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光回家以后,发现家里的晚饭已经备好了,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坐在餐桌边等他。
“阿光回来了啊,快坐下来,”他的父亲齐文远招呼他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今天轮到我值日了,还和一个同学聊了几句,所以回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夏光回答道,同时坐在了他的父亲旁边。
“和谁聊天了啊?”夏光的哥哥夏逸凡问道。
“林永夏。”夏光淡淡的回答道。
“林尚书家的儿子啊,我有印象,那个孩子挺不错的,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不过他找你有什么事儿啊?”夏逸凡疑惑的问道。
“送我本儿课本,我的课本又让杨云给扣下了。”夏光无奈的回答道。
“那杨云不过是杨家的庶子,居然也敢给我们少爷脸色看。”阿顺不岔的添了一嘴道,这是很不合适的,主人们说话的时候,下奴本来不应该插嘴的。
但由于阿顺是夏光的贴身仆从,从小跟着夏光一起长大的,因此他说了这个话,也没有人去教训他。
“委屈你了,阿光。”夏文远慈爱的看着夏光说道:“是我让你化身为一个六品官的庶子去书院读书的,没想到居然让你被一个三品官的庶子拿捏住了。”
“没事儿,爹爹,”夏光毫不在意:“我那是不想和他计较。”
夏文远笑了,这孩子就是这样的豁达和明朗,从不在小事上与他人斤斤计较。
“我说啊,阿光,林尚书家的那个小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我记得上次的《左传》也是他送给你的。”夏逸凡笑着看向夏光,八卦的问道。
“就几本儿书而已,哥哥你想多了,再说,林永夏那可是白鹿书院的荣耀之光,多少同窗都想要和他攀上交情,而我是白鹿书院里面垫底的,他哪会看上我啊。”夏光自嘲着说道。
夏逸凡默默的看着夏光,不说话了,在心里无奈的叹息道,他的这个弟弟,对于自己的美貌和魅力一无所知,就算他听从家里的吩咐,在白鹿书院上学的时候已经足够低调了,但这也不能完全遮掩住他的光芒,林永夏会看上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虽然有这样的猜想,但夏逸凡却并不是很希望夏光能够和林永夏在一起,这和林永夏的人品气度没有关系,单纯是因为林永夏是林家嫡系的独子,林尚书决计不会同意将他这个宝贝儿子嫁入夏家的,而作为丞相嫡子,他弟弟是断然没有理由下嫁到林家的。
“大哥,不说我的事了,你也过了而立之年了,什么时候能给我讨个嫂子回来呀?”夏光笑着问道。
他大哥是贵族子弟年轻一代中的魁首,二十岁就高中状元,不到三十岁就晋升到了刑部尚书一职,文才斐然,气度不凡,无数名门闺秀和公子哥儿,甚至是不少高门显贵的嫡子都想要嫁给他大哥。只是他大哥好像一直在情爱上面不开窍似的,直到过了而立之年,也只在房里纳了几个通房的丫头和哥儿,连良妾都没有纳上一个。但这就让那些想要嫁给他大哥的名门闺秀和公子哥儿更加蠢蠢欲动,趋之若鹜。
夏逸凡似乎被夏光的话问的噎住了,不过他现在一心只想建功立业,对于人生大事实在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能出现一个让他动心的人,因此这婚事就一直拖拉到了现在。
“逸儿,阿光说的有道理,他的终身大事先不急,你却得好好考虑考虑这个了,”夏光的母亲长宁郡主开口了:“快告诉为娘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或者哥儿,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做你的妻子才好?”
夏逸凡仔细的想了想,什么样的人做他的妻子才好,他弟弟这样的就很好,可是这是他的亲弟弟啊!夏逸凡觉得刚刚产生的念头十分荒唐,他要到哪儿去找一个像他弟弟这样活泼可爱又聪慧过人的孩子呢?
“都可以,只要是您相中的,都听母亲的吩咐吧。”夏逸凡最终这样回答道。
“那我就找媒婆,在天京的这些人家中齐齐的替你相看了。”长宁郡主笑着说道。
“夫人,你先别这么着急,逸儿的婚事没必要赶的这么急,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扎在刑部的事情上,你别催他,迟早会有合适他的那个人出现,你也千万不要放出风声说我们逸儿准备寻亲,我怕家里的门槛会被踏破的。”夏文远温柔的对他的妻子说道。
长宁郡主笑着答应了,并保证说一定暗暗的替他们家的大郎相看,绝对不会搞得人尽皆知的。
“对了,阿光,”夏逸凡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这周的休沐日我恐怕不能陪你去赛马了,刑部最近的案子实在太多了。我知道新科状元郎在听泉书院举办了一个雅集,正好有人给我了这么一张请柬,你可以去看看。”夏逸凡说着从胸前取出了一份请柬递给了夏光。
就是林永夏今天邀请自己同去的那个雅集,夏光在心里默默的想到,同时接过了夏逸凡递给他的那张请柬。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儿,就去看看好了。
这周休沐日:
夏光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衫来到了听泉书院的门口。
他将夏逸凡给他的请柬交给了在门口站着的小厮后,走了进去。
夏光没有想到这个由上一届状元郎所办的雅集人居然会这样多,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人,他们或是喝茶品茗,或是讨论诗词,或者畅所欲言,都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
夏光仔细的瞅了瞅,一个他认识的人都没有,就兀自找了一个石板凳坐了下来,听着周围那些学子的讨论。
在夏光看来,他们讨论的内容都很浅显,通俗易懂,没有什么过于高深的内容,但也还算有趣,夏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在心里对学子们发表的见解吐槽一二,却不出声。
夏光注意到,有一个叫杜公子的学子非常受人欢迎,他每每发表议论,多是称赞附和之声,有几个学子都围着他转,似乎他说的话都是金科玉律一般。但夏光仔细的听了听,这位杜公子的论证实在是乏善可陈,并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心道不过是附庸风雅的一群人罢了。
这个时候,夏光看到了一个熟人,老是爱找他麻烦的杨云,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随便来看个雅集也能碰上他。
杨云显然也看到了夏光,他走了过来,亲切的拉住了夏光的手。
夏光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次杨云又在搞什么鬼。
杨云开口说话了,他热情的对夏光说道:“光弟,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你受了谁的邀请?”
“受到邀请的是我哥,他把邀请函给了我。”夏光如实回答道。
“听哥哥说,今天来这里的有好多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你可不能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呀!”杨云笑着对夏光说道。
“好机会?”夏光不懂杨云说的好机会是指……
“替你择婿的好机会啊,你身为家里的庶子,又不得宠,迟早是要嫁入的,若能在这里相看到一个身份高贵的夫君,那么这一辈子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杨云笑容可掬的说道,然后将夏光拉到了刚刚夏光偷听的几个公子哥儿那里。
“杜兄,这是夏朝议郎的公子,和我是同一个书院的,名字叫做夏光。”杨云介绍道,这个杜公子正是刚刚夏光觉得论点乏善可陈的那位杜公子。
“光弟在家里是一个庶子,但却很得父君的宠爱,眼下正在为他择婿呢,他今天来这里也是为着这个。”杨云继续说道,又看了眼杜公子的脸色:“当然,光弟是无论如何都配不上您这样的大家少爷的。您是中书舍人(正五品)的嫡子,家里又有县伯的爵位,但请您的这些兄弟们好好替他相看,也不枉他来这里一场了。”
听到这里,杜公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慢之色,原来又是一个来觅郎君的,这些庶子怎么不知道虚心向学,整天就知道想尽办法的攀龙附凤,他真以为嫁了个好郎君就可以一生无忧不成。
杜公子将视线移到了夏光的脸上,上下打转了起来,不过这个庶子长的倒真是好看,如果只是纳进府里来做他的妾室,倒也不是不可以。
杨云察觉出了杜公子的神色,心想计谋已经得逞了一半,于是接着说道:“这位陈公子是六品通判的嫡子,这位魏公子是五品太史令的庶子,他们也都是青年才俊,虽然都无爵位,但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你可得好好招呼他们,莫要辜负为兄的一番好意。”
杨云对着夏光说完这一番话后,又转向了其他几位公子:“这位夏公子,可是像我的亲弟弟一般,我就把他交给你们了,你们莫要欺负了他去。”
说完这句话后,杨云就走开了。
那姓陈的公子看到夏光容貌如此秀丽,不由色从心起,他伸手拍了拍夏光的肩膀,然后说道:“夏兄今年有双十了么,怎么还未婚配啊?”
突然被人触摸身体,夏光感到非常厌恶,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与陈公子拉开距离。
“我父亲认为好男儿应不执迷于家事,取得功名才是第一位的。”夏光说道。
听到这里,这几个公子哥儿都笑了,为首的杜公子说道:“夏兄生的如此明媚动人,还要走什么仕途啊,最终还是要嫁人的。”
“嫁人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嫁我?”夏光反驳道。
“这问题问的真好,你身为一个六品官的庶子,除非是平头百姓,不然谁会愿意嫁给你啊,不如嫁给哥哥我为妾,我以伯爵府嫡子的名义保证,我保你一世荣华。”杜公子调笑道,同时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夏光。
夏光被这样的视线盯住,感到非常的不自在,又受了这样大的侮辱,一瞬间,真想喊他爹爹从京城的九卫营调些兵来,痛快的打一番这些无才无德只会附庸风雅的斯文败类。
“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夏光忍住心中的火气说道,随后转身准备离去。
却不料他的手被那位陈公子拉住,动弹不得。
“光弟弟,别急着走啊,刚刚杨公子可是拜托我们要好好地照顾你呢,你现在走了,像什么话?”
夏光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正打算狠狠的揍这位胆敢拉住他右手的陈公子一拳,突然,从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放开他!”林永夏严肃的看着拉住夏光的那位陈公子,厉声说道。
陈公子被这样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松开了夏光的手。
林永夏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夏光,将夏光与那些登徒浪子拉开了距离。
“斯文败类!”林永夏淡淡的说道。
刚刚被镇住的那位陈公子听到林永夏这样说火了。
“斯文败类,你骂谁呢?会不会说话呀你?”陈公子吼道。
“我还有更难听的没有说呢,你们要听吗?”林永夏丝毫不退缩。
“是这个小贱人自己贴过来的,他忙着满院子的钓高门显婿,我们不过搭理他几句……”陈公子继续说道,但他的话被林永夏打断了。
“住嘴!”林永夏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怒火:“你还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吗?”
那位陈公子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旁白的杜公子拉住了。
“别说了,那是林永夏……”杜公子小声的说道。
“林永夏?”那位陈公子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林尚书的独子,林家嫡出的大少爷,林永夏?”
“没错。”杜公子小声说道。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陈公子似乎被吓住了,他恨恨的看了夏光一眼,然后退到了杜公子的后面。
“误会,误会一场,我们不知道这位夏公子居然是您的朋友,多有得罪,请见谅!”杜公子客气的对林永夏说道。
林永夏深深的看了刚刚调戏夏光的那几位公子哥儿后,拉着夏光离开了。
“我原以为你对诗会雅集这样的事情都不敢兴趣,没想到你只是不想跟我一起来罢了。”将夏光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后,林永夏淡淡的说道。
“我没有骗你,永夏,我今天本来真的有事,我哥说要带我去郊外骑马。”夏光解释道。
“所以说,跟你哥骑马远远比跟我一起出游重要的多……”林永夏的语气中充满了郁闷。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我先和我哥哥约好了。”夏光继续解释道:“还有,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了,永夏。”
“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林永夏说道:“你怎么会和那几个斯文败类搅和在一起呢?”
“我刚刚碰见杨云了,是他拉我去那儿的……“夏光将刚才杨云对他做的事如实告诉林永夏了。
“他不过是为了侮辱你罢了,真是卑鄙的做法。”林用夏的心中对杨云充满了厌恶:“听着,阿光,我不能再继续纵着他这样欺负你了。”
林永夏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我开口的话,恐怕杨云就不能继续在白鹿书院读书了。”林永夏说道。
“还是算了吧。”夏光淡淡的说道:“马上就要大考了,这个时候换书院读书,对杨云没有什么好处。”
“你总是这样的善良,阿光。”林永夏动情的看着夏光说道。
“我这不是善良,是他还没有触及我的底线,这种程度的挑衅,我还是可以忍受的。”夏光淡淡的说道,如果有一天杨云越过了这道线,那么不用林永夏出手,他自己会收拾掉杨云的。
夏光没和林永夏说上多久,林永夏就被状元郎的小厮叫走了,夏光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离开了听泉书院。
没想到在听泉书院门口,被那里的仆从拦住了。
原来参加这个雅集有一个规矩,就是所有人在离开前都必须留下一篇诗作,题目是咏柳。
夏光提笔写下了“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六句诗。
夜晚,听泉书院,夜深人静之时。
状元郎无聊的翻看着今天的来客留下来的诗句。感慨人才稀薄,都是些没有意思的习作,一点韵味也品不出来。
突然,他拿出了一张字迹十分大方美观的习作,未读细则,先是文字的样子就给了他很大的美感。
状元郎好奇的品读起这一篇习作来: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这一首短诗行云流水,押韵押的十分完美,读起来一气呵成,十分顺畅,颇有意境,实在是一首难得的好诗!
只是令状元郎遗憾的是,这首诗并未标明作者,虽然大多数人都会在自己的诗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显然做出此诗的人没有这样做。这样他就不能得知写出如此隽秀的字迹和优美的诗句的才子到底是谁,也不能主动去折节相交了。
真是太让人遗憾了,状元郎在心里默默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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