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秋风吹彻一夜寒,古城惊变黄昏落(二)[修]

    ***

    六人刚到古城外,正好碰见几人打猎归来。背着箭囊,提着猎物。看上去不过弱冠年纪,谈话间俱是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其中一名着黄衫的男子认出了温华胥,扬着弓箭喊了声:“温大哥!”

    黄衫男子与同伴互相说了两句,那几人先进城内去了,他便跑过来同温华胥寒暄道:“我当你入了冬才回来,怎得这深秋还没过完就先回了?这几位公子也是修雅门的修士么?”

    黄衫男子说起话来相当热情,向他们自我介绍道:“我姓谷,叫谷雨。因为在家排行第六,大家又叫我小六子,你们也可以随温大哥一起叫我小雨。对了,温大哥,思议小弟呢?”

    “思议他……”温华胥顿了顿道:“他本打算同我一道的,可何师叔临时唤他有事,所以这趟没有回来。等到了明年春,我一定把他带回来喝你的喜酒。”

    “好啊,温大哥,你和思议可千万要回来。”谷雨羞赧一笑,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猎物,指着城门道:“你们是不是住在悦来客栈?正好我打了头野山羊,走,去烤了下酒吃。”

    暮色笼着古城,几人的身影擦过城门,直奔悦来客栈而去。

    店伙计老远瞧见了他们,喊住谷雨:“小六子,你上哪儿去打得这么肥的野山羊,是要去送给宋家姑娘吗?”

    谷雨应道:“我和阿满几个去的吹雪岭,本来瞧准了一头忒大的野猪,还没靠拢,结果被附近村子里的猎户逮去了。看他们人多,不太好惹,就干脆趁着天黑抓了头野山羊和几只野兔子回来,巧的是刚好在城外碰到了温大哥他们。”

    “你让后厨的鲍叔帮我把这头羊给烤了呗,顺道温几壶酒。”一边说着,谷雨让他们先坐下。

    店伙计接过野山羊,瞅了瞅道:“我当你是抓去给宋家的,怎样?听说你们明年开春就要成亲啦?”

    谷雨笑着道:“就你想得那样,都快成亲了,怎好一直往她家跑。对了,待会儿让鲍叔留条生的羊腿儿。我娘牙口不好,吃不得烤的,我回去给她煮了吃。”

    “没问题,到时候喝喜酒可别忘了兄弟。”

    谷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放心,少不了你。”

    二人说完后,店伙计提着野山羊钻到后堂去了。谷雨回到桌前,温华胥问他:“小雨,我只听你说明年春成亲,却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这宋家姑娘。”

    谷雨道:“嘿,我们是指腹为婚,还没见过几次面哩。她家隔了条山沟子,头几个月去时,听宋叔说她生了病,我娘让我算着入了冬再备点礼去。”

    方谪仙不声不响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总觉得吹雪岭这三个字有些耳熟,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店伙计端来温好的酒,被位置较近的裴快雪接至手中。谷雨见状,知他是修雅门的人,赶着抢过酒壶:“你们是贵客,倒酒的事让我们这种粗人来就行了。”

    裴快雪也不与他争,又重新坐下。

    谷雨给每人满了酒道:“温大哥,你们这次这么多人下山来古道黄昏,莫不是为了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的,”温华胥免得他替杨思议担心,改了话道:“瞿陵岗下烟稀镇的事你应当有所耳闻。”

    “啊,你说那些尸人?这事儿岂止有所耳闻,古道这边都传了个遍。最近城里那些棺材铺生意好得很,薛伯铺子里头的棺材几乎都被订完了。”谷雨杯酒下肚,幡然醒悟过来:“思议他师父,莫不是让他去那烟稀镇查尸人了吧?”

    正说着,店伙计拿盘子盛了烤好的羊肉上桌。客栈大门敞开着,晚风穿堂而过,香味直钻入鼻孔。

    在赤焰岛虽只待了一个时辰左右,却似过了好几个春秋。方谪仙早就饥肠辘辘,才捉起筷子,适巧店伙计听见谷雨的话,从中插了句:“杨公子不是染了风寒吗?怎么跑去烟稀镇了?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风寒?”

    店伙计也是个实诚人,别人一问便答:“对啊,那位方公子说的。”

    方谪仙提起筷子的手滞住,与温华胥互看了眼,都没及时接下店伙计的话。

    谷雨见他们的眼神不大对劲,放低声音,试探性地问道:“温大哥,你说句老实话,是不是思议出了什么事?”

    “没事,小雨,你不用担心。”

    谷雨自是不信,喝了杯酒,叹气道:“温大哥,每次你都这样,出了什么事总喜欢一个人扛着。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你的朋友,朋友就是有难同当。我知道你们现在已经是修雅门的修士了,很多忙我也帮不上。但你好歹说一说,一个人憋在心里该多难受。”

    “我……”

    话已至此,温华胥只好粗略讲了个大概。只说杨思议受了伤,要去寻几样东西,省去了中尸毒一节。

    谷雨也没细问,只道:“你们接下来要去沙海是吗?去那边得越过吹雪岭,明个儿我要到宋家一趟,等下就去阿满家借辆马车,正好送你们一道。你们记得,明早上在城门口等我。”

    温华胥道:“嗯,得麻烦你了。”

    谷雨与他碰了杯酒:“朋友之间没有麻烦两个字,你和思议以后别忘了我们才好。”

    ***

    吃过肉喝过酒,谷雨暂别了他们,踏上了归家的路。他的家就住在城东,尽管方向相反,但离悦来客栈并算不上远。

    秋夜的凉风穿过古城的大街小巷,一从黄昏过渡到夜晚,古城的街道便再不见一条人影。许是多事之秋,路过不少棺材铺时,屋内还挑着灯烛。

    谷雨提着用芋叶包好的羊腿儿,哼着小曲儿踩过遍地落叶。他想起明早还要送他们去吹雪岭,索性今晚就先去阿满家借好马车。

    阿满是薛伯老年得来的儿子,比较胆小,平素也只有他一个朋友。而薛伯的家就在他的隔壁,前后不过几步泥路。

    回来的时候,谷雨托阿满给自家娘亲带了口信。说是去了悦来客栈招待温大哥,让晚饭不用等他回去。

    两户人家隔着一溜青篱,地里的瓜菜染了秋霜,有些无精打采。谷雨瞧那屋内还亮着光,喊了两声:“阿满,阿满。”

    不得回应,他又喊道:“薛伯,你们歇了吗?”

    仍是没有一点儿回应,反而还将灯给灭了。谷雨心里觉得奇怪,想来回家路上阿满总是躲躲掩掩,寻思着是不是他生了气。

    谷雨很少得罪人,阿满是他从小的玩伴,打猎时也没发生过口角。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打算着先回家去,借马车的事明早再说。

    “娘,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门才推开一扇,谷雨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可屋内空无一人,满桌饭菜也没有动过的痕迹。他的视线转到耳房,只见一团黑影蹲在床边,浑身瑟瑟发抖。

    谷雨疑惑道:“娘,你蹲那儿干什么?”

    “我在给你缝过冬的棉衣,手一抖针就掉了,针掉了……”

    “我不是让阿满给你说了吗,我和温大哥叙会儿旧,让你做了饭自己先吃。”谷雨也蹲下去,帮她捡起地上的绣花针,有些心疼道:“你眼睛不好使,就不要缝了。”

    “今天我和阿满几个上吹雪岭打猎,抓了头又肥又大的野山羊,特地让鲍叔给你留了条的羊腿,炖汤补补身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高兴。

    “温大哥?是……是华胥和思议回来了?”

    谷雨道:“这次只有温大哥一个人。娘你快起来,我去把饭菜给你热一热。”

    “不……不用了……”

    “啊?为什么?”

    谷雨一回头,看见那张骇人的脸,整条羊腿从手中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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