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贾珠被两个小厮护着进了酒楼,李纨收回目光勉强打起精神看向素云:“待会儿人来了你可千万不要称呼错了。”
素云还未说话,碧月轻呼一声:“姑娘,先前您不是还扮做小厮跟着大爷去过贾府吗?这会儿您又扮成一个公子哥儿,这岂不是要被人认出来?”
“……”李纨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这段时日睡糊涂了,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素云和碧月无奈的对视一眼,两人正要想办法,李纨便道:“不过认出来也没什么,我听说过贾珠的为人,应当不会出去胡乱说话。况且我又不是逼着他退婚,只是提出一个设想,如果他同意的话,就更没必要到出去传了。”
“姑娘想得好,但您……”
碧月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碧月将要说的话被打断,不由得往门口过去,打开门之后,就见店小二在门口笑盈盈的道:“姑娘,你们约的人来了。”
“嗯,多谢你带路了。”碧月说着往店小二手里塞了点碎银子,店小二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碧月这才看向门口的主仆三人,神色收敛:“贾大爷,请。”
贾珠矜傲的点了点头,唇角抿起稍往下垂,目光冷静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一人懒洋洋的往这边看过来。刚刚出府的时候便听说李绬一早就已经启程回京了,如今在这里的这个……是那日跟在李绬身旁的那个小厮。
李纨也没有故意要藏着捏着的样子,眼神清亮的和贾珠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坐。”
贾珠直接过去坐下,半点客气也无,和传言中的贾珠似乎……有点不大一样?
李纨没想太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你身子可大好了?”
“无碍。”
“这样就好,我看你也是个利落的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我今日用家兄的名义约你出来,是有一桩生意要和你谈。”
“说。”
李纨不由得多看了贾珠两眼,她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面前的这个贾珠不仅是惜字如金,说话时还带着很严重的命令的语气,就仿佛她现在在他的眼里是一个下人一般。
“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位神医,能治好你这体弱多病的身子。”
贾珠眯了眯眼,看见李纨脸上的笑意,手端着茶杯,片刻后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你既说了这是一桩生意,你给我推荐了这位神医,你又要什么?”
他已经确定面前这个扮了男装的女子就是真正贾珠的未婚妻李纨,至于她口中所说的神医,尚不知有几分可信。
“我要的很简单,我想让你退了我和你的这门亲事。”
贾珠不言,如果这位神医是真的,这交易倒是值得。
见贾珠不说话,李纨以为他是不相信,又道:“秋闱之前,家兄曾生过一场大病,你应该也听说了,但现在家兄参加秋闱之后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这都是那位大夫的功劳。”
贾珠放下茶杯,突然咳了起来,东二连忙递过来帕子,贾珠接过来捂着嘴,咳的脸都泛红了才停下。
李纨看他咳的那么难受,心都跟着揪起来了。但随即一想贾珠现在的状况还算是好的,若是长久以往下去,可就不只是这点病痛了。
东二接过帕子站在身后,贾珠这才道:“你既然是来谈生意的,那位大夫不知你可带来了?”
李纨倒茶的动作一僵,抬头笑看着贾珠道:“今日倒是没有带来,况且这也算是我能拿的出来的报酬了,如果现在就带过来让你瞧了去,你私底下再和那位大夫商量好了,我岂不是吃亏?”
“听闻李家家风甚严,又是官宦之家,却没想你倒是会做生意。”贾珠语气莫测。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虽说是官宦人家,但家中还是有一两个铺子的,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贾家在外面的产业我虽不知道,但定然是不少的,这些岂不都是做生意?”
李纨看了一眼贾珠,继续道:“只是官宦人家没有把这做的生意搬上台面上来说罢了。和贾家有亲的薛家,不也是行商?如此可看来,只要不是奸商,是不是官宦人家又有什么要紧?”
“我这病症,也并非只有你找的那位大夫才能治好,但你要求的事情却只能我来做,你觉得这桩交易,可否公平?”
“贾大爷,这还就真不是我夸口,您的病症,还就真的只有我找的那位大夫才能够治好。”李纨笑了,贾珠这可是真真儿的离魂之症,一般大夫只会治病,谁还会招魂的?
就是那些道士也未必治得了。
“是吗?”
贾珠心底并不相信,但李纨如此笃定,定然是看出什么来了。他变成贾珠之后只见过李纨一次,和李纨一起的人也只见过李绬,那是个读书人并非是什么大夫。
就算是神医也还没有见过病人,怎么如此笃定?李纨能看出来,必然是她自己看出来的。
“此事,我不同意。东二,回。”
贾珠起身后,东二立刻过来虚扶着,离开之时还不满的瞪了一眼李纨。李纨笑笑,看着贾珠的背影道:“你要是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都可以找我的。”
她就是笃定别的大夫治不好贾珠这毛病。
从酒楼出来上了马车后,贾珠又咳嗽了起来,东二两条眉毛跟毛毛虫一样的堆在一起,不满的咕哝道:“大爷今日就不该出来,那李家姑娘也太不像话了些,无非就是看着大爷现在病弱又落了榜,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当初定亲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想嫁呢?而且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跑到酒楼来说自己的亲事,怎么想都不像是李家教养出来的闺女。”
“闭嘴!”
贾珠一声呵斥,东二脖子一缩,不说话了,心里却还停不下来。他又没有说错,这事儿本来就是李家的不对嘛,而且听那意思还要大爷自己去退婚,哪儿来的脸呢?
回了贾府之后,管家送了一封信过来:“大爷,京城来信了。”
先前贾珠从考场出来后就吐血,这事儿已经一早就传回了京城去的,如今回信来了也应当是刚好。
东二代为接过信封,回到房间里后,贾珠才接过信封拆开。这段时日他熟悉了一些这个地方的文字,虽说看起来和以往熟悉的有些不一样,但其实很多字结构都是差不多的,学起来倒是快。
贾珠慢慢的看下去,信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关心几句他的身体让他在这边先养好身子再启程回京。
收了信,贾珠淡淡的道:“落榜的消息可传回京城了?”
“回大爷,这事儿不用我们去传的,这成绩一出来,京城那边次日就会知道了,我们这边传信回去反倒慢了。”
“嗯,你退……出去。”
贾珠说话时顿了顿,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这段时日,东二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大爷的性子变了许多,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不说,但凡是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威慑力。
听大爷说话时,背后那根筋都是紧紧绷着的。
是以这会儿听见这话,东二立刻就往外面退了出去。
京城荣国府。
秋闱榜单贾政已经知道了,贾珠落榜他虽惋惜却又无可奈何,晚上从外面回来给老太太请安后就直接去了王夫人那儿,到底是珠哥儿的事情。
王夫人见贾政过来了,吩咐丫头们去沏茶,自己随着贾政到了里面,轻声道:“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秋闱的成绩应该传回京城来了,你可知道了?珠哥儿先前大病了那一场,是不是……”
贾政坐下,丫鬟们上茶之后就在一边候着,贾政端着茶杯递到嘴边,想了想又放下了,语气惋惜的道:“珠哥儿没考上,我找了相熟的人打听,隐约间知道一些消息,珠哥儿的答题并未写完。”
话音刚落,王夫人眼眶就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身子弱,先前又病了一场,硬撑着身子去考试,反倒是熬坏了身子。这说起来都怪你,平日里就只知道拘着他读书,今年我说先不考了,你又非要他去,这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王夫人擦了擦泪:“考卷都没写完,那必定是他在考场内就已经撑不住了,我可怜的孩子,要是被你这么逼死了,我……”
“你胡说什么!珠哥儿只是受了些累,在那边养养就好了。况且这考卷的事情谁又能知道的那么清楚,不过是隐约的事儿……”
“谁又跟你说考卷的事儿了,我心疼的是我的儿子!”
“你!你只知道那是你的儿子,难不成就不是我的儿子了?你心疼我就不心疼了?”
茶盏重重的落在桌上,身后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低了头,王夫人却是半点不惧的:“你心疼?你只知道心疼贾家的门庭,哪想过我儿子撑不撑得住?”
贾政冷哼一声:“我不跟你争论这个,只珠哥儿病了这件事如今还瞒着呢,你绝不能说与母亲知道。”
贾政说完便挑起帘子出去了,王夫人擦了擦眼泪,丫鬟过来轻声道:“夫人,大爷定不会有事的,您就不要哭了,这几日一直掉泪,眼睛可怎么受得了?”
王夫人也冷静下来,想了想道:“珠哥儿身边到底还是缺个人照顾,且先前就已经定下了婚事,如今秋闱也过了,等他回来,先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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