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安变成小孩子了。
客厅里的一圈妖怪神仙这时候都有些手足无措, 璩玉伸长了手给他和叶肃拍了一张合影。
小男孩裹紧了小袍子, 又打了个喷嚏。
叶肃张开了双手, 把他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又轻又软,像个小枕头。
“他失忆了?”明琅横了一眼璩玉, 不太放心地问道:“身体情况怎么样?”
叶肃和纪觅同时伸手探触了下他的额头, 发觉这小孩子健康又元气满满, 根本不像是重创后归来。
小人参的灵体在许愿的那一刻就躲进了天玑石里, 这时候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不是失忆, 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也许还要再等等。”纪觅捏了捏他的小脸, 指尖一晃便多了一根红玉簪,让叶肃帮他把垂至腰侧的长发挽起来。
男人的手掌抚过那流墨一般的软发, 动作轻巧到仿佛在缝补心脏。
璩玉在先前几百年里, 见过叶肃兽爪獠牙满是污血的撕开蜘鬼,见过他在战场中如修罗般厮杀喷火, 但从没见过他用这样轻柔又小心的眼神去望任何人。
仿佛千钧重负都化为一片羽。
岑八岁窝在叶肃的怀里很听话, 半帘长发被挽了个鹤望髻,还有半帘则垂落在肩侧颊边,墨眸一扬便像极了偷偷下凡的小仙童。
叶肃安静地用掌心轻抚着他的脸颊,所有言语与衷肠都在心口翻搅,却还是良久沉寂。
明琅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我去给安安买些衣服和鞋子, 璩玉你去开车。”
“哎?施个术法就行了吧?”某只鸟试图再围观一会, 被媳妇眼神杀到立刻就跟着出去了:“我去给他买书包!”
“我先回家做作业!”薄和飞快站了起来, 把黑猫抱在怀里:“顺便把孟萝卜带下去坐电梯!”
电灯泡们颇为自觉的陆续撤退, 还不忘再叮嘱一句——
“叶肃你悠着点啊!他还是个孩子!”
纪觅也站了起来, 白骨长爪轻触了下这孩子的额头,眼神有些怀念。
“你可以带他去你们熟悉的地方,也许他会觉醒的更快一些。”
叶肃抱着小男孩应了一声,把她送了出去。
“谢谢。”
等门再度关上,偌大的房子又重归空旷安静。
岑安从他的怀里滑了出来,有些好奇地左右瞧了一眼。
叶肃站在小不点的身边,蹲下来帮他整理衣袍和束带。
他一直在内疚和后悔,可那些情绪都不该表露给这个小孩子。
“你是谁?”小男孩好奇道。
“我叫叶肃。”
也是你长大以后的爱人。
“肃哥哥。”他仰头唤道:“他们又是谁?”
“是你很好的朋友,”叶肃低声道:“你会很喜欢他们的。”
岑八岁懵懂的应了一声,墨玉般的眼眸波光流转,扬起声音道:“我饿啦。”
大魔王显然没有照顾过这种植物幼崽。
他在儿科都从来不对小朋友笑一下,基本上抱谁就弄哭谁,后来索性都让成年版的岑安代为查体。
男人有些茫然地去翻找冰箱,发现里面还堆着獐子精山鸡妖等迷之生物的尸体,迅速又把冰箱门关上了。
岑八岁歪着头在他身后等待着,肚子又咕了一声。
……植物除了需要喝水之外,还吃什么东西?
营养液?
叶肃不敢离开他太远,索性直接把他抱在怀里,去岑安从前的房间里找他的库存。
在小男孩出现之前,他一直不敢进入这里。
岑安消失了七十四天,这七十四天里,他都做不到再思考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
脑海里一出现那小青年的笑容,又或者是他穿着白大褂写病历的样子,叶肃的心底就会被拉扯绞紧。
岑安的卧室很整洁,被术法保护的一尘不染。
床面被铺的整齐平净,书柜上摞着医书和小说,桌上还放着两三本漫画。
阳台上的含羞草和龟背竹都长势极好,被淋过洗澡水的那几盆兰草跟山东大葱一样又粗又状,愣是长出了威武雄壮的气态。
叶肃抱着小男孩在卧室里转了一圈,终于在床头柜里找到了两瓶营养液。
『超能量』牌营养液丨富含氮磷钾丨给盆栽的最好礼物!
——早就过期了。
男孩饿的肚子又咕了一声,缩在叶肃怀里不好意思吭声。
男人被蹭的感觉脑子里有什么跟着一跳,直接带着他瞬移去了附近的沃尔玛。
不就是喂他吗!!他想吃什么都可以!!
岑八岁现在真是个小孩儿,对前几年的记忆不算清晰,但社会基本认知还是在线的。
他一看见远处有一长溜的大购物车,爪子就挥了过去:“肃哥哥,我要坐那个!”
男人面不改色的把他抱了过去,推着车带着他进入犹如堆满巨龙宝藏的大卖场里。
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和生冷水果的混杂香气,还能听见鱼虾区里的扑棱水声。
小男孩坐在购物车里左右张望,闻见喜欢的东西就跟摘果子似的拿下来放到车里,把身边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叶肃平时几乎不逛零食区,此刻在五花八门的果冻和布丁旁边足足站了十五分钟。
他依旧穿着修身的深灰色风衣,气质疏冷肃穆,然后和那些印着大眼猫长耳朵狗的零食包装站在了一起。
旁边有个小男孩也坐着购物车经过这里,一眼就看见了被蓝莓布丁菠萝果冻淹没的岑安安,扭头就跟妈妈尖声道:“妈妈我也要吃这个!!”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布丁和小蛋糕!!”
“凭什么他还可以买那么多!”
然后被亲妈削了一下脑阔,怀里被塞了袋核桃粉就给推走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
岑八岁一路被推过来,被导购小姐们喂了好些现做的豆沙麻薯和鲷鱼烧,状态也精神了些。
他在听见那男孩的尖叫声时正倾身去拿冰柜里的鲜苹果汁,又怯生生的把手放了回去。
叶肃守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安安不喜欢苹果汁吗?”
“我还可以……再拿一个吗?”男孩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挑太多了,表情有些拘束。
成年版的岑安基本上不撒娇不吃零食,要买什么都直接拿自己的工资付账,从来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叶肃被小家伙看了一眼,感觉自己都快丧失思考能力。
别说苹果汁了,他现在就能把这超市全都打包塞回冰箱里。
“当然可以,”他伸手把那玻璃瓶递到他的怀里,俯身亲了一下男孩的发侧:“安安想带走什么都好。”
另一边,璩玉跟着明琅去搜刮完童装童鞋儿童毛巾和洗发露,把后备箱都塞了个满满当当。
“你说老叶也是生死见惯的人……怎么现在反而还沉不住气了。”他打着方向盘看着后灯,吐槽道:“我当初跟他也算战友,在沉落海里杀蛟的时候感觉这家伙就是个阎罗。”
“越是这种又硬又闷的性子,在软肋面前就越没抵抗力。”明琅清点着怀里的杂货,靠着璩玉的肩慢慢道:“叶肃只有在岑安面前的时候,才敢把所有的防备和棘刺都收起来。”
岑安出事,他们也确实是前因之一,心里一直存着愧疚和抱歉。
但叶肃这段时间里,恐怕都陷在惶然而无措的状态中。
他习惯了七百多年独自承受一切的生活,突然被岑安打开了心防和情感,早就不自知的开始依赖他。
哪怕岑安没有出事,只是暂时告别一段时间,也等同于在硬生生夺去叶肃的心窍。
他心里最柔软和温暖的依赖突然消失了。
他们一前一后的敲响了叶肃的大门,把满怀的礼物带了进来。
“这是给他用的洗发水和蜂花皂——”璩玉说了一半,瞧见窝在沙发上抱着碗黑芝麻糊的小男孩,以及他身边堆成小山的各种零食。
“叶肃——你是给他买了多少零食——小孩不能这么养的你知道吗!”
叶肃正在厨房给岑安煮着汤圆,锅里的米酒酿煮的又热又香。
“他虽然是棵植物,但是也要吃主食吃蔬菜,”璩玉直接把那四罐糖都抱到了高处,头疼道:“植物都喜欢太甜的东西,越惯着就越乱来,这事不能这么糊弄。”
明琅很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甜的东西吃多了体质会变差,”璩玉直接盯着明琅,语气非常微妙:“某些成年人应该自己心里有数。”
明琅把头扭过去,假装没听见。
叶肃琢磨了一刻:“那该给他喂什么?”
“小米粥,蔬菜和粗粮,少吃糖。”璩玉长袖一挥,把那堆花花绿绿的零食都收回储物柜里,顺手把明琅手里的那颗梅子糖也揣回自己兜里:“不——能——惯——着。”
当初他在回梦川的书斋里,硬是找到明琅藏在古书里画卷里桌案暗里的几十块云片糕酥心糖小甜果,现在自己家里也是每个星期都定期检查清扫一遍。
看着清风朗月超尘出世,背地里偷着吃糖,回头天气一阴又身体不舒服睡不好,真是让人不省心。
两个邻居把大小物件帮忙归置好了,又陪着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才走。
门一关上,安安就趴在沙发旁边,朝着叶肃又眨了眨眼。
“不可以再吃糖了。”叶肃抱着浴巾站定,严肃道:“以后一天只能吃一颗。”
安安歪着脑袋看着他,又眨了眨眼。
“今天最多……最多再吃一颗。”
男孩软软糯糯的呜了一声。
“……两颗。”
-2-
其实岑八岁和岑安还是有区别的。
成年版的岑安是温润又驯服的存在,哪怕刚相处时叶肃浑身是刺,一度对他说话毫不客气,也全都能春风化雨的包容和理解下来。
他虽然看着有些怯懦,其实是坚定又认真的性子,而这也是叶肃不断接纳他的原因之一。
那些都是一千岁老妖怪的基本修养,以及也算在大魔王身边的求生本能。
缩小版的岑八岁一皮起来,完全超出了大魔王的认知。
叶肃第一次给他洗澡,原本会觉得气氛有些暧昧和温存,没想到完全是一场鏖战——
小家伙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洗澡。
他其实会一点小法术,所以在被抱进浴室脱下衣服的时候就开始小范围瞬移。
叶肃不得不去衣帽间储藏室以及保险箱里把他找出来,然后给小不点洗头发搓脖子。
“乖——出来——”
满身泡泡的安安一瞅准叶肃转身去找浴球的空隙,闪身又瞬间消失。
“不洗了!”
大魔王磨了磨牙,又把他从冰箱里找了出来,顺手给浴室上了四个结界封锁出口。
“不喜欢洗澡……”男孩呜了一声,跟小动物似的在水里扑棱:“不洗了好不好……”
叶肃一不留神就被溅了一身的泡沫和水花,长长的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不是他亲眼见着这小孩是怎么出现的,他真会开始怀疑自己被那藏红花妖给诈了。
他欠安安的,这时候全得还回去。
岑八岁一乱动,就被符咒控制成大字形,然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擦了个干净。
叶肃给他换好了睡衣烘干了头发,才把这熊孩子解了咒抱回侧卧里,自己回主卧看书喝茶。
按照纪觅的指点,他需要早点回医院上班,带着安安去接触他熟悉的那些东西,早点完全恢复过来。
……还是大只的岑安更可爱一些。
叶肃揉了揉眉心,一侧脸发觉门口站着个小不点。
岑八岁抱着粉红卷毛猪站在门口,又变回那乖乖巧巧的样子。
好像刚才脚踢小黄鸭单手扔肥皂的小混蛋不是他一样。
“……睡不着?”
点头。
“……想过来睡?”
继续点头。
叶肃叹了口气,把被角给他掀开:“上来吧。”
小家伙抱着猪蹭了过来,四肢并用的爬了上去,一翻身就滚进了被子里,熟门熟路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着他躺好。
男人侧身帮他掖好被子,又伸手把那凌乱的长发顺好,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梦。”
叶肃回医院的时候,把小不点交给明琅代为照看了一天。
他需要先搞清楚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当初他们因为岑安被绑架而临时去了亡忆山,在幻忆咒失效之际,估计是鲍富代为帮忙调整和修补其他人记忆的。
医院已经被翻修过两轮,好几个科室都换了位置,而且还引进了好些新的仪器和精细零件。
老院长已经辞职退休,高层也轮换了几位。
戚麟估计已经快要上高中了,医院里基本上没有他和戚总的气味。
吴主任还在老位置,夜以继日的做手术出门诊带实习生。
叶肃觉察到人们的手机都变成了别的款式,就诊出药缴费的系统也进一步智能化,开始节省更多的时间。
他只身站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里,一时间没想好自己该去哪里。
穿着白大褂的鲍富第一时间看见了他,挥了挥手招呼道:“叶医生回来了?”
……她变成实习生了?
叶肃点了下头,快步走过去想问句话,下一秒就看见了鲍富身后还多了一个女人。
烈焰红唇的花妖细眉一扬,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早。”
男人眸子一眯:“你也来做医生了?”
“先前是藏医,”纪觅单手插兜,把白大褂穿出dior高定的腰线感:“西医不算难,学两天就会了。”
植物们在讨论考证学习背书等事务时,全都自带一种脸不红心不跳的装逼感。
小实习生缩在她身后猛点头:“纪大夫超厉害的!昨天还做了台好难的手术!”
叶肃应了一声,花了一个小时把错过的手续和其他细枝末节补好,重新给自己安排了个诊室。
他和岑安留在这里的东西都被保留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离开过。
至于那错过的三年……等安安完全醒来以后再一起看吧。
叶肃安排完最近几个月的值班表和手术,他转身下楼准备去接小家伙回家,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纪觅是个很奇怪的存在。
年岁资历深不可探,算他们之中的长辈。
但没有成仙,整个右手连同手臂都尽是白骨,显然不可靠咒法恢复。
性子直接张扬,而且还教过岑安一段时间。
这种妖怪做医生……
他有点不放心地退了回去,循着妖气绕回了纪觅的诊室。
女人把长发用木簪挽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处理着病患。
她根本不需要病人多解释几句,看片子开检查都颇为公式化,但语速和手速快到惊人的地步。
“你,拿这个去开药,下一个。”
“没病,自己吓得,下一个。”
“肝癌,去办住院,下一个。”
“炎症,忌口吃药,下一个。”
这附近五六个诊室中,就她门口的进出速度巨快,长长的队伍跟贪吃蛇似的长了又短短了又长,病人们有不配合的多话的都被怼了回去。
“你就不能多讲两句吗——”
“自己去挂陪聊号,心理科在楼上。”
“我是不是要死了天啊我家里人都跟我说不能再熬夜了一定会——”
“做手术,不做就会死。”
柴犬妖混在其他实习生里,飞快的记着笔记,藏在白大褂下的尾巴扫来扫去,一脸的崇拜。
……也真是简单粗暴。
另一边,明琅抱了一摞的杂志来,让岑八岁坐在高脚凳上,翻一页就给他换一次衣服。
简单清新的小水手服,帽子上还有垂下来的小带子,海军蓝衬的皮肤莹白光亮。
英伦式的休闲服,菱纹方搭配鼠灰色布料,羊毛手感相当好。
古式长袍配玉冠,腰上再配个玉佩和流苏。
毛绒绒的小鸡崽玩偶服,衬的脸颊和眼睛都圆圆的。
明琅抱着杂志唰拉拉的翻,小岑安的衣服就跟走马灯似的一秒一套。
他挑中一件,岑安手边就多一套新衣服,半个小时的功夫都堆了三摞。
薄和摸了块点心吃,看着小不点道:“他差不多该上二年级或者三年级了吧……”
“也对,还要有几套校服。”明琅指尖一扫,那男孩身上就轮换了好几款学院派的斯文穿搭,领带上还缀了颗细钻。
璩玉坐在吧台上调着鸡尾酒,看着他沉迷换装的爱人慢悠悠道:“你这么喜欢小孩,我们完全可以生一个。”
明琅瞪了他一眼,凉飕飕道:“要生你自己生。”
薄和正跟岑安用平板玩着水果忍者,忽然有种奇异的预感:“男的——和男的——也可以生?”
“那要看是什么种族了。”璩玉玩味道:“阿琅要真想生,自己跟自己玩都能解决问题。”
“我还是个孩子!!”薄和加重语气:“你保留点节操好吗!!”
岑八岁把平板放到旁边,还记着给明琅倒一杯水。
“明哥哥辛苦啦。”
“对了,还有个东西要转交给你们……”薄和想起来了什么,从背包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
白骨化作的鬼龙箫。
长箫上外凸的锋骨纹路如逆飞之龙,表面的质感似骨似玉,在天光下还能透几分亮。
这六孔俱是天然化成,边缘沁着朱砂般的血纹。
璩玉在觉察到这鬼龙箫的妖气时,立刻瞬移过来挡在好友和爱人的身前。
“这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亡忆河,那裴荼死掉的时候全身都被叶哥冰封炸掉,身体里就掉出来这么个东西。”薄和试探着吹了一下,把长箫交给他看:“我问过我爸,他说这种东西不能算凶器,而且只有被它承认的主人才能够吹响。”
裴荼用血咒蛊阵献祭了虬妖,把自己的肉身炼化为堕龙之后,又进行了二次献祭,让自己肉身被万噬鼎吞了个干净,魂灵化作了鬼龙。
由死前意愿所致,他在魂飞魄散之际元神俱灭,最核心的灵力被保留了下来,同那脊骨一起化作了长箫。
璩玉确认这长箫上没有戾气和诡秘之后,也低头试了一下。
没有任何反应。
岑八岁凑过了来接了他那柄洞箫,有些好奇的摸了下那鬼龙箫的浮刻。
在指腹碰触到那虬曲横飞的龙身时,这箫竟周身泛起银光,如同祝祷响应。
他垂眸抬指叩上那音孔,长睫犹如轻颤的蝶翼。
下一刻,清透辽远的箫声如天山流水般飘摇而来。
那箫声高低萦回又一扬三迭,似墨鹤在云中乘风而上,或飘忽或低吟,听得人耳腔中都仿佛被寒水凝泉穿流而过。
薄和懵了一刻,伸手拉住了明琅的袖子:“明哥——你看窗外。”
碧叶细草竟如雀鸟环绕一般围着这屋舍飘飞起伏,整片窗外都已如长川春原般尽是那盈盈翠色!
岑安凝神按指揉音,一曲《泛沧浪》吹出那潇湘水云的缭绕之感。
他再抬眼时,瞳眸已变作天上青。
剔透明华不似人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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