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蔡婆子按照周母的吩咐, 早早就出门去了,心里明白今日怕是有的磨了。
周夫人也在家中焦急等待, 这是见亲生女儿的第一面,她怎么能不慎重, 本还想盛装打扮来着, 倒让身边的人劝下了。周夫人本是见女欣喜, 可一般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见外, 周夫人可不好一时激动到时生分了。
另一边的周家, 有了周父昨日那番话,自也是都安安分分在家呆着。
周念夏及一众周家人也在家中等候着, 围坐在堂厅中, 只是丝毫不见正常该有的休闲轻松, 反而一派沉重气氛, 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说笑。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着, 到了蔡婆子再次上门才稍有缓解。
周念夏看着这一屋人暗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理, 不论如何,这件事早早解决对任何一方人都是好的。
见昨日那婆子果如周父预料到的一般上门来,周家人反倒都放松下来, 接下来就要看对方想要怎么解决,或者说,另一家人想要怎么处理。
蔡婆子上门来, 第一件事便是在门口恭敬见礼,周夫人的态度就会是她的态度。
想着昨天的事,蔡婆子让自己露出了点笑,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只眼底细细打量着这周家外围,昨日来的匆忙气氛又紧张,到时忘了观察,回头夫人要问起答不上来,那就是她的失察了。
之间半人高的青砖之上便是土坯墙,蔡婆子心底暗暗叹气,这嫡出的大小姐,养在这种人家,真是可惜了,就连自己的女儿,住在周家后面的仆人院子里,那条件也是要比这好上不少的。
只是刚想到这,蔡婆子便愕然停住了思路,就是主子如今再落魄,她也不该拿自己的女儿和主子比,这是以下犯上,为仆的大忌。以后定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得意忘形,蔡婆子在心中警告自己。
那厢,见来人并未如昨日一般气势汹汹的模样,周父就有点安心了。
周父哪里知道蔡婆子本也不是个无故就仗势欺人的主,只不过昨日想着拿出气势来压一压周家人。哪知棋差一招,被周家当成恶人堵在门口,还差点交了恶。
今日可不得悠着点了。
周父好声好气将人请进屋来,剩下的一排护卫守在门口,也成功堵住了前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家村人。
蔡婆子一心记挂着主子交代下来的事,进了门也不敢多像在院外一样还有心思打量,进了周家门就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周老爷、周夫人,不瞒你们说,我家夫人自从得知小姐是被抱错的,这段时间真真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记挂的不行,是以奴才昨日上门来才略显急躁了些。还望周家老爷、夫人海涵我家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体谅则个。”
一番讲究的话,顿时将一家文盲的周家人说懵了,这富贵人家说话咋这么绕呢。
唯一还能端的住的就是周父,没立时当面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好在蔡婆子说的话也不算太过深奥,虽有些地方不甚明白,缓一缓也就能理解个大概了。
对方客气,周父态度不自觉就和缓了几分。自知在对方看来,自己家就是户粗鄙农户,但讲话也略讲究了些“不必如此,夫人也是一番好意,是我们一家人言行无状冲撞了你们,也是昨天听闻这消息太过震惊所致。”
双方各退了一步,这形势就立时不同了,起码由原本的对立面,变成了现在能坐下来谈谈。
蔡婆子见此,眼中笑意加深,这件事今天十有能成了。
期间,周念夏一直在周母旁边充当一只小鹌鹑,乖巧听话的不得了,本也没她说话的份,还是老实点为好。
谈着谈着,蔡婆子就引出了此次的真正来意,“周老爷,此次前来,女才也是奉了夫人的命,来带小姐回去家中看看,夫人特意嘱咐过奴才,若是老爷不放心,大可一起跟去看看,也好叫你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父也没有了再拒绝的道理,况且按他们昨日的打算,最好的也不过如此了,遂应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个闺女真是我和她娘疼着长大的,也就只能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一趟了,还望夫人家不要见怪。”
蔡婆子顿时毫不掩饰的笑开,这事成了,总算没愧对夫人交代的任务。
而且,看样子,这周家对大小姐确实疼爱有加,有这层情分在,往后两个周家之间怕是还有有联络,方能堵住悠悠众口。既如此,她现在这态度就不能太差了。”
忙客气“周老爷说笑了,看见周老爷和小姐,夫人不得多高兴呢,又哪来嫌弃的话。只怕还得感谢周老爷将我们大小姐养的这么好。”
纯粹是场面话,也没人当真,要真是真的,人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在自家这贫苦农家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哪来的感谢。
周念夏在一旁腹诽,高兴该是有点的,总归是亲身女儿嘛;至于感谢就未必了,毕竟帮着养了那个大小姐这么多年,两人待遇颠倒,心里不因此怨怪上就是好事了。
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下来,蔡婆子也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直接请人随自己这一趟回去。
周父原先可没有准备这么多,原先想着还要再谈谈才是。这一会听见要走,顿时就急了,借口要收拾东西拖着周母回了房中。
这可是去贵人家,咋个也不能丢脸不是,又让周母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拿出来。
说是最好的一身,其实也不是多好的衣服,农家人不说买不起,就是买了也穿不出去,整日里地里忙活,最合适的就是粗布麻衣了。因此,这身衣服也不过就是身棉衣,已经有好几年了,都是用来在外面充充场子的。
而且在村里,大家都这样,也谈不上谁看不起谁。可一想到那周家,派来一个仆人,穿着的料子都华贵非常,那细滑的料子、鲜艳的颜色、严实的针脚,周母只要一想便觉得手中的衣服越发看不过眼。
顿时拽着周父的胳膊直问“当家的,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呢”就差急的团团转了。
周父却没糊涂,“行了,咱家条件就这样,这身就行了”,也别打肿脸充胖子。
听周父这样说,周母也就掩旗熄火了。
周父、周母这边闹腾腾的,堂屋中却死寂一片,半晌没有人开口。
蔡婆子也不多话,继续拿眼一一看过屋中场景,眼见方为实。心内兀自感叹,自家这小姐也是倒了大霉了,偏偏这样不走运。
为什么没怀疑是阴谋算计,当然是周夫人之前就查过了,就是因为知道是场误会,才这么好言好语交涉,未免被人嚼舌根;若是被谋害的,今日这个周家一家人早就都被送进大牢了。堂堂周家,可不会受了委屈还顾及面子自己受气的。
而且,越是这样的事,越是要光明正大给人看,不然还不知那些小人会编造多少流言蜚语、恶意中伤。
周父周母收拾好出来,周父还拎着个小包裹,至于周念夏,则是又回屋收拾了些自己常用的小东西,虽说知道周家肯定不缺,可自己有才叫人放心不是。
临行前,周父又细细叮咛儿子要注意些地里,
周父带着周念夏就这样离开了,周父离开前细细叮嘱了儿子地里的事,又吩咐周母顾好家里,周念夏也和周家人一一道过别。看着周母微微泛红的眼眶,周念夏也只能狠狠心背身离开。
就这样,周父带着周念夏,上了蔡婆子的车子,一行人往遥远的另一个周家行去。
周父心中忐忑不安,周念夏心中也不平静。
看今天蔡婆子的表现,这位周家夫人对自己这个女儿应当有几分看重。
但到时候双方见面又是何种场景,她预料不到,或者说,自己这个女儿能否达到对方期望的最低标准、及格线,她不知道。
女人的理智总会掺杂了几分感性,不想男人对于自己血脉有一种天然的包容性。
而周夫人的态度,则直接关系到她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在那个家里的待遇,由不得她不担心。
这一段路程其实并不远,但周念夏和周父却感觉似乎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待马车在一幢气势恢宏的大宅前停下,两人都心中明了,周家到了。
依次下了马车,两人顿时都有些局促,实在是他们的穿搭与这大宅实在太不搭了,论常理,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于这种人家搭不上关系才是。
机灵的门房见到自家马车,又见夫人身边的蔡婆子带着一对陌生的父女,当即心中就明白了几分,忙使人去禀报了。
不一会,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周念夏就见到了自己这一生的亲生母亲,那是一个华丽逼人、气质卓然的贵妇人,只略略急促的步伐带乱了她的气息,却也丝毫未曾影响到她一丝一毫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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