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只小肥羊

    按照就近原则, 叶彤彤打出租车去下一个成人培训机构。

    比起上一个培训点，这里没有在职考研与公务员的培训, 咨询的人更多是求学的萌新与菜鸟，负责业务员反而更多，师资质量同样雄厚。

    基本能做到一对一的咨询服务。

    叶彤彤刚踏进自动玻璃门，一个黑色商务西装的青年小哥主动上前, 露出职业微笑:“小姐你好，请问是想要自考培训还是成考培训”

    若叶彤彤是第一个选择来这个培训机构, 那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行情的新菜鸟，肯定会因业务员专业演讲心动或其他, 留下个初始固有印象。

    这个真纯靠运气。

    她已接受很熟悉自考成考的前辈们的讲解，脑中对自考成考从含金量到考试难度都有初步的了解，作为消费者，主动权很轻松掌握。

    “自考每年两次考试，一次最多可报四个科目，八年内考完所有科目算毕业，需要有很强的自制力和扎实的知识基础成人考试一年一次机会, 入学后只要不出意外就可以顺利毕业。”

    “还有一种是网络远程教育，毕业证书获得者同普通高校同类毕业生具有相同待遇, 都可参加硕士研究生考试、公务员考试、司法考试等, 含金量与自考成考差不多, 毕业证最快25年可以拿到”

    青年小哥的服务态度十分优秀，完美地把叶彤彤脑中缺失的细节知识补满，他讲得口干舌燥, 面上笑容都不变一下。

    不排除有美女客户上门的缘故。

    话语中他巧妙避开第二学历的现实性弊端，主推成人高考，这个是人之常情，毕竟是混这个业绩饭吃的，言语中难得点出自考难熬的重要缺点。

    暂时不打算用名片，叶彤彤拿了一张报名表与一份参考资料离开这里，被业务员小哥很热情地一直送到门口。

    与成人培训机构不同，后面两个培训点在很多方面明显都不一样。

    首先，地里位置更繁华，说明更贵更有钱。

    其次，机构把成人职业培训与高中生划开两个区域，业务员的服务质量对不同客户有明显区分，像这个社会的小缩影圈。

    第三家机构名叫“阳光”，是个著名全国连锁培训机构，地处c市中心，装修很豪华，具有全c市最顶级的师资力量与各个阶级段的辅导班，班级中出过很多骄人的成绩。

    等候区的妈妈们正在聊天

    “听说你家孩子英语考试得了140他行啊”

    “月考月考而已，这次考了年级前100名，英语终于不拉他后腿。”

    “我记得你儿子是c市外国语中学的吧这个成绩考重本高中一点问题都没有。”

    “期末成绩出来再看看，不行趁着时间送出国留学，镀一层金再回来。”

    比起市落后小县城的一切随缘，城市里越来越越重视孩子的成绩与才艺，在这里养一个崽贵死人，广告墙上高昂的课程价格让叶彤彤侧目，孩子不论在哪里耗得都是父母的心血。

    这么一想，她姐读书真省下不少钱。

    “同学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是学习表演的艺术考生吗还是学播音主持或美术我们这里有高中三年的基础课程补习套餐，也有专项的名师艺术课程，辅导老师全都出自911名校，若你能得到他们青眼，艺考面试还有优势。”

    “额，都不是。”

    得知叶彤彤不是在读高中生且不是大学毕业生后，接待她的女业务员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变化，说话做事的态度立马高高在上。

    “低级职业培训与自考从这里进去下二楼，那里有前台供咨询，我们这里是辅导全日制学生的区域，不收任何成人考生。”

    语罢，一副什么问题都不愿答的模样，两眼上吊，小啧了两声。

    “现在还有非高中生啊，考个会计证有用吗乡下来的吧”

    叶彤彤不是第一次遇见歧视。

    县城居民对小镇居民的优越感，镇上居民对村民优越感，少数民族汉族相互不对劲，两年打工者歧视刚来城里的乡下佬，本地人对外地人的优越感，文员对销售客服的优越感等。

    这个社会不可能完全平等，她不必钻牛角尖，花精力改变其他人的思想。

    可这么赤裸裸的语言歧视，无论是谁，遇见都会生气。

    叶彤彤不是任人搓捏的泥人，眼睛眯出危险的弧度，环顾四周评估两秒自己的利弊后，正要出口怼回去。

    “切，素质真高。”

    一个身穿长阔腿裤的超高个女生抬起头对业务员评了一句，而后转身俯视一个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十分不耐烦。

    “老头，这里的业务员都与这个一样随便歧视人，你确定我要在这儿补习”

    语罢，她两步来到叶彤彤身边，把手搭到她肩膀上，一副哥们好、讲义气的样子。

    “这是我新邻居兼新朋友，乖吧她蠢是蠢了点，可一心向学，这些辅导机构的势利眼们却看不起人家，我在这儿岂不越学越差，你确定要让我每周来这个地方改造别个怕是看不起我们来自h省小地方滴，啧啧啧。”

    最后一句带有浓浓土味儿的普通话

    阔腿裤女生把那业务员刚才的神态学得特别像，还有一些演艺的夸张细节，甚至多啧一声，把那业务员的脸怼得一阵青一阵白。

    叶彤彤很想拍手称快。

    这个女孩是她隔壁邻居da，看她这衣服正巧是上午开玛莎拉蒂的女孩，怪不得早上看到时有一点眼熟，原来是她。

    叶彤彤仰头20度，对着身高超178米的女孩甜甜一笑，像个乖乖女给两个人打招呼:“da，你也来补习叔叔上午好，我是da的朋友叶彤彤，从g省来c市，想找个辅导机构，考大学。”

    da挑眉:“喔，彤彤。”

    中年男人还是一次见到自家闺女有个长得这么乖、打扮这么正常的朋友，素素净净的一张漂亮小脸，很容易让长辈心生好感。

    他是h省人，90年代初来到g省打工，那时候国内真是遍地黄金，挣钱容易，但也乱得很，上个火车被威胁摸钱包那是社会常态。

    好艰难的日子终算熬出头来，他成为g省c市一名有小公司有点钱的“暴发户”，他的小公司年收益五百万以上，主攻建材生意。

    对于第一个孩子，中年男人是疼爱的。

    但不意味着他不会犯自认为男人都犯的错误外面小三小四小十六彩旗飘飘。

    与前妻离婚后，闺女选择他是开心的，可从那时起她开始学坏，抽烟、打架、泡吧，差点无所不能，根本管不过来。

    今年年中，他不过把一个偶然怀孕的女人带回家里养一段时间，这下彻底点炸da的脾气，天天把家里闹翻天。

    等二儿子出生后，理亏的他给闺女买学区公寓、买一辆跑车、零用钱增加全都依着她来，可她竟逃课出国旅游

    中年男人很委屈，经过一系列威逼利诱拉锯战，终于把闺女说服出来报个夏令营补课。

    倒不是说拯救她惨不忍睹的成绩，只希望她脾气能纠正一点点，接受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在场那个业务员与叶彤彤之间交流他是从头看到尾，一开始是因年轻女孩长得很漂多瞄几眼，得到女儿的讽刺一眼，老脸一红。

    他还不至于见个女的就起色心，这个女孩看起来根本像未成年，比他女儿还小，本来他更喜欢与身体发育成熟的女人玩。

    后来女孩与业务员的争执让父女俩同时皱眉，作为一个不是顶级有钱的外来爆发富，他们家受到过的歧视一点都不少。

    至今有时遇见“高阶级”的商户，不得不装一把孙子，世道如此。

    da是个伪爆脾气。

    最主要她真的很不愿补习什么的，一个借口摆在眼前，顺势出声“打抱不平”。

    那业务员是个欺软怕硬的，或许她心中阶级很严重，一声都不敢坑低着头，眼泪哗啦啦掉，搞得跟客户欺负她一样。

    “林先生，林小姐，还有这位小姐，真不好意思，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

    阳光辅导培训机构的负责经理已快速走过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当着他们的面，正式通知那已消声的业务员被解聘。

    一个业务员一点都不会影响机构的运转，他没必要为一个底层职工得罪有钱的客户，伤了自己的口碑，当然作为c市数一数二的辅导机构，他也不怕有人来闹场子。

    这年头有钱人很多，但真正能弄死弄残一个公司的有权有钱人，还不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大多数都得遵守社会潜则。

    叶彤彤抬眸看着负责经理不断跟邻居俩道歉，自己则成了他口中的“这位小姐”。

    da替叶彤彤做决定，呵呵一笑道:“我们可高攀不起你们的小机构。”

    这下她老爸中年男人倒不好一直拿乔下去，这个全国连锁辅导机构背景收益不下于他的公司，他做生意人很少把后路砍绝。

    当下与负责经理周旋起来。

    da把话甩下，趁着他爸在帮忙收拾烂摊子时，很“闺蜜风”的亲密方式，与叶彤彤以悄悄话交流。

    “姐只不过不想上辅导机构，警告你，你别想这样黏上我们，要是看到你勾引我爸，你这张漂亮脸蛋我会亲手划掉。”

    叶彤彤神色不变把她的手从肩膀上移开，心里默叹城里人真会玩，嘴上不屈不挠，“今天谢谢你和你父亲的帮忙，欠你一个人情尽力还，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美。”

    “很好，小矮子。”

    “不错，长颈鹿。”

    一阵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