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峙这一走, 又是一上午不见人。
之前写第三个名字是较劲，但现在，沈都清可以顺理成章在“违纪情况”一栏写下【旷课一上午】。
凑齐三次，可以召唤惩罚了。
神奇的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剑拔弩张, 蔫了两天的高扬波就满血复活了。
相较于多年宿敌女魔头做他大嫂, 显然还是继续做敌人更容易接受。
高扬波一下子找回了生活的希望, 还代表江峙用眼神谴责了沈都清一遍。
这之后，全班同学看沈都清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鬼见愁, 简直是胆大包天。
下课遇到朱泾，班长甚至提醒她：“你之后小心一点, 江峙脾气很不好，可能会找你麻烦。”
“没关系。”沈都清不以为意。
那家伙本身就是个麻烦。
旁边有个从未说过话的女生小心翼翼插嘴：“我的妈呀你太敢说了！还刚好被他听到, 肯定要报复你了。据说高一的时候他们班有一个男生在背后说他坏话, 也是刚巧被他撞见, 然后就直接把人从教室拖出去了……”
附近几个女生也加入群聊。
“我也听说过，太可怕了！”
“说他什么了？”沈都清不禁好奇。
“不清楚，我高一跟他不是一个班。”
另一个曾和江峙同班的女生接口：“好像说熊威是他小媳妇儿还是什么的……其他的别人说什么江峙一般都不care, 就说熊威是傻子的, 还有造谣他和熊威的会让他发飙，你看论坛那么多说他这个那个的，他都没理过。”
沈都清印象中, 小时候常跟在江峙后面的一拨人里, 好像是有一个块头比较大的。
她也听说过有个人出车祸撞到了头, 后来那家人就搬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熊威。
八卦是女生之间迅速建立关系的有效方式，也是最容易带动气氛的方式。
上课铃打响时，一大半女生都围聚在这块，七嘴八舌地分享自己所知的江峙的“英雄”事迹。
一个课间十分钟，沈都清听到了不少料，充满传奇色彩，诸如江峙一个人单挑职高十几个混混——太玛丽苏，不免让人怀疑是高扬波为江峙吹的牛逼。
为什么是高扬波呢？
因为沈都清已经撞见至少三次，大护法高扬波为他家二爷绘声绘色吹牛逼。
就中二程度而言，江峙比他还是略逊一筹。
通过这一场八卦会谈，沈都清成功打入女生内部，结束后还被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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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顶楼走高端路线，价位高，菜色精致，味道也好一些。
沈都清中午被孔嘉妮带去吃招牌水煮鱼，很巧，离开时遇到篮球队一行人。
一帮体强健的男生，带着刚刚运动完的热量走上来，不知在谈论什么，哈哈大笑。
江峙走在最后一个，刚洗过澡，黑发还未干，垂着头，刘海遮在额前。
一帮人找了一张十人桌，江峙一坐下就靠在藤椅里玩手机，翘着二郎腿，支着太阳穴，没骨头的姿势。
沈都清经过他们的桌子，停了一停。
正热烈讨论的男生们立刻静止，或惊艳或疑问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
只有江峙没抬头，沈都清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
江峙眼皮一掀，扫过来一眼，又无波无澜地移开。
看起来非常冷漠、没有感情的一位大佬。
“你旷课一上午，下午记得回去上课，不然要按重大违纪处理了。”沈都清说。
对面张晖笑着替江峙回答：“小美女，我们上午训练，不是旷课哦。”
“训练是可以的，理论上需要出具请假条或证明，这位江峙同学有前科，所以更需要证明，我没有办法确定他是训练还是逃课。”
沈都清像一个正义的督察员。
“我给他证明。”张晖说，“今天真是训练。”
旁边一人介绍：“这我们校篮队长，说话管用吧。”
“书面形式。”沈都清公事公办，“方便了解一下你们校篮训练的时间安排吗？”
“这个没问题。”张晖立刻答应。
玩手机的江峙轻哂一声。
沈都清看向他。
江峙眼睛都不抬，手指随意地划着屏幕，要笑不笑地说：“还真把自己当个官了。”
沈都清的目光落在他微抿的唇角，没来由觉得，这位大佬是在跟她闹脾气。
但是……
Who care？
沈都清非常冷酷无情留下一句：“你已经积累够三次，放学留下，操场十圈。”
然后在校篮一众队员惊掉眼珠子的注视下，腰杆挺得笔直，施施然从扶梯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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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好久，才有人望望江峙，纳罕地三连问：“刚那个小美女是谁？你们班同学？竟然还有人敢管你？”
“挺漂亮的，是我的菜。”坐在江峙旁边的那个，表情荡漾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另一人沉思道:“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忽然间一拍桌子，“这不是那个转学生吗！就前几天，跟江峙一块上论坛那个、那个……”
他激动地结巴，不妨碍其他人领悟：“还真是！”
“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啊。”
江峙嗤了一声，不屑：“没见过世面。”
“那可不是没你见的世面多吗，”张晖调侃他，“又是许思艺倒追，又是美女转学生罚你操场跑圈的，就你这臭脾气，艳福还真不浅。”
他摸摸下巴，“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运气呢？”
旁边人哄笑：“你丑呗。”
“卧槽，她刚才冲我笑了！卧槽卧槽！”一直趴在栏杆往下看的男生激动不已，“啊啊啊啊笑起来太甜了太戳我了！”
江峙嫌弃地斜睨他一眼。
男生兴奋地坐不住，上半身几乎趴到江峙身上：“哎，你对她有兴趣没？没我可就上了啊，我就喜欢这款的，可盐可甜，cute！”
江峙把手机撂在桌子上，冷笑：“歇菜吧你。小心她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怎么被你说的像个妖精似的。没事儿，妖精我更喜欢！”男生兴头上听不进劝，美滋滋地张开双臂，荡漾道，“啊，来尽情地吸我的阳气吧！”
被江峙忍无可忍抄起菜单糊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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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江峙回来上课了，踩着第一节课的铃声进班。
全班同学安静屏息，连讲台上的物理老师都不明所以跟着进入气氛，所有人注视着他懒懒散散喊了一声报告，从前门迈进，穿越教室，走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沈都清从课本上抬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江峙走过来的瞬间，教室里的安静等级又提升了一个度。
这位暴脾气的大佬上午是发着脾气走的，现在回来，还沉沉盯着沈都清，一副要找她算账的架势。
不免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把沈都清拖出去暴揍一顿。
沈都清是不理解，为什么他进个班都能走出赌神出场的气势。
笔在桌沿上敲了敲：“走快点，大家都在等你没看到吗？”
“……”
全班同学倒吸一口冷气。
完了完了，这位转学生怕不是真的活腻了。
江峙走到沈都清身旁，停住，阴恻恻地扫了她一眼。
然后——
坐下了。
一上午的训练强度不低，江峙拿出物理书支在桌子上，撑着脑袋装样子，都没坚持够三分钟，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有人敲他的桌子。
他撑开眼皮，整个教室已经空无一人，沈都清背着书包坐在位置上，看着他。
见他醒来，一抬下巴：“走吧。”
江峙又把眼皮合上了。
沈都清拍拍桌子：“起床了，这位少爷！”
江峙不理。
沈都清拿起他的笔戳了一下他的手臂。有上次的前车之鉴，她戳的很轻，且隔着卫衣。
江峙虽然没有上次那么激烈的反应，但立刻睁开了眼睛，且带着浓浓的烦躁。
沈都清把笔撂回去：“别浪费我时间。”
当个副班长放学留下来不能走，还得叫这个有起床气的巨婴起床，监督他跑步。
她还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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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都清没想到，烦人的还在后头。
她今天才知道，她的死对头不仅气人，还磨人。
把他叫醒等他慢慢悠悠磨磨唧唧地起来，就耗费了十五分钟；然后慢慢悠悠磨磨唧唧地下楼，经过商店又要去买冰水；买完，坐在台阶上，慢慢悠悠磨磨唧唧地喝完。
沈都清一看时间，很好，半个小时过去了。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现在就站起来，去操场。”
江峙把空瓶子往远处的垃圾桶里一丢，懒洋洋地瞥她一眼：“不是你在找事么。”
“副班长是你推我当的，违纪也是你自己违的，我只是尽该尽的职责。”沈都清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睨他，“你要是安分点别惹事，大家都轻松。”
江峙两只手搭在膝盖上，仰着头看她，这个角度极大削弱了他眼睛的戾气，仔细看还有点水灵灵的。
但他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恶劣一勾，一字一字地说：“我、偏、不。”
沈都清懒得跟这个巨婴磨嘴皮子，转身就走。
大约是气到她，让江峙很愉悦，他起身把手往兜里一揣，跟在她身后往操场晃去。
最后一节体育课后有学生没离开，还在操场旁边的篮球场打球。
沈都清往跑道边一站，拿出计时器，边低头摆弄边问：“你跑步行吗？十圈，20分钟够不够？”
她是想用一下激将法让这磨人的小家伙赶紧跑完了事，但江峙不上当，不要脸地说：
“今天好虚弱，可能需要一个小时吧。”
沈都清斜了他一眼，冷冷道：“弱鸡。”
江峙眼神一凶。
沈都清不理会，设好计时器，催他：“开始吧。”
“我要热身。”江峙说着，开始做起了懒洋洋慢吞吞犹如老年操的热身运动。
沈都清看了一分钟，他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微笑：“你这么虚，还能进校篮？”
正做伸展运动的江峙动作一停，转过来：“你说谁虚？”
“说你啊。”沈都清上下扫他一遍，“怪不得校花追你都不动心，是不是身体不行，心有余，力不足？”
磨人的小家伙生气了，江峙阴恻恻盯着她：“沈都清，你活腻了吧。”
沈都清一点不怕死，继续在他发飙的边缘疯狂试探。
“六味地黄丸听过吧，老夫聊发少年狂，治肾亏，不含糖，值得你拥有。不要因为面子讳疾忌医，趁你还年轻，该治就治。”
江峙往前迈了一步：“我今天非……”
沈都清敏捷后退，同时举起计时器，在他面前按下。
数字开始迅速滚动。
“行，你就去。”沈都清说。
磨人的小家伙磨着牙指了指她，转身上了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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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峙跑步还是可以的，第一圈只用了不到一分半，而且很明显没尽全力。
沈都清站在原地，听着英语广播，帮他数圈。
隔壁篮球场的球飞出场，径直朝着沈都清气势汹汹而来。
沈都清侧身躲了一下，抬手轻巧截住篮球，拍了两下，朝来捡球的人丢过去。
对方接了球，却没离开，走到跟前来。
沈都清转头看去，有点面熟。
她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但这个发型实在是很出挑……
菠萝头。
菠萝头拿着球，盯着她打量。
“你……”他有点犹豫，不知在犹豫什么。“你是上次戴口罩那个？”
沈都清摘了耳机：“是啊。”
菠萝头和上次凶巴巴的样子完全不同，摸摸鼻子，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针对你。”
沈都清笑笑：“没关系。”
道完歉，菠萝头还是没走，沉默了几秒，问：“听说江峙在追你？”
“谣言。”沈都清说。
“哦。”菠萝头又没话说了，在原地拍起了篮球。
江峙从跑道经过，一个凉凉的眼神扫来。
“你叫什么名字？”菠萝头看着那道身影离远了，问。
沈都清在心里默数了一个三，回答：“沈都清。”
“我叫魏子越。你名字好听。”
他说完，那边就有人喊了一声：“子越，干嘛呢，不打了？”
“来了。”魏子越扭头回了一声，跟沈都清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沈都清戴上耳机继续听广播。
江峙跑到第九圈时，魏子越那边结束了，他拿着手机大步走向沈都清，这次很果断：“加个微信吧。”
沈都清同意他的好友申请，顺手把备注填上了“菠萝头。”
江峙过来时，魏子越已经和同伴走远了，沈都清停掉计时器。
“19分10秒。”
江峙哼了哼。
就这样浪费了一个小时。
沈都清和江峙一块离校，一路上互不搭理。
司机还在门口等着，沈都清上车，把书包解下来，呼了口气。
正要让小张开车，玻璃被敲响。
她降下车窗，江峙在外头站着，一点不见外地吩咐小张：“开一下后备厢。”
两家熟识，小张认得他，客客气气地叫了声：“二少。”
立刻就下车把后备厢打开了，还殷勤地帮他把单车搬进去。
小张乐呵呵地回来时，沈都清面无表情：“你是来接我的，还是接他的。”
小张一愣：“呀。”
忘记他们家小姐跟这位二少爷天生气场不和了。
江峙从另一侧打开车门坐上来，跟上自家的车一样自然。
沈都清转头看他：“你坐我的车，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江峙靠在座椅上，瞥她一眼：“你天天死盯着我不放，非让我跑步，我现在没力气骑车回家，坐你车有问题吗？”
沈都清张了张嘴。
自知做错事的小张从后视镜紧张兮兮地瞟了一眼。
沈都清选择放弃。
“看在江爷爷江奶奶的份上，捎你一回。”沈都清把耳机戴上，“别惹我，不然我把你踢下车。”
江峙嘁了一声。
小张心惊胆战，生怕俩人在后头打起来，不时从后视镜瞄一眼，时刻关注动态。
一路上倒是非常和平，因为两位小祖宗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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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都清今天也挺累的，吃完饭回房间写了会儿作业，就洗澡准备休息。
微信上不少消息，她挑着要紧的回了几个。
菠萝头的对话框前面红字小圆圈里亮着数字9，预览显示图片，沈都清没看。
隔天一早，沈都清到学校时，好巧不巧又在门口碰见江峙。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移开视线，比陌生人还冷漠。
进班前后脚，沈都清走到座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早餐：豆浆，还有食堂人气最高每天早晨限量的牛肉馅饼。
豆浆下压了一张字条，她拿起来看。
早安，新的一天从美味早餐开始。
Have a nice day~
——魏子越
沈都清刚看完，孔嘉妮跑过来，咋咋呼呼地在她耳边喊：“你什么时候和魏子越认识的，他居然在追你！啊啊啊啊你这个死鬼居然瞒着我！”
沈都清被她摇得头晕。
江峙从两人身后经过，往自己的椅子上一坐，伸手就把豆浆拿了过去。
沈都清和孔嘉妮一起看向他。
江峙二郎腿一翘，咬着豆浆袋子喝起来。
沈都清无语：“这是我的，谢谢。”
虽然她在家里已经吃过早餐了。
江峙挑眉：“这不是我儿子孝敬我的，谁说是给你的。”
沈都清又看了一眼字条，还真没写名字。
孔嘉妮惊叹于江峙的脸皮，但不敢说话。
高扬波在前头，正在吃家里给做的馅料丰富的三明治，把另一半还没动过的递过来，口齿不清地说：“你吃我的吧，我这还有……”
被江峙冷了一眼，默默闭嘴。
沈都清并不稀罕一份早餐，但她看不惯江峙这厚颜无耻的样子。
“放在我的桌子上，当然是给我的。”
江峙再度伸手，按着馅饼的油纸袋，往自己这边慢慢拉过来，堪堪越过中线后，停下。
“现在在我的桌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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