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邝露跟在润玉的身后，看着润玉浑浑噩噩的回到璇玑宫，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寝殿之内，眸中带着焦急。
她不知道陛下和斗姆元君在九霄云殿之中究竟谈了什么，但她大致知道恐怕和云安仙上有关，不然陛下不会如此失态。
就在邝露有些焦灼的候立在寝殿外时，一身兵甲的破军快步走进了璇玑宫。
邝露看着破军急促的步伐，双眉不由得皱起，走上前去，“破军星君，是出什么事了吗？”
破军对于这位一直跟随在天帝身旁的上元仙子不敢轻视，双手一礼，“上元仙子，陛下可在璇玑宫？”
邝露回头看了一眼寝宫，“陛下现在有些不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破军微一犹豫，然后开口，“外面有一人求见陛下，此人气息古怪，非仙非魔，且修为高深，我等皆不是对手，顾来禀报陛下。”
邝露双眸一紧，“连你们也不是对手？可知他的姓名？”
破军看着邝露，“此人自称顾无妄。”
“顾无妄？”
邝露一惊，她曾经跟随润玉一同去凡界看望当时尚在历劫的云安，所以对云安在凡界的这个师傅也有所了解，但也正是如此，她才会震惊。
顾无妄在她的印象中，只是一个凡人，就算顾无妄拥有破界飞升的实力，潜力非凡。
但再非凡的潜力也需要时间来成长，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破军他们都不是对手？
邝露微一犹豫，然后看向破军，“破军星君先在这里稍等，我去禀报陛下。”
邝露言罢转身向寝殿行去，走到殿门前，邝露还未扣门，殿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邝露看着润玉死寂的双眸，心中一惊，“陛下……”
润玉的双眸无波无澜，抬眸看向破军，“带他来见我吧。”
一身白衣，背负长剑的顾无妄踏进璇玑宫，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庭院中的润玉。
对方犹如死寂的双眸让顾无妄的身形顿了顿，双眉微微皱起。
“看来我来晚了一步。”
润玉看着手中的碎玉，双眸宁寂，“确实晚了。”
润玉说罢站起身形，向璇玑宫外行去。
顾无妄双眉紧皱的看着润玉离去，他本来应该是昨日到的，但是他在离开忘川之时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拦了整整一日。
尽管他在设法脱困之后尽快赶了过来，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晚了。
萧汶轩是天道选定的冥界之主，所以萧汶轩在死去之后才会无法飞升，反而被召去了忘川与冥界相融。
但萧汶轩若是按照正常的情况承冥界界主之位，势必会被忘川和天道之力洗去凡界那一世所有的记忆。
所以云安和顾无妄做了一个交易，他帮助萧汶轩保住凡界的记忆，而顾无妄帮他办一件事情。
若是他合道六日之内未能成功，他请顾无妄从润玉那里取走一样东西。
绿茵满布的篱笆院中，一身白衣的云安看着顾无妄和萧汶轩。
“倘若六日之内我没有成功，上清天与西方佛界联手推算，未必不能推算出真正的原因。
若是我能在六日之内成功，情魄放在润玉那里，凭借那一魄和润玉，我要恢复情感应当不难，那么今日这个交易便作罢。
但若失败，上清天和西方佛界就算无法推算出情魄在何地，但推算出与润玉有关却不难。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在他们去寻润玉之前将情魄取走。”
说到这里，云安垂眸，轻轻的摩挲了一下腕上润玉赠他的那一串冰蓝色的腕珠。
若是他无法成功，上清天和西方佛界的那些人定然会去找润玉。
他很清楚润玉的性格，所以他也很清楚，若是当真出现这样的局面，润玉会作何选择，他不愿润玉来面对这种选择。
云安的眸中浮起一抹温然。
这种抉择太过痛苦，怎么忍心让你来面对……
“你要相信他。”顾无妄的声音中透着认真。
润玉离去的身形顿了顿，握住碎玉的手深深的嵌入掌中，缕缕红色的血自指缝之间留下，将手中碎玉染成血色……
他明白顾无妄的来意，那人不想让他来面对这样的选择，他总是，为他想的这么周全……
润玉用力的闭了闭眸，掩去眸中的湿意，然后再度抬步离开。
他相信云安，但是他不敢赌……
比起魂消神散，他宁愿让云安太上忘情，哪怕，是让他亲手了断……
顾无妄看着润玉离去的身影，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提醒润玉，但是这种提醒不能太过，否则反而会让一切变的更糟。
润玉化作一道流光落在忘川河的上空，忘川河畔那让任何神魔都无法承受的威压没有给予润玉任何不适，反而轻柔的接纳了他。
润玉静静的站在云层上，感受着威压中属于云安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润玉轻轻的伸出右手，手中，一块被血色侵染的青色碎玉静静的躺在上面。
一阵清风吹来，血色的碎玉拖着银色的丝线穿过层层的云雾坠了下去……
润玉看着那块侵染着自己鲜血的碎玉坠下忘川，面容无波无澜。
青色的碎玉坠入忘川河中，在平静的水面上荡出一层血色的波纹，然后向河底沉去……
云霄之上，一身白衣的仙人凌风而立。
他看着这一幕，双眸中没有一丝的情绪，面容也不悲不喜。
直到碎玉沉入河底，再也看不见，仙人的眸中突然流下了一滴泪。
明明在流泪，可仙人的眸中却依旧无波无澜，无悲无喜，仿佛只是被云层之上的风迷了眼。
他轻轻的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不痛……
他曾经以为自己同时失去了娘亲、爱人，在看到那人饮下忘川之水时，他痛的恨不得挥剑自毁元神。
那时他曾想过，不是说，痛到之极，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吗？为什么他依然会那么痛。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
原来，痛到极致，真的就不痛了……
这样，真好……
一阵清风翻卷着云雾吹来，当它们再度散开之时，云霄之上已经空无一人。
唯有一滴无色的泪穿过层层的云雾，坠入了忘川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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