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欢半歪在榻上,静看姬珑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嗤地一笑,压低声音道:“不是刚知道‘哥哥’原是姐姐吧?”
要不然,这反应也太过淡定了些。
姬珑涨红着一张脸,含糊其辞,“知道有一段时间了”,他努力压下双颊的燥热,轻咳了咳道,“你不也知道‘妹妹’原是弟弟吗?”
彼此挑开了也好,乔欢笑问:“如何知道的?”
姬珑乱扯道:“……母亲说的,说你我天生生错了性别,只能各自乔装,以避命格之祸。”
乔欢也不疑有他,毕竟,她女扮男装很是成功,这些年来,从没叫人察觉,若非父母亲有意泄露,从前与她并不亲近的姬珑很难知晓,她想起自今年年初,姬珑突然一改从前寡淡如水的态度,对她亲密起来,好奇问道:“……你是因为知道‘哥哥’是姐姐,才来亲近我吗?”
姬珑默了会儿道:“我从前对可自在生活的‘哥哥’羡慕又嫉妒,后来知道‘哥哥’原是女子,觉得‘哥哥’也不容易……”
乔欢一直感觉姬珑突然亲近她这件事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现下姬珑给了她这么个理由,她心里倒也安定了几分,笑着道:“也没什么不容易,都是你我的命罢了。”
她收了那月事带,朝姬珑摇了摇道:“多谢,不管是兄妹还是姐弟,我们都是一家人。”
姬珑听她这句话,心情复杂,想想她昨天晚上对他做的事,心情更复杂,乔欢看他坐那儿不动,笑着道:“怎么,你要帮我换?”
姬珑好不容易平复燥热的双颊,瞬间蹿红,一扭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慕容宸晨起在前庭练武了好一会儿,太阳都老高了,还没见乔欢出来,便去寻他,谁知进屋看见他还在榻上卧着,上去就要闹他起来,为乔欢止道:“别闹……别闹……我不太舒服……”
慕容宸立停了动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乔欢道:“我昨晚起夜没看清,一脚绊在砖地上,摔得全身疼,得躺着歇歇。”
慕容宸一听就担心了,一边急道:“疼地厉害吗?我让人找大夫来”,一边要扒拉乔欢衣裳,看他身上有没有摔肿。
正一个担心地非要看看、一个推搡着不让看时,小乔姑娘忽然出现,不动声色地推开慕容宸道:“我会照顾好哥哥的,五公子有要务在身,还是紧着去办吧。”
乔欢对慕容宸道:“我真的没事,就躺躺就好,丞相大人此次让你和三公子都立了‘军令状’,不把韩老先生请出山,就别回洛京,你还是快去吧。”
慕容宸只能无奈走开,“那你好好歇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姬珑见慕容宸走远了,把门关紧,从带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碗姜枣红糖水,“……这是李嬷嬷给我熬的,你快喝了吧……李嬷嬷说,喝了这个会舒服些……”
乔欢有生以来第一次觉着了小老弟的好处,抬手摸了下他脸颊,“真乖啊。”
纤手拂过的地方,又肉眼可见地有些发红了起来,姬珑低头将碗放在她手中,“……你快趁热喝吧。”
他坐在榻边,看着乔欢一口口地抿着,苍白的面色,刚在姜糖水的滋润下,稍稍好了些,就听外头有脚步声经过,忙将糖水碗塞回他手中,姬珑将糖水碗藏回食盒,起身透窗看去,见只是几个桃源庄的仆役经过,松了口气,又将那糖水碗取出,拿勺舀着送到乔欢面前,“没事,若是谁突然闯进来,我就喝给他们看,当是我在饮。”
乔欢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笑赞了一声,“好弟弟。”
姬珑看她这样,像个连吃糖都要偷偷摸摸的小姑娘,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他,乔公与夫人苦心孤诣、如履薄冰,因为他,乔欢女扮男装,诸事不便,他欠乔公,欠夫人,其实也欠乔欢,他这条命,是乔家人保下来的,纵是前世乔欢最终选择了慕容氏,要拿他的命做投名状向慕容氏表忠,他也不能苛责她什么,他只是不甘,不甘她骗他,不甘她真对他下得了手而已。
上一世,他对得起很多人,独独对不起乔公与夫人,乔欢更是他余生的心结,这一世,他定要护住乔公与夫人,也要看住乔欢,别让她又成天瞎浪,把自己的命给浪没了。
他这段时间,有意对她示好,其实也是想试试,若是从现在起,与她做对“好姐弟”,四五年后,她会不会稍稍心软些,不将那柄尖刀插进他的胸膛……
但,若她一如前世,仍铁了心要杀他呢?
姬珑正默默想得心神恍惚,见乔欢直直看他,忙又舀了一勺姜糖水,送到她唇边。
其实现在这样,不也是很好吗,偌大的桃源庄,她只能相信他一人,依靠他一人,乖乖地躺在这里,依赖他,笑着看他,眼里只有他一人,若是放眼全天下,她也只能相信依靠他一个,这一世,是不是就会与前世不同?
若她仍铁了心要杀他,那就让她一直这样乖乖的吧……
乔欢一碗热热的姜枣红糖水下去,觉得舒服了许多,又躺了许久,下床去前面看看两位慕容公子请人请的如何。
果如她所料,韩颐老先生死不出山,无论两位慕容公子如何诚心相请,都死不松口,最后,更是直接借口旧疾复发,躲进屋里不出来了。
慕容宸恨恨道:“直接绑走算了!!”
乔欢闻言笑道:“你若这样做,回去丞相大人第一个就五花大绑了你!”
慕容宸见乔欢来了,迎上前上下打量她,“没事了?”
乔欢笑,“我不是说就摔了一跤、躺躺就好吗?”
一旁裴绍早上随三公子来见韩颐老先生时,没看着乔欢,就已问过五公子缘由,想着等这边事了赶紧去看他,此时看他自己没事人一样来了,也是宽了心。
几个人聚到一处,生生和韩颐老先生耗了一天,还是没奈何,最后天黑时,庄里的仆从呈晚饭来,暴躁了一天的慕容宸,看着一桌佳肴,倒是笑了,“家里拘束得很,这里自自在在、吃好喝好,倒也不错”,又对那老仆道,“你去告诉韩老先生,我们诚心十足且半点不急,哪怕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我们也是一定要请到他的。”
乔欢看灯光下那老仆脸色灰了一灰,怀疑若是最后韩颐老先生愿意出山,怕不是被他们这些人给住烦逼疯的。
她瞥了慕容宣一眼,看他正含笑饮酒,唇际勾着一缕轻微的笑意,由着自己弟弟主导请韩颐老先生出山一事,不置一词。
向来丞相命三公子五公子一同做事,身为兄长的慕容宣,总是并不露尖,就像小的时候,有一次丞相令两位公子比试剑法,在比试那天前夜,她陪着他练,明明见他练得很好,结果到了比试那天,却大失水准,输给了弟弟,无声看着慕容丞相盛赞慕容宸,赐给了他一把金错刀。
她疑心中间发生了些什么,因为那夜她走前,慕容宣还斗志昂扬,说无论胜后父亲赐他何物,他都转赠给她,可隔日清晨她再见他,他的眸子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伤败,后来在比剑过程中也全无斗志,不仅输给了慕容宸,甚至剑都被打脱在地,可以说是输得很难看。
渐渐地,世人皆知,慕容三公子擅文理、轻武艺,而在这天下未合的乱世之中,如此重文轻武,自然要引人非议,慕容丞相手下的大将们,遂也更为亲近五公子。
那把金错刀,最终还是到了她手中,是她成了慕容宸的侍读后,慕容宸转赠与她,赠刀的时候,慕容宣也在一旁,见状神色未有稍动,只笑赞了一声,“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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