三老太爷一眼,撒谎道:“其实,我去年冬天就养了。我生病不能出门,太闲了,没人跟我玩,我自己乱玩的。我搁屋里养着,屋里暖和,就没死。”
其他几个人知道他以前性子皮实,听得他这话也不觉奇怪,同时也解了心中疑惑。许敬道:“如果冬天也能养,那这事儿肯定能干。”
许槐却另有疑惑,问许仲道:“地龙能养,可鸡怎么样?如今大家都忙着垦荒,谁有心思做这个?”
许仲与三老太爷互看一眼,他俩在三人来的路上就商量过了,却还是要听听另外三人的意见。他道:“我和老三也是觉得法子好,只是如今正要紧的时候,这才寻大家一块儿商量商量。论说,老三知道了这法子大可自己关上门干起来,等大家伙知道了也只有眼红的份儿。”
他这话一出,一直没说话的许盐开口道:“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羊娃子的法子很有见地,我觉得首要的上报,以老三家用娃子的名头报给县里,总能得一个神童的名头来。”
三老太爷闻言反对道:“此事万万不可。一旦被查出来,宣人对答,便会露出马脚来。毁他是小,累及全族是大。”
许仲也肃色道:“神童之事,不必再谈。其他人怎么说?”
许蒙偷觑了许盐一眼,想不到许盐一个传业受道解惑之人,居然提出冒名顶替这等走捷径之事情。
许盐被许仲驳斥意见后,依旧眉眼平静,抿唇枯坐不再言语,而心里想什么却是谁也不知。
许蒙前世也见过这种人,平时不声不响的,可往往就是这种人能做一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情。难得的是三老太爷和族长脑子清醒,能拎得清轻重,不然怎么如他那般,谁知道会怎样呢?
一番讨论到了吃晌午饭,许仲等人把养鸡计划的最终方案确定下来了。
第一,鸡饲料分三部分:一部分是蚯蚓养殖由许蒙和三老太爷家负责;青草及其他需要的东西由族长家的许平带着村里的孩子们来拾掇;分发饲料则由许槐家负责。
第二,鸡仔是分家到户进行养殖。在这之前,族中以二十只下蛋或者不下蛋母鸡分一亩熟田的标准,收村里的母鸡统一养殖。由许敬、许槐和许良才负责。公鸡自留。就是说,你可以要地,也可以要银子,当然你也可以不交。不交就意味着你放弃与族里合作,不能来领饲料,等新批次小鸡仔出窝也没你家的份。
第三,孵小鸡的事情依旧由许敬、许槐和许良才负责。新出窝的小鸡仔暂时以户来分,每户暂时以十只老母鸡的标准分派。届时族中以分派母鸡的数量发放鸡饲料。
第四,产蛋后,售卖的利润,以四六分派,族里留存四成,其他交给族人。这族里留存四成,有一成利润是分给主要负责养殖人员的,其他公中用作买铺子、置办田地等。售卖之事由许仲牵头,其他四人配合。
至于其他事项,根据后续情况再行调整。
这一通分派,大家皆有一摊。
三老太爷和许蒙看起来不在村里人面前露脸,但是他们掌握核心技术,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保障了许蒙和三老太爷的权益。
诸人开完会后,许蒙被三老太爷叫住了,让去他家吃饭。
路上三老太爷脚底生风,笑容可掬地与人一路寒暄进了家门。
许松看到两人忙上前问道:“羊娃子今个在咱院吃饭?”
三老太爷点了头。
许松吩咐了这事儿,又问道:“谈得怎样?”
三老太爷笑道:“成了。”
许松欢喜道:“具体怎么说?”
三老太爷看了许蒙一眼,对他道:“羊娃子,你跟你五爷说吧。太爷口渴,歇歇。”
许蒙把商量的结果说与许松听后,许松看着三老太爷道:“爹,这干活的事儿是咱的,露面可没咱啥事儿。”
三老太爷与许蒙互看一眼,对许松道:“你十二叔在镇上和县里也认识人,怎么叫你仲伯当了族长?你当族里人是傻子啊?屁大点地儿,谁干谁没干,大家伙心里有杆秤。”
许松看许蒙一脸平静,也就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搁哪里养?”
三老太爷咂摸着嘴道:“本来我想着在祠堂后院养,不过你十二叔那人太急功近利了。让他知道了,保不准做出什么事儿来。”
许氏是在前朝宣宗年间搬迁至此地,繁衍生息已有八代人,虽说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却也算是耕读传家之族,所以祠堂建的不错。
祠堂在村正当中,占地约四、五进院落的面积,如今只建了两进,格局与三老太爷家差不多。头进院子的上房里,堂屋放着供桌,套间和耳房放置牌位,两间东厢房充当了族学。
三老太爷想在祠堂养殖蚯蚓,一是不想叫村里人说自己藏私,二也是怕技术外泄。祠堂重地,轻易不让人出入的,至少比家里保险。可许盐的话让三老太爷新生不安。
他与许盐打了一辈子交道,很清楚他这人脾性,比许蒙见识过那种干大事儿的人还叫人无语。可族中的事情又不是哪一房的一言堂,而且许盐那房的人还不少,他自己读书识字在镇上和县里都能说上话,所以也是绕不开他的。
许蒙对村里人的脾性不太了解,至少肯定是没有三老太爷了解,就没插话,等他思忖好,拿定主意。
良久,三老太爷才道:“想来想去,还是在祠堂养。再就是除了咱们这一房,我看良才不错,再叫其他房一房出一个人来。这样不至于咱都趴在上面。”
许松道:“你不是说了十二叔怕要拿这个做文章?您不怕他出幺蛾子了?”
三老太爷呸了一声道:“干啥没一哈,挑拨离间他最行。让你仲伯操心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吃罢晚饭,许蒙被许松送回家,路上碰到了邻居豆花婶。她道:“我的娃,你今个去哪了?村里一群赖孩子去你家弄得鸡飞狗跳的,我骂走了几波了。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许蒙忙摇头道:“没啊。我今天去我五爷家了。”
豆花婶纳闷道:“那就奇怪了。”随之又催促许蒙道,“别聊了,赶紧回家看看去。我去南边地里喊孩子他爷回来吃饭。”
许蒙应着话,看许松一眼,心中隐约明白,大概谁知道了养鸡的事儿,去他家看蚯蚓去了。
好在他一早把蚯蚓养在荆条编的筐中,放在屋子里,除非破门而入,不然根本看不到。另一桩值得庆幸的事儿就是,村里人少,族老们管得严真正的偷鸡摸狗之辈也没有。
两人回去一看,果真鸡还是那么多,连下的蛋也没少一个。许蒙便知道是有人来打探养蚯蚓的情况了。
许蒙到底内里是个成人灵魂,只对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院子跺脚,嚷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打不死他。”
却没撒泼打滚在地上哭,而是让许松把他养的一筐蚯蚓弄到三老太爷家中去。
蚯蚓弄过去后,三老太爷听得这么个情况,当即就去找找了族长许仲说了他的打算。临走之际,他才说了许蒙家的遭遇,暗搓搓地表达了对某些人的担心。
许仲安抚了三老太爷几句,送他出门后,却让曾孙许平盯着村口,注意着十二太爷的动静。
翌日上午,许仲再次召集许盐等人,把三老太爷的想法说了之后,确定了各房负责养殖蚯蚓的人后,便开始有序开展接下来的工作了。
蚯蚓养殖放在了祠堂第二进院子西厢房靠南的那间,靠北的那间暂时用来养收上来的母鸡。因为祠堂不宜动工,就没在房间里挖坑,而是采用许蒙的办法——用荆条筐来养殖,透气透水,倒也不错。
阖族上下,同心协力,费了一天半的功夫,就把蚯蚓养殖这一块儿全搞定了。
筐是从各家各户中搜罗来的;腐土有从树林里挖的,有各家各户奉献的;蚯蚓除了许蒙提供的那些,再就是孩子们疯跑着挖来的;总之,除了过道,屋子里塞得满满的,共计三十三个养殖蚯蚓的荆条筐。这才摆了一层,依着许蒙的计划,上面至少还要在放一层荆条筐。
搞定这一切的那天下午,良才叔不无担忧地问许蒙道:“羊娃子,我知道你鸡养得好,可你这法子才多久,真行吗?这么大阵仗,万一不成可咋整?”
许蒙经常与他打交道,知道他人心眼好,耐心同他说道:“你看我那一筐地龙,你知道养多久吗?”
良才叔道:“不是说去年冬天就养了吗?”
许蒙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三个月。原来就压住筐地那么多,两个月就满满一筐,还不包括喂鸡的。去年冬天我养着玩,当时没想着养鸡啊。是看你养鸡,听货担张说鸡蛋好卖,我才想着养的。”
良才叔道:“你咋恁能,别人说个鸡蛋好卖,你就想养鸡,还养着用地龙养。不过,你这才养三个月,咋知道恁多?”
这还叫多?
许蒙心想,我根本没跟发挥好不好?
蚯蚓这家伙全身是宝,它可以喂鸡鸭鹅,也可以晒干入药,粪堆能当肥料。不过,他会慢慢让大家知道并了解蚯蚓的好的。
这些许蒙自然不能说,神神秘秘地与良才咬耳朵,忽悠他道:“我是看鸡爱吃,就想着养多点,天天看,慢慢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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