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两三天之后,岑安终于恢复了元气和活力。
他还有更多的小孩需要照顾和疗愈,他可以做到的事还有很多。
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听说已经在火化后被安置好了,但愿她会重新生在好人家里,拥有更幸福的人生。
由于科里又在搞评比和工作报告,叶医生这几天都走的有些早,有时候直接睡在医院里值夜班。
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听说在儿科吓哭了好几个小孩儿,有的家长探头一进去瞧见他,话都没敢说就把头又缩回去了。
岑安起了一个大早,给叶医生做了小米粥和草莓可丽饼,拎着食盒就出了门。
在走出小区大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一耳朵奇怪的声音。
“咕——”
岑安脚步一顿,发觉门外的花坛旁边瘫着一条小柴犬。
它灰头土脸的睡在那里,看着已经快饿晕了。
大概是发觉岑安的注视,它的肚子又很争气的叫了一声。
“咕——”
岑安眨了眨眼,把包里随身带的狗罐头拿了出来,倒在塑料小碟子上递给了它。
家里的那只大白狐狸不喜欢罐头,拿来救助小动物也好。
柴犬呜呜的哼了一声,勉强爬起来凑了过去,然后呱唧呱唧吃了个干净。
等一个罐头被风卷残云的扫完,它的肚子又长长的叫了一声。
“咕咕——”
柴犬居然这么能吃吗……
岑安琢磨了几秒,开口道:“你等我一下哦。”
狗狗超听话的汪了一声,坐在原地等他,尾巴还跟扫把似的摇来摇去。
附近的宠物店还没有开门,但岑安又怕它饿坏了,索性买了五个肉包子。
那柴犬直接连皮带馅的把包子全都吞完,超快乐的晃了晃脑袋。
“那我走啦——”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一阵风吹过来,卷起了好些砂砾。
等视线再变清晰的时候,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蹲在刚才的位置,麻花辫的发色和狗狗的毛色一模一样。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连坐姿都保持着柴犬的动作。
“你……”
小姑娘为难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真是要饿晕了。”
“——所以你就把她带到医院来了?”叶肃深呼吸道:“岑先生,您是觉得这里是难民救济所吗?”
岑安试图缓和气氛:“现在医院不是刚好缺清洁工吗?她很能干的!”
小姑娘缩在后面摇了摇无法显示的尾巴,小声道:“管饭就行,求求你了。”
叶肃在框定结界的时候根本没把道行太低的小妖放在眼里,他审视了一眼那犬妖的本体,侧头看向岑安:“没有下次,知道吗?”
岑安松了一口气,又亮又脆道:“叶医生是好人!”
叶医生选择一甩白大褂扬长而去,离这两个笨蛋越远越好。
这只小姑娘叫鲍富,名字确实听起来挺柴犬。
她似乎是从哪儿一路流浪过来的,对人类社会的规则也还算熟悉。
于是第三医院里不知不觉地多了一个新清洁工,不光干活贼勤快,而且总是能帮病人和家属们找到各种掉落的小东西。
好几个主任都注意到了她的特殊之处——拖地和扫垃圾的速度简直跟小旋风一样,而且把窗户擦的倍儿干净。
不光是活干的好,而且从速度和数量来看,她一个人简直可以顶上四个清洁工大妈。
不过饭量也顶的上就是了。
第三医院的饭菜都很便宜,三荤一素只要十块钱,而且汤和主食都是免费的。
然后人们就惊恐的发现,这有个小姑娘在用餐时间能吞完十个馒头五碗汤!
就那个吃饭的速度,简直是暴风式吸入好吗!
最后连院长都闻讯来看她吨吨吨灌稀饭的样子,然后神情非常复杂的跟食堂大妈交代了一句:“以后给她加个鸡腿吧,这钱我掏了。”
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搞不好还以为三院在虐待员工……
岑安暂时还没有发现橘色的生物都非常能吃的奇怪定律,他收拾完资料和文件之后,跟着叶医生去了妇产科。
实习生一般要在医院轮转半年以上,在此期间基本上大小科室都要呆至少一个月,进行综合全面的学习和观察。
叶肃索性继续带着他轮转,给两人本身上了一个长久的幻忆咒,响指一打就让东楼又多了一间办公室。
任何人都不会对这件事感觉到奇怪——为什么一个主治医生要跟着实习生频频转换科室?怎么院里换岗能手续走的这么快?
某些本应被注意的小细节,会自动藏匿到记忆的最深处,完全不会被他们的大脑探究到。
在填写轮转记录的时候,岑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侧头咦了一声。
他最近刚吃完《临床骨科解剖学》,后知后觉的发现叶医生的骨骼构造不太像东方人。
叶肃虽然现在是黑发黑眸的模样,但四肢的比例以及面部的结构,都颇为符合欧洲人的特点。
他眉弓高而鼻梁挺翘,如电视中的混血儿模特般五官深邃,侧脸的立体感都极强。
叶肃在低头写着开会心得,半晌才淡淡道:“看够了吗?”
岑安眨了眨眼,好奇道:“叶医生,你是混血儿么?”
“嗯。”叶肃没有回避,但回答的也很简单:“我父亲是英国人。”
他的母亲不顾全族的质疑嫁给了那个人,还差点也被初拥为吸血鬼。
他的眼睛哪怕不是在妖瞳的形态里,也是天然的冰蓝色。
——与那个人一模一样。
岑安本来想问问他会不会想国外的那个家,可很快就感觉到熟悉的低气压再次笼罩办公室,只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妇产科不仅要照顾女性的生殖内分泌健康,也负责对孕妇和胎儿的监护等工作。
虽然男性性别在这个科室里有些‘不合礼数’,但大部分病患的态度都还算开放和理智。
接生小孩是很辛苦的活儿,一折腾就可能有三四个孕妇同时开了宫口,而且可能很有可能会猝不及防地溅上一身脏污。
作为一棵植物,岑安其实在男女大防上没什么概念。他说话亲和又耐心,抱哪个小婴儿都能三秒止哭,不到半天就受到了好些家长们的欢迎。
完全相反的是,叶肃简直抱谁谁哭,最后拒绝接触任何婴儿,连查体都全扔给他来代为完成。
……这可能就是人类幼崽对大魔王的本能觉察吧。
岑安原先在小饭店里看过好些电视剧,那些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都不算太狼狈,只是叫的太惨了一些。
可真的到了妇产科,他才完全开了眼界——
好些个孕妇挤在待产室里,而且有时候一生孩子就是一下午,中间还得抽空吃两口鸡翅喝点红牛,再哼哧哼哧的用力把小孩给挤出来。
丈夫和亲戚们往往话都特别多,不过有的是关心老婆的健康状态,有的只想问是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
岑安头五天战斗在这个岗位的时候,连神识都有些恍惚。
他可能要从一堆粑粑里把小孩抱出来,或者被孕妇饿虎扑食式啃胳膊——好歹隔了两层衣服,不然真得薅一块皮下来。
叶医生虽然是清冷又疏离的性子,但在任何科室都专业能力颇为过硬。
他借着妖怪的独有优势帮忙观察着胎位,遇到头脚倒置的情况也能想办法把小孩转过来,哪怕周边围绕着四五个女人的惨烈叫声,也能够训练有素的把问题一个个解决干净。
等五天过完,科里诞生了十二个孩子。
少数小孩有黄疸或早产的情况,但在保育箱里也睡的非常安稳。
每一个小孩的诞生,就好像是天空中又多了一颗小星星一样。
他们可能皱皱巴巴满脸通红,可在抱出去的时候都能引起许多人的叹息和赞美。
一对对夫妇在这里忐忑地等待着幸福,哪怕无法分发红包表示谢意,也会一遍一遍地感谢医生的辛苦与付出。
还有好些老头老太太会步履蹒跚的赶过来,宁可不睡觉都要守在手术室门口,动作有些笨拙的清点着小袜子与小被子。
岑安在忙碌之余看见他们的时候,内心也会变得柔软而平和。
这大概是最喧闹与安宁的地方了。
“七斤六两!”护士高声通报道。
岑安帮最后一位病人缝合着伤口,听着小孩嘹亮的哭声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等会回家以后一定要大睡一觉……这几天简直像是天天在跟怪兽搏斗。
刚刚成为母亲的女人亲了亲被抱过来的小女孩,抬起手指嘟哝了一句:“我的手怎么有点……发黑啊。”
她有些烦躁的想要抓挠手臂,开始有些喘不上气来。
下一秒,血压计传来刺耳的警报声——血压已经骤降到五十了!
叶肃刚把产钳放回原位,在看向那女人的手腕时直接变了脸色:“是羊水栓塞——叫人!”
旁边的助产士立刻按了呼叫铃,所有的值班医生都开始立刻往这里赶。
“岑安,”叶肃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青年的脑海里,声音低沉而急促:“你现在用灵识找她血管里的异物,速度一定要快。”
“绝对——绝对不要让她的主动脉出现血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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