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那么一秒的凝固。
岑安看了叶肃一眼, 把衣服穿好以后过去开了门。
一个服务员站在手推车前,上面放着下午茶般的三层夜宵,从汉堡到披萨一应俱全。
“是这样的,先生, ”她笑吟吟道:“这是总统套房的附赠礼物, 您想尝一点吗?”
岑安点了点头, 她便把那三层夜宵塔推进了房间里,还又补上了一个果盘。
“祝您入住愉快。”
等门再度关上, 岑安伸手掀开了那汉堡的外层,还戳了戳上面码着的菠萝片。
“真的是汉堡……”他喃喃道:“叶医生,难道说真是我们想的那样?”
叶肃站在他的身侧思索了一刻:“恐怕不仅仅是溯光台。”
他当时为了能够毁掉那个地方, 不惜引心头血助燃狐火,连基底的寒玉石都被融的如同细沙一般。
他示意岑安先喝杯橙汁缓一下,给璩玉又打了个电话。
“老叶?什么事?”对方的声音里都透着飨足,显然刚饱餐了一顿:“大晚上的不跟你家小盆栽多玩一会儿, 找我干嘛?”
“你过来一趟。”叶肃简短道:“鸾族当初有参与过溯光台的修筑, 对吗?”
明琅已经累极睡熟,璩玉随意披了个袍子便瞬移了过来,啃着披萨听他们把前后因果讲了一遍。
“这事我知道一些, ”男人咬了口芝士卷边,晃着手指道:“说是溯光台, 其实外面的壳子和雕纹都是后人弄的, 真正在发挥作用的是藏在里面的一个小东西。”
浮夸华丽的祭台只是起放大作用而已。
“我曾祖父当时在浇顶的时候, 带我过去看过。”璩玉比了个拇指大小的空隙, 正经道:“那个据说是龙心的内核,有些修道者叫它幸厄石。”
哪怕白龙早已神形俱灭,但这颗灵石仍然拥有极强大的神力,也因此引发一众信徒的狂热崇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叶肃的心头血融了那颗石头,然后掉到了这里,”璩玉指了指岑安的肩,语气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活了千岁,直到这两年才终于化了半妖,这些年能侥幸逃脱上百次,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真若凭借实力求生,他恐怕早就被妖物给吞吃干净了。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岑安看似机缘巧合的找到办公室留下来,为什么叶肃对其他妖物都冷漠提防,却总下意识地想要信任他和亲近他。
他的身体里流着他心口的血。
叶肃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么多的信息,在看见璩玉割指放血的时候下意识地拦住了他:“你想做什么?”
“淡定。”璩玉懒洋洋道:“我还想喝杯冰可乐,顺道试试他的能力。”
那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云纹的印记上,然后滚了下去。
——无事发生。
叶医生黑着脸把那滴血擦干净,一手把岑安的衣服重新拢好。
“看来其他人都无法对他许愿了,只有他自己才可以。”璩玉摸着下巴道:“再试一次,岑安,你许个小愿望,比如想看到焰火。”
岑安念头一动,落地窗外即刻就有金橙色的烟花在天际线旁蹿升绽放,一瞬间点亮了整个天幕。
“喔——”璩玉看得都后退了一步:“这就是传说中的闭路式狐血人形自走溯光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叶肃皱眉问道。
“还好,许愿多了会有点困,”岑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它应该是在消耗我的灵力,愿望越难实现,消耗的就越多。”
叶肃握紧了岑安的手腕,神情并不算好。
“这不是件好事……”他压低声音道:“安安,你现在也知道这件事了。”
“从今以后,绝不要贪心。”
命运的每一个礼物都早已被标明价。
任何祈愿都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最好不要养成许愿的习惯,”璩玉也严肃了一些:“有什么难处就和老叶讲,不方便就去找我家阿琅。”
“有些事看起来能够轻松实现,可一旦有你不知道的隐秘曲折,可能要付出难以挽回的代价。”
他披上外套站起身来,环视了眼这总统套房的装饰,吹了声口哨。
“也不是很大的事,你们两好好享受,我先回去陪媳妇儿睡觉了。”
叶肃道了声谢谢,把他送了出去。
这件事一被挑明,他完全了没有先前的旖旎心思。
其实岑安这样的性子,已经是众生中难得的纯粹和淡泊了。
随遇而安,也没有多余的欲念。
若是旁人碰到这种事,迟早把性命都透支个干净。
男人坐到了他的身边,十指交握着静坐了许久。
“这件事,绝对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他压低声音道:“我会保护你的。”
岑安有些走神,半晌才嗯了一声。
“叶医生,”他望向叶肃:“如果没有那场天火,我是不是可能早就死了?”
叶肃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否定:“怎么会。”
“所以我能侥幸活下来,其实也是叶医生无意中救下的,对吗?”他靠近他了一些,伸手抱住男人修长白皙的脖颈:“你其实……一直都在保护我。”
如果没有他,自己便只是一只普通的人参精,和其他同类一样苟活早夭而不知千岁。
在我们相遇的五百年前,故事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男人垂眸看着他的脸庞,抬手轻抚着他的软发。
他们的心跳,在此刻连频率和起伏都一模一样。
“这恐怕很难回报……”岑安垂下眸子,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
那十指纤细而骨节分明,哪怕只是解开了两颗扣子,也好像是逐渐打开了什么禁忌一样。
他坐在他的怀里,神情依旧无辜又温柔。
下一刻,衬衣滑落到了地上,脖颈和胸膛都展露如被亲手解封的礼物。
“叶医生……”那双清绿的眼眸凝视着他,还带着些羞怯的笑意。
“分期还款好吗。”
男人把他光裸的爱人抱了起来,压在了冰冷的落地玻璃窗上。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他的心口,又牵引着他的手心按在自己的胸膛前。
他缓缓低头,听着他的呼吸越来越紊乱。
第一个吻干燥而简短,仿佛是一个预告性的鼓点。
“好喜欢叶医生……”岑安任由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呢喃道:“再来一次……”
叶肃垂眸轻舔了下他的唇瓣,感觉怀中的人在微微颤抖。
玻璃窗外是整个都市的夜景,无数灯火悬浮于林立的摩天大楼上,犹如被点染缀饰的虹光。
“五百年恐怕还不完。”
他轻拢住他,在听见急促的抽气声时笑了起来。
“安安,还有利息。”
第二天退房的时候,岑安还窝在被子里睡的很熟。
叶肃直接抱着他瞬移回家,把被子掖好之后出去了一趟。
他叼着烟在露台上吹了一会儿风,想着最近的事情。
一只黑猫从檐侧跳了下来,对着他叫了一声。
是岑安喂了好几次的流浪猫。
叶肃扫了它一眼,继续看远处的街景。
“我说,”少年蹲坐在了高台的边缘上:“最近这几天有些事不太对劲。”
“你是?”叶肃按灭了烟,打量着这男孩的样子。
看起来只有十四岁上下,墨黑的垂耳短发与那黑猫的皮毛有些相似。
“我就住在楼下的自行车棚里,你家那位喂过几次罐头。”少年懒洋洋道:“你们走的这几天,一直有人在你家楼下转来转去,而且还想着法子去过你家门口,这事你知道吗?”
叶肃眸色一暗,又点了一根烟:“继续说。”
“我跟着去看过,是人,一帮喽啰。”少年抖了抖脖子,用猫的姿势给自己洗着脸:“他们把拍下来的照片递到了一辆宾利里,然后拿着那笔钱喝酒洗桑拿去了。”
“你叫什么?”
“孟萝卜。”男孩伸了个懒腰,在跳下边缘时又变成了那皮毛光亮的黑猫:“我妈怀我的时候特喜欢吃萝卜。”
叶肃笑了起来:“她不是猫?”
“猫就不能喜欢吃萝卜?”黑猫舔了舔爪子,扭头看了他一眼:“下次带金枪鱼味的,鸡肉味的我吃腻了。”
叶肃目送着那猫翻过房檐两三步便跑远不见,又抽了一口烟,单手从露台上翻了下去。
他在高空中急速坠落,在落地的一瞬间抬升回身,掌心一撑就跳进监控室的窗口里。
是四个社会青年,买了电子门卡混了进来。
叶肃查完了监控,径自又去了趟派出所把他们的信息拷了出来。
第一个光头正在做按摩,趴在软床上舒服的直哼哼。
他抬手想够到手机,突然间就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你——”
“你之前在给谁做事。”那双眼眸竟是兽瞳,深邃如一山冰川。
“给……那个男的。”光头有些恍惚的回答道。
“他在哪里?”
“颇目路32号,酒吧下面有个牌场。”
男人拿走了他的手机,回眸望了这两人一眼。
按摩师打了个喷嚏,继续笑着与光头闲谈,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肃一层一层地往上查过去,抽丝剥茧地拆这其间的关系。
做这件事的都是人类,但很难确定到底是针对他还是岑安。
幕后的人非常谨慎,而且已经布置了好几个月。
男人隐匿了身形穿过人群,走进了邵氏集团的最深处。
暗室中有他和岑安这几个月来的出入境记录、行动路线规律,甚至还有几张他们在医院里被抓拍的照片。
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照片,还有其他几个医生的。
……邵宏?
叶肃皱了眉头,隐约记起了些什么。
那个前段时间几乎捐掉所有家产的首富?
他的妻子和女儿是在三院被抢救过,还住了一个月ICU,最后医治无效死亡。
他的眼睛看过那些医生的照片,白板上还标注了不同人的家庭情况和近况,用直线进行上下关系的串联。
而他自己的照片被放在了另一角,有红色马克笔标注了一个△。
下一秒,门忽然被打开了。
那新闻中的慈善家邵宏站在了门口,手中紧握着一张符。
他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里有种扭曲的快意。
“你得死。”他表情里带着些麻木,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道:“你得死。”
四周突然落下了内置无数倒钩的钢笼,同时墙壁上出现了四个对准他的枪口。
叶肃站在笼中看着他,语气没太多变化:“你背后主使是谁?”
邵宏忽然拉开了衣襟,给他看自己领口贴着的符咒,同时露出狂热的笑容:“继续问啊?你觉得我会被你蛊惑吗?”
“你是妖怪——你明明是妖怪,”他握紧了手中的另一张符,一步步地靠近了他:“居然还是个医生——”
叶肃抬手按在那笼子的倒钩上,指节往下压了一秒。
那钢骨笼瞬间如齑粉般崩碎飘散,连半分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往前走了一步,径直拿走了那张镇妖符,而邵宏胸口的符也同时飘了出来。
“你背后的人是谁。”冰蓝色的兽眸凝视着他,口吻无可抵抗。
“是……”邵宏露出一脸空白的表情。
他脑子里有一部分的记忆被封起来了,连他自己都读不清楚。
叶肃的右手原本都已经兽爪化,忽然又放了下来。
他清除了邵宏的这一段记忆,又下了个追踪用的符咒。
这件事也许和先前那个鱼妖也有关系。
-2-
璩玉下楼给媳妇买酸奶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他单手插兜穿过墙过去多瞅了一眼,径直皱眉开口道:“你在干什么?”
一个体型魁梧的大妖正卡着一个少年的脖颈,再多过几秒恐怕就能夺了他的性命。
“给一点简单的教训。”那妖怪并认不出他的身份,警告般的露出獠牙:“别添乱。”
这两三句交谈之际,那黑发少年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努力给脖颈多挣出些空隙出来:“救我——叶——”
大妖冷笑一声,直接把他从半空中狠狠掼到地上,一脚就踏上了他的胸膛,踩的骨头嘎吱作响。
“舌头这么长,也是不想活了。”
璩玉看向他:“我给你三秒钟,现在就滚。”
“一。”
“哟,姓叶的都没回来救他,你算哪门子东西?”那大妖嘲弄着又往下一压,少年被踩的脸色发白,连声响都发不出来了。
“二。”
男人抬手一展,掌中多了一柄鎏金缀玉的长戟,扬眉笑了起来。
那大妖神情一凛,松开那猫妖便探掌袭来——
“三。”
刹那间,那长戟一点一啄,钩刺便挂在咽喉处狠插下压,将皮肉都直接割裂到外翻的地步。
那大妖用蛮力强握住那长戟,却被烫到掌心都开始融化。
璩玉漫不经心地用妖血给法器开着刃,侧眸看向那靠着墙的猫妖:“你认识叶肃?”
“中午给他提了个醒,下午这家伙就杀过来了。”孟萝卜捂着断掌,疼的脸色发白:“至于吗——”
大妖直接变了原型,化作那似蛇似蚺的巨兽,咆哮着再次奔袭而来。
璩玉在狭窄的楼梯内没有躲避的空间,直接扬戟纵叉进去,指尖寒光一闪那妖兽便被划开了白腹,污血如洪流般奔泻而出。
“嘶——”
那妖兽痛到开始翻搅着挣扎,半尾拍到墙壁上直接让天花板都出现裂纹。
它忽然一口咬到自己身上的某个印记,灰色的一团雾便凭空散溢而出,紧接着就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整个消防通道都淌着乌黑的妖血,腥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那是个什么东西?蛇?”孟萝卜艰难地站了起来,开始给自己续骨:“姓叶的这是得罪哪个大哥了?时都还有谁是没被他打服的?”
璩玉把焚阴戟收了回去,俯身在地上摸索着找到了一片鳞。
“是水妖……”他变了神色,抬手设了个结界,示意他先进去疗伤。
“我去和叶肃谈谈,有事你直接用这根青羽找我。”
叶肃很快赶了过来,把猫妖和璩玉都带到了客厅里。
“你看这个鳞片。”男人把黑鳞递了过去,示意他看这上面的血痕:“不是一般的妖物。”
寻常妖物碰到那天生相克的焚阴戟,会直接凭本能逃走。
那水妖看着才活了两三百年,却拥有接近五百年的道行。
这不正常。
叶肃听见这个词,神情便冷了几分:“你觉得是虬族做的鬼?”
“当初崔三被你毁了元神,绝没有复活的可能。”璩玉神色凝重道:“虬族之后还有音讯吗?”
“在沥沄河已经毫无音讯了。”叶肃不放心道:“我今天也在查这些事,但恐怕还要等一段时间。”
“这时候只能等,”璩玉加重语气道:“但如果不是虬族,而是蛟族——”
当初他率部众两度平乱,将黑蛟诛杀焚丹,却也有遗漏的存在。
“打断一下,”黑猫捂着刚接好的爪子,试图跟上这个话题:“球和脚?”
叶肃正欲开口,远处岑安穿着睡衣一头乱蓬蓬的走了出来,在看清来客时愣了下:“哎?”
“你醒了?”孟萝卜摆了下尾巴道:“他们在聊球和脚。”
“你——你居然会说话!”岑安懵了两秒:“你也是妖怪!”
“我一直都是妖怪。”黑猫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也知道。”
岑安条件反射地看向叶肃,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绝对没摸过他不该摸的地方!”
他一直以为这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这以后还怎么敢碰别的野生动物,搞不好动物园水族馆里的那些也是妖怪好吗?!
“球和脚,”璩玉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就是两种靠近龙而不可能成为龙的生物。”
他们和龙的区别,大概就是纸花和真花的区别。
看着有些部分挺像,但并不是一种东西。
当初蛟族进犯鸾族,就是为了夺取内丹强化道行,趁着三日同辉的契机飞升为龙。
岑安给他们倒了杯热茶,坐在叶肃旁边开始给这黑猫修爪子,侧耳听他们讲这前后的缘由。
“这段时间里,不要去没有结界的地方。”叶肃不放心地给他多加了几道监控的咒文,握着那凹陷的鳞片多闻了一下,神色变了一下:“璩玉,这不是妖怪的血味。”
“你别开玩笑,”璩玉否定道:“这是打起来之后才掉的,而且当时场上就我们三个。”
“这是人血,”叶肃冷声道:“我在医院呆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分不出来。”
“什么?!”孟萝卜一脸自己进了黑道窝里的懵比感:“你们这都是什么妖怪啊,至于搞这么大吗。”
他还以为就是个跟踪狂之类的小事,教训一顿就完了,怎么现在听着越扯越大?
“他要杀这只猫,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见了那几个小混混,”璩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恐怕还看到了些其他东西。”
“我怎么不知道?”黑猫尾巴甩了一下,月牙状的金眸睁圆了些:“我这半个月可都呆在小区里,除了看见那条傻狗在草坪上天天打滚之外,别的可都没印象。”
叶肃忽然探身过去,一手抓住了他的一只耳朵。
“喵——”
那猫瞳散了一下,两道光映到了墙壁上,开始跟监控视频一样展示画面。
一切记忆开始快速回溯,在墙壁上用十倍速开始倒放。
在草坪上追着尾巴玩的柴犬,带着小孩散步的妇人,岑安递过来的鸡肉味罐头,试图呲牙凶他的大橘猫——
璩玉喝着咖啡看着这些画面,啧了一声:“猫的一天也真是无聊。”
黑猫呜呜的想要扭动一下,然而耳朵被握的很紧。
“再等一下,得罪了。”叶肃皱着眉看着画面,还在找这半个月内的其他信息。
睡在长椅上的流浪汉,秋千旁开的小黄花,露台下俯瞰的街景,还有在半空中追逐的麻雀。
璩玉拍了下黑猫的屁股:“还想着吃鸟!不准吃了知道吗!”
“那是什么?”岑安忽然插话道:“货车?”
“往前快进一点!”璩玉也瞧见了什么。
叶肃一摇猫的右耳,画面便往前推进。
在夜景的角落里,有辆货车停在了长椅的旁边,把那流浪汉直接带了上去。
从停车到绑人,只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这里是监控视频的死角,就算被拍到了警察也不会花心思查案。
而趴在高处吹风的黑猫刚好看到了这一切。
“放大一点!”璩玉完全坐直了。
黑猫长长地呜了一声,电灯泡般的金眼睛又开始散瞳。
画面暂停然后放大,一点点地开始变清晰。
在货车打开门了一瞬间,里面全都是或躺倒或侧站的人,有的手腕上还绑着绳子。
如同贩卖奴隶的运奴船一样。
有人在刻意收集这个城市的失踪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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